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的清风楼,就是前世白马会所那种,只是这里的人地位更低而已,可真正进来了,才发现这里还涉及到另一个群体。
没一会儿,男子回来后,身后带了年岁更大的两个男子。
“这两人是照顾他们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可以跟他们交代。”
……他,们?
言清露压在桌子上的拳头瞬间收紧,但随即她就收回了手,背在背后。
“好!”她淡定的说。
一直观察着她的男人,见言清露淡然的表情心头微松。
爹爹叫他找人回来给伤了的孩子看诊,他是实在找不到人了,才捡了个医女回来,但找回来的人若大惊小怪的,闹得爹爹知道了,他还是得挨罚。
现在见医女面色镇定,他也松了口气,只要熬到荀医师回来就好了。
“走吧,其他还有几个孩子,你都看一下!”
”好!”
在那院中,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去,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孩子孤零零的躺在里面。
言清露全程面色无异色,温和又镇定,好似对看到的一切都不意外。
这专业的态度让男子放松,但同时又有些疑惑,这姑娘怎么就这么镇定?
看完院中所有的孩子后,根据每个人不同的病情,言清露从药箱里拿出药分好,仔细的交代着两个中年男子,里面每个孩子的用量。
两人记好,拿着药材下去。
言清露收好药箱,对站在旁边的男子道:“我已经看完了,诊费加药钱一共十一两五十钱。”
说完就伸出手,一副死要钱的模样。
男子眉头轻挑,心底有了些明悟,看来就是爱财啊!
伸手从怀里掏出银子,“直接给你十二两银子,但你这几日还得再来,直到我们医师回来。”
言清露收起一大包银子,欢喜的翘起嘴角,“来是可以,但诊费还得是八两,来一次给一次,当日就要结给我。”
说到这儿,言清露加重语气,认真道:不许拖欠!”
“就这点银子而已,有什么好拖欠的!”男子不客气的斜了言清露一眼,他们地位虽然低,但这点银子还真看不上。
“不拖欠就行!”言清露抛起银子,一手又在半空抓住,“走吧,送我出去,我还得去找林掌柜呢!”
“今日我瞧林掌柜对你还挺好,你跟林掌柜什么关系啊?”男子一边带着言清露往外走,一边好奇的探问。
如果他们是最低贱的烂泥,那林掌柜就是他们最想成为的那种人。父母慈爱,有家有产,自己本身也有能力,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以后也会……有妻有子。
男子压下心底的酸涩。
“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林掌柜照顾我罢了!”言清露眼神清亮,笑意清浅。
但这表情,和今日瞧见两人相处的情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没关系。
不过现在男子也不想深究了,不管什么关系,都跟他这种人没关系。
到了后门,守门的人打开门,言清露走出去,男子站在门□□代:“你只拿了两日的药,后日还是午后的时间,我在这等你,你敲门就是。”
“好!”言清露应下,“你怎么称呼?”
“…我?”男子神情一怔。
“嗯!”言清露淡然的瞧着他。
男子抿下唇,像笑又像是意外,“…我,叫孔飞!”
守门的男子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又木头桩子一样低下头去。
“孔飞是吧,我知道了!”言清露点头,“那就这样,我走了。”
“…好!”
言清露转身离去,直到走到另一条再也看不见那道门的街道,她身上一直撑着的那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呼~”言清露停在一道巷子里,无力的靠墙坐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身体实在没力气,再也迈不动脚步。
华灯初上,影子被店铺前亮起的灯笼拉的老长,言清露猛的回过神来。
明日还要再去呢,今日她身上带的药并不是很齐全,有些症状那些药并不是很适宜,可以更换更合适的。
一想到要做的,言清露身上有了力气,她猛得跳了起来,朝着目地的跑去。
“林掌柜!”言清露一口气跑到林氏药铺,额间沁出一层薄汗。
“言姑娘,怎么跑这么急?”林掌柜在柜台后抬起头,细长的眼睛弯成月牙线的弧度。
“嘿嘿,现在天色晚了,怕您家关门了,就跑了一会儿。”言清露咬着唇笑得轻巧。
“劳您帮我拿一些……”言清露一口气念了二十几种药材。
“要这么多?”林掌柜意外。
他知道言清露自己当了游医,但一次拿这么多药材。
林掌柜挑眉,“你生意不错了?”
“嘿嘿,也还好。”言清露笑得腼腆,“但近几日我草药确实消耗的快,来不及去挖,只能上您这多补充些。”
“哦对了。”言清露扒在柜台前,“上好的山楂您再帮我拿一些,一斤就够!”
林掌柜眼神往旁边一撇,一旁的小伙计接收到,又去拿山楂。
林氏药铺小药徒多,药材没一会儿就分明别类的包好,言清露结了钱,把药材一包包仔细放进自己的药箱,背好道别,“林掌柜,我走了!”
小姑娘又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的跑了,身后的林掌柜摇头失笑。
回到租住的小院,放下药箱,言清露翻出山楂直接到厨房开始忙碌。
小小的院中厨房的烛火亮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将亮,言清露才举着蜡烛走了出来。
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抬头望了一眼麻雾雾的天色,转身回房补眠。
再到清风楼去时,言清露的药箱里除了药材,就还有她特制的药丸。
“扣扣!”
敲门声才响,门就“吱啦”一声打开,孔飞站在门后。
“哟,孔飞你还挺准时!”言清露背着药箱进门。
孔飞嘴角一翘又很快拉下,“你不是也很准时。”
两人一起到了小院中,这次男子没走,就在院中等着。
言清露也没管,还是按之前那样,一个个房间看去,唯一跟上一次不一样的,就是走之前在他们嘴里塞了一颗她特制的……山楂丸子。
她救不了他们,也帮不了他们,这已经是她唯一能想到也能做的事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谢谢!”微弱的声音响起。
“……”言清露一怔,抬头看去。
床上的少年微弱的露出一个笑,“这和我以前吃过的冰糖葫芦很像!”
言清露鼻头一酸,差点落出泪来,但随即想到这是什么地方,又是忍住了情绪,弯起眼睛尽量笑得好看,“这是山楂丸子,和冰糖葫芦一样的原料,开胃化积的。”
“这样啊,难怪那么好吃!”少年似乎有些高兴,嘴里的山楂丸子从左边脸颊转到右边,“冰糖葫芦我只吃过一次,还是我爹送我来楼里那日,特意给我买的呢!”
言清露指甲掐进肉里,“……你,爹送你来这的。”
“嗯。”少年应了一声,“爹说我长的好看,进了这里家里的弟弟妹妹都能活下来,我也不用再饿肚子。”
可这是不用饿肚子的吗?
言清露问不出来,也不敢问,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努力的维持着笑脸,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好好吃饭,好好吃药,过两日我再给你带一颗山楂丸子。”
“好,那你记得!”少年乖巧的笑笑。
“会的。”言清露勉力一笑,逃一般的起身离开房间。
孔飞还在院中待着,见她出来又带着她到新的一个房间,“这昨日又送了一个过来,你进去看看,我出去一下!”
“好!”言清露勉强应了一声。
孔飞走了,言清露进入房间。
……
在楼里看诊几次后,言清露这才知道这院子在楼里最偏僻的位置,是楼里专门用来给受伤的孩子养伤的。
“荀医师什么时候回来,最近养伤的怎么还没好!”
言清露关着门正在给昨日才送来的孩子上药,院中传来柔媚的声响。
“爹爹,快了快了,城里其他大夫不肯来我们这,我就找了个游医过来,药效是差了点!”孔飞压着嗓子回道。
“唉,真是,近年来送进来的都没一个好苗子,最近伤得又多,客人都有意见了。”
孔飞谄媚着讨好道:“爹爹您说笑了,谁不知道我们楼里的孩子最是乖巧听话不过,在一众男风馆里,我们可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那些孩子哪个看了不得夸一句爹爹您□□的好,客人怎么会有意见。”
爹爹哼笑一声,笑骂道:“就你小子嘴甜,难怪你都过了接客的年龄,还有客人点你的名。”
孔飞笑呵呵的奉承:“那还不是哥哥您教得好。”
爹爹不知想到什么,声音低下去多了分感慨,“唉,要说好苗子啊,前两年我还真见过一个绝色,小小十岁的年龄就已经有了倾城之姿,尤其是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啊,真真是望一眼就能彻底把人吸进去。我在楼里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孩子,就没一个能漂亮成那样的。”
“那孩子,身份很高?”孔飞迟疑着问。
“那倒不是。”爹爹漫不经心的语调带着一丝嘲笑,“那孩子有个赌鬼爹,偏偏手气又烂,本来还不错的家底已经被他输空了。”
“那您……”
孔飞剩下的话没说完,爹爹就轻“哼”一声,带着一丝讽刺,“怎么,你以为我心善放过那孩子了?”
“不是不是。”孔飞连忙反驳,“这不是看您没把人带回来,这才多了句嘴。”
“呵呵!”爹爹冷笑一声,“倒不是我不想,只那赌鬼还不等我动手,自己就找上门了,他不知从哪得知我看中了他儿子的消息,张口就要一百两银子。”
孔飞:“您没同意?”
爹爹:“一个连独生子都能卖的赌鬼,给他再多钱最后不都是要回我手里,我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但最后没能带回那个孩子,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言清露凝神认真听去。
果然,屋外爹爹的语气低了下去,带着狠戾。
“本来都板上定钉的事,他拿了我的定金,第二日就把孩子送过来,谁知那老不死的居然拿了我的银子直接跑了。”
“当时我还道这赌鬼能耐啊,在这青州城内还敢骗我柳郎的钱,谁知抓到人才知道,那孩子估计是知道他爹要卖他,直接打晕了他爹卷钱跑了。”
“呵!”说到这儿,爹爹的声音寒凉了下去,说着不知道是讽刺那赌鬼,还是讽刺他们自己的话语。
“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自己是干的天打雷劈的活,也有下辈子为猪为狗的准备。但那赌鬼对自己干的事却是一点没有自知。抓住他的时候,他还跪在那儿大骂他那儿子是个不孝子,竟然不顾他的死活直接卷钱跑了,还言道送他来楼里只要躺着就能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吗。”
这话一出,孔飞也沉默下来,没有吱声。
言清露也是在她穿越后加强了很多的耳力下,才勉强听爹爹喃了一句,“还真当我们这行躺着就能挣钱,若是能选,我何至于……”
后面的没声,言清露也不知道爹爹是没说,还是说了她没听清。
“那后来呢?”
过了好一会儿,孔飞才静静出声,只是这时候他声音已经低了很多,没有最开始刻意夹着的那种甜腻。
“后来呀~”爹爹的嗓音幽远,“他不是觉得我们这是个好活吗,拿了我的钱,又交不出我要的人,我只有送他去牢里感受感受。”
“呵呵!”这时爹爹的声音又媚了起来,“牢房里的张牢头以往也是我的恩客,虽然久不联系,但让他关照一下那老不死的,这点面子总是要给我的。”
“再说了,那老不死的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以前毕竟阔过,一身肉养的细细白白,对于那些在牢里关了好几年的死囚来说,应该也是不错的。”
言清露注视着屋里全身遍布青紫,上完药依旧趴在床上昏睡着没醒的幼小身体,手上的指甲掐进肉里都不觉得疼。
要是这些孩子,都有那个孩子一样的勇气,敢打晕父母自己逃出去多好啊。
她一边期盼,一边又很清楚明白的遗憾。
古时的教育就是孝义大于天,从小的洗脑下又有几个孩子敢有这种勇气,能孤注一掷的跑出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开车回老家过年,晕车的情况下在车上码字,真的是要码吐了,明天争取早点码完更新,今天真的是赶到尾巴节点了。感谢在2023-01-13 22:08:34~2023-01-14 23:4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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