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逃课出来的萧君尧,为躲避他母亲的追打,跑到黎青黛这儿想躲一躲,便看到黎青黛用针扎自己,惊得目瞪口呆。

萧君尧一惊一乍,突然出声,黎青黛被他唬了一跳 ,不小心把针扎得深入了些,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小心翼翼地把几根毫针拔‖出来后,黎青黛无奈解释道,“我没中邪,只是在熟悉穴位而已。倘若我不慎扎错穴道,那可是会偏瘫的。”

学针灸的时候,都是在自己身上先试验的。她的针法日益熟练,可惜却没多少病人愿意让她针灸,她也只能继续在自己身上练习针法。

萧君尧知道自己误会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手一撑窗台,身姿轻盈地翻身进来,“针灸如此危险,那还是莫要再学了。”

“学无止境,想要成为一名大夫,我要学的尚且很多,岂能轻易言弃。”黎青黛摇头,而后又想起,“咦,你怎么来了,今日不必去青山书院念书么?”

提到书院二字,萧君尧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随手拿过捣药杵把玩起来,“别说了,且容我在此躲一躲。先生教的我不爱听,可我娘非逼着我去。”

“你呀你,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想进青山书院,好好的念书机会也不珍惜。”黎青黛低头收拾针灸包,而后随手放入怀中,话点到即止,其余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不爱读那些‘之乎者也’,铁马冰河、醉卧沙场才是男儿所求!”萧君尧起身,以手中的捣药杵为剑,干净利落地舞了个招式。

少年意气风发,想象自己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以一挡千,挥斥方遒!

只可惜他老娘的一声叫唤,立刻将他打回原形。

“君尧!萧君尧,你是不是在这儿鬼混?”方氏的叫唤声不断逼近。

萧君尧霎时没了方才的气势,仓皇如老鼠遇见猫,将捣药杵抛回给她,“别说我到过。”

说完,急匆匆从另一侧的窗户翻了出去。

黎青黛手忙脚乱地接住飞来的捣药杵,哭笑不得。

萧君尧的母亲方氏,是远近闻名的泼辣娘子。年纪轻轻就守寡的方氏,将全部心思都倾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各方请托关系,千方百计地让萧君尧进入闻名遐迩的青山书院。

奈何萧君尧的志向并不在此,整日和他娘唱反调,隔三差五逃学,不时上演着方氏和萧君尧猫儿抓耗子的戏码。

来势汹汹的方式推门而入,双手叉腰,将室内环视一圈,而后才没什么好脸色地睨着黎青黛,“我儿可曾来过?”

一边边说,她一边旁若无人地在室内搜查起来,手上没个轻重,把原先摆放整齐的器具都弄乱了。

黎青黛无奈,上前拦着她,“他人不在,别找了。”

“放屁!我分明瞧见他往这边来了,定是来寻你的,你少来扯谎。”方氏急了眼,认定就是黎青黛说假话。

方氏虽然敬重黎大夫,但是对跟自己儿子交好的黎青黛,向来是不假辞色。照她的话说,黎青黛不过是个抛头露面的女医,还长着了一副狐媚样,恐怕就是她带坏自己的儿子的。

黎青黛不欲跟她多费口舌,“不管你信不信,他确实不在。”

还不说实话,方氏气得胸前起伏,“满口谎言!我儿子原先乖顺的很,从不忤逆我,他现在这身坏脾气,想来都你给教坏的。”

方氏人生得壮实,只见她手臂一个横扫,将桌面上摞好的典籍扫罗地面仍不够解气,又发疯似的将装满医书的书架给推倒。

“你这是做什么!”黎青黛愤懑不已,想要阻止她,反而被推到在地。她本就生得皮薄,手也白嫩,当即就擦破了手皮。

可她天生脾气软,即便被人伤了说不出什么重话,受了委屈往往只能往肚子里吞。看着方氏四处撒泼,而她却无能为力,不禁眼眶微红,剜了一眼方氏,“既然在这儿你寻不到人,又何苦来为难我。”

盛气凌人的方氏用鼻孔看着她,指着她话越骂越脏。

黎青黛自小遭受的白眼不计其数,早就习惯了。若她此时敢为自己辩解,反而会激怒对方,多说多错,索性闭口不言,当做没听见。

黎青黛眉目清丽,削肩雪腮,通身带着书卷气息恬淡气息,脖颈修长,盖因她年岁不大,尚显稚气。因受了委屈,她眼眶和鼻尖微红,就跟上了胭脂一般,柔弱得像随时都能折断的花枝,想让人呵护。

像极了她那死去的娘,真真是我见犹怜,惯会勾人的天生尤物。

大抵见黎青黛无视自己,方氏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怒火肚中烧,“呸!你装可怜给谁看,本姑奶奶可不吃你这一套。你就跟你早死的娘一样令人作呕!”

想起黎青黛的母亲江蓉,方氏就一肚子火。方氏故去的丈夫,就曾对江蓉念念不忘。她觉着江蓉来路不明,也不检点,天天勾搭村里的男人,就是贱蹄子一个,方式恨得牙痒痒,连带着对黎青黛也没有什么好感。

泥塑的菩萨还有三分脾气,听到方氏污蔑自己的母亲,黎青黛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怒目而视,“请您慎言!我和家母虽出身微寒,但也不是任你轻贱之人。”

“哟,就说说怎么了?你老娘的风流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方氏撸起袖子,“我偏要说,你老娘就是骚狐狸!”

方氏性格泼辣,坊市间就没人能干架干得过她,论体力方面黎青黛确实是不能及她的。

黎青黛明白自己在力量上是奈何不了她的,摸出一个小瓷瓶,愤恨地直视方氏,“这瓶药粉可是能毁容的,若是您再咄咄逼人,我就不客气了。”

俨然一副随时要同归于尽的架势,饶是向来无所畏惧的方氏也有所忌惮。

再凶悍的人也有自己的弱点,譬如方氏,她还是很爱惜自己的那张脸的。她慌忙掩面,连忙退后几步,离黎青黛远远的,全然没了再找茬的兴趣,“你你你,你冷静些。”

“还不走?”她边说边拔出塞子。

方氏仓皇而逃,出去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摔掉牙。

终于清净了。

那瓶用来威胁方氏的药粉,也过不是寻常的茯苓散。

看着一地的狼藉,黎青黛不由得叹气,认命地收拾东西,蹲着一本本地将书捡起来放好。

只是她在捡书的时候,忽然间有液体滴落,“滴答”一声,正中她洁白的手背,赫然是一滴血。

哪里来的血?

登时一股凉气蔓延背脊,黎青黛小脸煞白,正想仰头向上看,却见横梁上落下一件衣裳,兜头罩住了她。

她想开口呼救,后颈处霍地一痛,她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曲梧游满脸胡渣,臂膀处的衣物还在渗血。因为流血过多,他唇色发白。

为了带走黎青黛,他趴在横梁上潜伏了许久,一直等个合适的机会下手。等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正是倦鸟归林,百姓归家之时,见她又孤身一人,正适合动手。

他把黎青黛抗在肩头上,小心避开来人,谨慎地步行至山间破败寺庙后的一处禅房内。

此时月上树梢,疏影寥寥。

早在踏入禅房的时候,黎青黛就已经苏醒了。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曲梧游随手仍在地上,摔得她后臀生疼。

昏暗被烛光撕裂,黎青黛被刺得眯眼,原是曲梧游点燃了室内已经燃烧过半的残烛。

禅房许是许久无人打扫,所以窗台上已经积攒了一层灰尘,墙角攒着青褐相接的毛绒青苔,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

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说不害怕是假的,黎青黛不由留意曲梧游那边的动静。

见曲梧游向她过来了,以为他是想做些什么,黎青黛警惕地看着他,往后退了退。

不料,曲梧游却是向她行礼致歉,“黎娘子,你莫要惊慌,我等不是坏人。事出有因,委屈你了,在下向你赔不是。”

曲梧游谈吐不凡,应当是世家里出来的,黎青黛仍对他抱有戒心。

见她还在地上坐着,曲梧游想去搭把手扶她从地上起来,黎青黛拒绝了他的好意,自己慢慢地爬了起来。

曲梧游表明目的,瞥向那边的小榻,“我家郎君已经昏迷了许久,听闻你医术卓著,有劳你出手相救。”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小榻上,勉强算干净,一名阖目仰卧的青年吸引她的注意。

青年身着玉白色流云纹广袖大衫,胸口因鲜血渗透,晕染成红梅。五官绝美,乌发以白莲玉簪挽住,几缕散乱的发丝落在他瓷白的面庞上,徒增几抹易碎的美感。

四周弥漫着浅淡的血腥气。

黎青黛下意识放慢了呼吸,生怕自己惊扰了这位如玉郎君。

是何缘故,以至于请大夫治病都要偷偷摸摸?黎青黛虽然好奇,但是也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问的。

榻上的青年呼吸微弱,黎青黛也顾不得其他,先给他把脉。片刻后,黎青黛又查看下他的伤口,见已经包扎处理过,才终于放心。

黎青黛忆起医经所记载,此时他因重伤失血过多,有些气虚凝滞。

“光线有些暗,劳烦将灯烛拿近一些,以便我行针。”

曲梧游闻言照着她的话做。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针灸包,挽起庄檀静的袖子,选用毫针在他小臂上内关穴处刺针,而后改用粗针在他中指的太冲穴和小指的少冲穴点刺出血,开窍苏厥,疏经止痛。

少顷,看到青年长密的眼睫如蝶翅般颤了颤,她才收针。

“他怎地还不醒?”曲梧游焦急地问。

“别急,容我再看看。”黎青黛稳住他。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黎青黛心中纳罕,哪知她方一凑近,正想掐他的人中,青年猛然张开双眸,眼神如幽潭,猝不及防地被他掐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