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慎修脸色一动，目光挪向金凤台。
金凤台倒也没说什么：“要是没什么事，就让三人先上去看看蜜蜜。”
霍慎修也没客气：“何管家，带三位专家上去。”
其实他给苏蜜请的已经是国内外最好的领域专家了。
连他们都束手无策，M国的这几位只怕对苏蜜的病况，也不会有太多帮助。
但多个专业人士，多点希望，也是好的。
说着，他也跟了上楼。
金凤台想看看苏蜜，带着蓝子言一块上去，刚准备跟着一起踏进苏蜜的卧室，前面的霍慎修脚步一停，回头：
“人多了空气不流畅，对病人身体不好，等会再进去。”
说着，不留情面地关上门。
金凤台：“……”
只摇摇头，退后半步，与蓝子言站在走廊上。
蓝子言亦是叹了口气，这辈子，能给拿督吃闭门羹，还能让拿督毫不责怪的人，怕也只有长公子了，主动道：
“拿督，去旁边房间坐着等吧。”
……
夜深了，三位来自M国的专家先行被霍慎修派人送去会馆那边休息。
金凤台去卧室看了会儿苏蜜，父子俩才去了隔壁书房。
何管家给两人沏了一壶熟普，静心凝神，又不会影响睡眠。
金凤台问：“专家怎么说的。”
霍慎修指腹轻挲瓷胎边缘：“跟我请的专家说的差不多。”
金凤台沉默片刻：“所以，胎儿要是继续长大，真的不能要了，是吗？”
霍慎修眸波不动，无悲无喜：“现在做手术，伤害小，继续拖下去，月份大了，只能引产，到时候伤害更大。所以，我想，终止妊娠手术宜早不宜迟。”
金凤台半天不说话，许久挺起身躯，长叹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择期为蜜蜜安排手术吧。”
霍慎修深深看向父亲：“您真的不会阻止？”
金凤台蓦然一笑，笑意中却掺杂自嘲：
“作为祖父，我当然心疼这个没出世的孙子，毕竟这是我们金家的骨血。”
“我们金家人丁不兴盛，我就你和承勋两个儿子，你就小酥宝一个孩子，而承勋那小子，别说孩子，结婚对象都估计还没生出来。我哪不盼着家里多些人？”
“可，在你眼里，你父亲难道真的是个为了传宗接代，连儿媳妇的性命都不顾的人吗？”
“为了保住一个还未出生的胎儿，让蜜蜜的生命受到威胁。一条命的到来，需要另一条命去换，那么这条命，真的有意义吗？”
“你说得没错，如果这事发生在你妈妈身上，我会跟你做出一样的选择。”
霍慎修心神一动，须臾：“谢谢。”
说完，站起身：
“您今天和蓝助理就在华园休息吧。何管家已经帮你们安排好房间了。我先去看看蜜蜜。”
走到书房门口，手一抬，刚覆上门把手，声音飘来：
“爸爸，晚安。”
门关上。
金凤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儿子认祖归宗这么多年，无论是公众场合，还是私下相处，他对着自己都是不无恭敬的一声‘拿督’。
更像是上下级关系。
这几乎是第一次私底下称呼自己一声爸爸。
而且，他听得出，是出自真心实意。
他拿起普洱，猛灌了一口，才能抑制得住心头的激动。
*
金凤台在潭城住了三天才走。
留下了那个妇科专家，方便随时为苏蜜做终止妊娠手术。
临走前，霍慎修去送机。
金凤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将手搭在儿子肩膀上：“我和你弟弟都在。会好的。”
金凤台离开后，生活一切如常。
霍慎修仍是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呆在华园陪伴苏蜜左右。
除了换药、注射、翻身等专业的事，其他一切照料的事，还是被他一个人承包，总不放心别人做。
小酥宝偶尔也会来帮帮忙。
苏蜜昏睡，照料小酥宝的事也落在了霍慎修身上大半。
生活起居饮食方面的事，倒是有荷姐他们，不用操心。
但小孩子的成长，远远不止只有基本生活。
霍慎修除了照料苏蜜，还要顾及儿子的教育，偶尔会盯着他写作业，儿子睡不着，也会去哄。
他从来不知道带娃这么辛苦。
而这样的事，她一个人却做了好多年。
*
周末的午后，小酥宝跑到苏蜜卧室里，捧着绘本，给她讲了会儿故事，然后趴在她脸边，伸出白嫩小手，覆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温柔抚摸：
“麻麻，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小妹妹都快要出生了。”
霍慎修见儿子陪着苏蜜，自己则在旁边的沙发上遥控处理集团那边的事，听到他的话，瞳孔一动。
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这段日子尽量克制的心如残破的城墙，坍了一片。
是的。
她近段日子，肚子又大了些。
胎儿一天天长大，明明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但对她来说，却成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孩子越大，她的身体就会越衰弱。
这几天，她虽然肚子大了，四肢却明显消瘦了一些。
还掉了不少头发。
专家们说了，营养开始供应不足了。
一个正常的孕妇因为怀孕，都会有体力消耗，甚至容易免疫力不足，罹患各种疾病。
何况是一个本就虚弱的昏迷的人。
看来，要尽快手术了。
好不容易抑制住情绪，他才将电脑放一边，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
“回房间去午睡。”
小酥宝不肯：“我还想陪麻麻~”
“妈妈已经被你讲故事哄睡着了。你要是再在这里，又把她吵到了。”带了一段日子的娃，他也摸到了门道。
小酥宝终于不闹了，却认真地说：“要是我能把麻麻吵醒就好了。”
霍慎修鼻翼一动，忍住心头波动，将儿子单臂抱起，先送回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才出来。
刚走到她卧室门口，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脸色一动，却不动声色地接起来。
那边响起的中年女子的声音，正是留在潭城的M国妇科专家：
“霍先生，如果您这边没什么问题，霍太太可以尽早入院了，进行完身体检查后，便能够随时进行终止妊娠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