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多多少少的让余文慧感到无可适从。因为相比较于她设想中的情况,曹玮的行为在她看来实在是有些草率了一些。
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好明说。眼下好不容易在工厂一众人的欢送下找到了一个私下点的场合,她当即就是忍不住的对着曹玮询问了起来。
“曹生,你不觉得你这么轻易的就和他们把协议敲定下来,有些太草率了吗?”
“草率吗?”
反问了一句,曹玮一边扯了扯自己衣领,一边就摇开了手边的窗户。
生存问题得到了解决,工厂上下几百口人保住了饭碗,这自然是让工厂那边的人感激涕零。而好说歹说他们就是要拉着曹玮搓上一顿,好以表敬意。
应酬饭局吗,怎么可能不喝酒。哪怕说曹玮一再的推脱,结果还是在李佳明这个混不吝的无赖手段下多喝了那么几杯。
酒精是可以用内力给排出去,但酒味可没那么容易散去。考虑到这毕竟是余文慧的车,他自然也是在这方面稍微注意上一点。
“前面便利店麻烦停个车,我买一点东西...”
“难道不草率吗?”
眼下曹玮是雇主,余文慧自然是要老老实实听他的吩咐。只是车虽然是停下了,她的抱怨可不会也跟着停下来。
几乎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曹玮的身后,她就一路喋喋不休的说道。
“曹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容易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根本就不值那个价好吗?”
“多花点钱而已,小事情。我对钱本身就看得没那么重。而且你不觉得,相比较于资金,工人尤其是联英的那批熟练工会是很大的一笔隐形财富吗?”
“隐形财富?”
余文慧迷迷糊糊的念叨了一句,显然不是很能理解曹玮的意思。
而曹玮这个时候则已经买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一边往嘴里丢了根口香糖,一边就拿着空气清新剂对着余文慧的车子好一阵喷洒。
仔细嗅了嗅,确认酒味被盖住了之后他还不是很放心,回头就冲着余文慧问了一句。
“怎么样,现在还能闻到酒精味吗?”
“闻是闻不到了,不过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啊曹生。问题的重点是,就算那些工人有一定的价值,你也不觉得你这个做法太随便了吗?”
“联英那边多付了三百万也就算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怎么能答应那个李佳明呢?你真的相信那些坏人能变好吗?”
“怎么,你觉得不行吗?”
余文慧很克制的扯了扯嘴角,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的这个态度也已经很明显了。
而对此,曹玮只是呵呵一笑的,就把刚买的香烟叼了一根在嘴上。
“我其实很能理解你的想法,因为我对于古惑仔的看法应该是和你一致的。垃圾、渣滓,简直就是这个社会的蛀虫,一点存在的价值都没有。”
“我可没这么说啊!”
余文慧连忙的否认,她迷糊是迷糊了点,但在这种事关自己清誉的问题上面她可不敢有一点的马虎。
当然,是或者不是,只有她自己清楚。曹玮无意探究她的真实想法,只是嘭的一声打着了火,就在一阵烟雾缭绕中这样说道。
“不管你说没这么说,你总要承认,这是大多数普通人的想法吧。”
“而现在的一个问题是,你怎么认为那些蹲过大牢的人。你觉得他们是和古惑仔这个身份完全重叠的呢,还是说只是部分有所交集的呢?”
“这...”
感性上考虑,余文慧很想说他们是一路货色,没有什么区别。但毕竟是律师,一个要求你理性思考的职业。因而她到底是克制住了自己下意识的说辞,在一番思揣之后,小心翼翼的就回答了起来。
“应该是只有部分交集的吧。毕竟,监狱不可能只用来关押那些古惑仔。还有一些其他的罪犯...我想他们,应该还是和古惑仔有一定的区别的。”
“这就要问你了,大律师。我只是想问,你觉得所有被关押在监狱里的人都是罪有应得?难道说这里面就没有一两个被冤枉的,被错判的,或者仅仅只是出于意外的情况而不得不被关押进去的?”
“这肯定还是有的,但那些只是少数好吧。我相信大多数的情况下,法官、警察还有律师都是有他们的职业道德的。谁也不想把无辜的人送进监牢里,如果真的有那种意外的话,那...”
说到这,余文慧口舌一结。原本涌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
她本来想说,如果有那种被冤枉的情况发生,那么政府一定会做出理赔,还给他一个清白和交代。但即便她已经很是天真了,也不敢那么轻易的认为,一个原本被定性为罪犯的人能够随随便便就沉冤昭雪了。
因为这需要有人顶住莫大的压力,不断的搜寻证据,进而对司法机关的定论进行挑战。
而一般人有多少能做到这种事情,顶着无数人的白眼去给一个罪犯申诉?更不要说他对抗的还是司法机关,是一个国家的政权。
所以绝大多数情况下,被冤枉的人只能被冤枉下去。洗清自己的罪名的机会非常的渺茫,并且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希望只会更加的微弱。直到当事人自己都会选择放弃。
放弃,然后接受命运。
运气好一点的,会因为表现良好而获释减刑。运气差一点的,就只能在大牢里徒耗掉人生最宝贵的光阴。而不管是那一种,他们都会像是牲口一样被打上一个戳。然后一辈子都生活在其他人的有色眼光之中。
余文慧自己就是司法行业的一员,她脑子里可是装着不少这种典型的案例。
其中最可笑的一个,有人历经了几十年才被沉冤得雪,可等他从牢里放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从青春少年变成了耄耋老人。
过往所知晓的一切都已经是不复存在,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好像是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一样。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他草草的就结束掉了自己的生命。悲凉的就好像是他那永远被涂黑的青春一样。
听过这个故事,她才不敢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怕,自己把这话说出口后她的良心就会受到鞭挞。
“看,你也不敢说绝对吧。偷了面包的冉阿让被判了十六年,这样的故事过去有,现在有,未来也一定会有。”
面对余文慧突然的缄默,曹玮直接就是嗤笑了起来。而这立马就迎来了余文慧的抗议。
“不对。司法是在进步的。也许今天这种事情没法杜绝,但我相信以后,我们一定有能做到完全公正的一天。”
“是吗?那等这天到了,记得让不知道多少代的子孙在牌位前烧柱香通知我一声。”
“啊,我...”
余文慧一瞬间的脸色绯红。而曹玮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到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是想歪了。
呵,女人。
心里面一声嘲笑,曹玮也是直接迎向了余文慧慌乱的眼神。
“总之,在我看来。如果说现在社会上的古惑仔大都属于无可救药的类型,因为他们犯了错,并且依旧是不知悔改的一错再错。那么这些从监狱里释放出来的人,就多少还有一点可以救药的余地。”“他们好歹接受过改造。就跟悲惨世界的冉阿让一样,你总不能因为他一时的过错就断定他的一辈子吧,更何况他可能犯得可能还不算错或者顶多只算是一点小错。”
“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重新做人。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而对于他们,这却很可能是影响他们大半生的决定。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念就去否决人家的一辈子,我还没有那么的苛刻。所以,就这样呗。反正机会我给了,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做人,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喽。”
曹玮于烟雾中轻描淡写的说道,而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没错。
只是这样的想法落在余慧文的耳朵里,却是让她一瞬间就眼睛里冒出了光来。
这一刻,她看向曹玮的眼神都是古怪的。就好像是女粉看到了偶像,霓虹人在野外见到了活生生的大熊猫一样。
不仅仅是欢喜,也不仅仅是崇拜。就好像是把这两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加倍加倍超级加倍了一样。那眼神中的炙热都让曹玮有了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感觉怪怪的好吧。”
“曹生,真是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一个这么善良、这么有同情心,这么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啊。”
嗯,你确定你是在夸我?
心里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曹玮只能是僵硬且敷衍的一笑。
“那个,还好吧。”
“我决定了?”
“嗯?”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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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突然又发什么神经啊。
“大众电器的合约就交给我吧,我保证,我会把每一条协议都弄到天衣无缝的地步。绝对不会让那些坏家伙给糟蹋了你的这份善意。”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曹玮有些懵,但面对这么元气满满,蠢萌蠢萌的小律师,他到底也只能是僵硬的露齿一笑。
“那么就拜托你了,我的大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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