什么心剑如一、剑过无痕，徐真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但剑圣陆剑心横穿九臣山脉之事，徐真倒是有所耳闻，这是在他前世时就相当有名的事件，
当年的陆剑心不过初入紫府之境，就能独自闯入九臣山，不仅压下了不可一世的铁木妖王，还连带斩了九臣山上十万妖兽，让整个九臣山一脉元气大伤。
这一战之后，彻底奠定了陆剑心剑圣之名，甚至有人直接将他列入大周紫府前十之列。
而如今近两百年过去，陆剑心公开出手的次数大幅减少，可是他在靖州紫府修士中的排序，却是稳稳排在前三之列。
徐真前世就知晓这位前辈，不过他对九臣山一战的细节并不知晓，如今听唐铖这么说起，才明白还有这样的说法。
原来剑道修行到极致，同样可以做到杀气不落于身的事情？
不过徐真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是同样的原因，修为、技巧乃至记忆都可以凭空获得，唯独境界感悟来不得半点虚假。
他在剑道上的理解还差得远，这一世习剑也不过二十余年，有什么境界可谈的？
面对唐铖的惊讶，徐真也只能缓缓摇头道：“并非如此。”
他没有多作解释，因为更多的解释，徐真自己也做不出来，他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玉宁宗的围剿战已经接近尾声，这一战其实根本谈不上危险，因为四派是抱着全歼的目标来的，派出的人手远超敌军，“十则围之”都是少算了。
片刻之后，伴随着半空中一声尖啸传来，青冥宗金丹冯蓉儿伏诛，而击杀她的正是方静雅本人。
聂文洋同样已经被拿下，尽管还犹自不服，但抗拒情绪已经弱了许多。
因为在方才的战斗中，他亲眼看着自家道侣，用出了诸多自己从未见过的手段，甚至有一些是典型的魔道法术。
尘埃落定之后，徐真等修士又开始挖掘玉宁宗的地底，果然不出所料，在玉宁宗地窖当中，挖掘出了大量修士的尸骨，其中一部分甚至是还未死去多久，连尸体都没来得及腐烂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尸体大多都是修士，而且是生前被人以特殊的形式吸干了修为，经脉中还有典型的吸功痕迹。
“是青冥诀的气息。”徐真作为亲眼见过青冥诀的人，直接说道，“我曾经见过青冥诀的炼气篇，这种心法能让修士被迫将真气转化过去。”
“青冥宗通过这种办法不断笼络修士，看来是为了让高阶修士吸功所用。”这句话徐真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中做着猜测。
“青冥魔宗，果然名不虚传！”站在旁边的周如燕“哼”了一声道，“这一次，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虽说性格很是恶劣，但周如燕同样是嫉恶如仇之人，她对同道中人都不留余地，更不要说魔宗修士了。
而另一边，聂文洋看着这满地的尸骨，心中再无半点侥幸，只能喃喃望着下方道：“真是青冥宗……真是……呵！”
聂文洋发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原本满腔的怨怒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颓然地坐倒在地。
愿意出来开宗立派的金丹修士，多少都对留下自己的道统保有执念，可惜聂文洋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纵然是以金丹修士的心性，一时间也是接受不了。
胡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聂道友，按照我们的情报，你确实并未参加到魔宗的行动中去，不过这次行动完全结束之前，你还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
聂文洋闻言只能点头轻叹道：“我明白……走吧，想必你们接下来还有别的去向，莫要延误战机。”
金丹修士可以被蒙蔽，但绝对不傻，聂文洋几乎立刻就判断出，这一行不只是单为自己而来。
方静雅等人也不矫情，立刻带着聂文洋重新登上飞舟，顺便将他关押在法阵之中，又将徐真等筑基修士卷走，立刻奔赴下一个地点。
这次的灭宗之战并不只有一场，而是三场——只不过后两家的实力，还没有玉宁宗来得强，连金丹修士都没有，是真正的小门小派。
不过这两个门派地处偏僻，专门派人过去实属浪费人力，既然方静雅有大型飞舟这样的利器，便干脆由她一路横扫过去。
连带着路上的一部分据点，也由他们这队人马来处理掉了。
后续的这些工作，基本上都是由胡安和另一位金丹出面，徐真等筑基修士负责打杂，方静雅只需压阵即可。
……
徐真等人上午出发，一直到傍晚时分才返回，一天的奔波下来，至少捣毁了十余处魔宗据点，灭掉三座宗门，缴获物资无数。
当然，这些物资的价值谈不上很高，来自四派的精锐修士们，也大多看不上这点东西，基本交由宗门来处理。
魔道听着好像能与正道抗衡，但实际上就是过街老鼠而已，连个总部都没有，没有灵脉依托，怎么可能在资源方面和正经大宗门比？
徐真身怀几十万灵石的巨款，当然更看不上这些玩意，随便将物资一交，自己已经回到临时总部的休息区当中。
这一天的围剿下来，徐真越发确认一件事，自己哪怕历经长时间的杀戮，也确实没有“杀气”这种东西。
这跟心性、正邪、善恶都无关，哪怕是屠夫杀猪杀多了，身上也总归会带上些莫名的气质，这同样是杀气的一种，只是强度上会弱一些而已。
但徐真确实没有，或者说他仔细观察过，杀气似乎天然就无法落在自己身上，哪怕刚产生出一丝，也会很快自然消散。
徐真觉得，这已经不仅仅是心性能解释的事情。
当然，严格来说这算是件好事，至少在以前徐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杀气”是业障的副产物，杀孽太重，易遭天谴。
“杀孽”形成的原理至今不明，但这种现象是客观存在的，古代魔修有大量灭杀凡人练功的举动，就往往杀孽缠身。
但按照林卿的态度来看，这似乎对自己结丹不利？
是剑修就必须有杀心？还是自己根本就不适合修剑？
徐真坐在自己的房间当中，一边盘膝静坐，一边思索着前路，内心中罕见地有着几分茫然。
徐真是善于总结归纳的人，他不怕犯错，甚至不怕再犯一次同样的错，怕的是犯了错却自知，以至于一次又一次踏入同样的深坑。
其实有一个答案不难猜测，因为徐真是拥有“转生书”的人，对于自身性命并不如寻常人那般看重，更何况是别人的性命？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但徐真觉得也不尽然，或许在千万年后的将来，他真会变成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但至少现在还不是。
徐真对生命还保留一些敬畏之心，还没有到杀人如割草的地步……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又会是什么？
徐真回首往昔，刚刚转生之时，借由涅槃道作为跳板，积攒修为后拜师灵音宗；然后借着灵音宗的庇护，修行数年拿下筑基丹，顺利筑基；再到筑基后的多年潜修……
一路走来，徐真并不觉得哪一步犯了错误，当年选择走剑修之路，为的是发挥“远攻”这一天赋的特性，或许是这个选择太过草率？
如果说那时候是觉得反正可以转生，哪怕选错了路也不会有损失，那现在是否到了该及时止损的时候？
放弃剑修之路，回头尽快将现有的转生条件达成，然后进行完美转生，抓紧时间下一世？
好像也不失为是理智的选择。
徐真依旧盘坐在房间中，意识已经不知不觉沉入识海，但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怀中正有一股冰凉的气息不断涌现，体内的真元也逐渐失控。
修真这一世修行二十余年，第一次走火入魔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