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无责任番外

虞秋发烧出了一身汗,身上黏黏腻腻的,回到家就想洗澡。

但他一天没吃什么饭,生病后肌肉无力,要是独自洗澡,可能会重蹈覆辙。

他勾住沈明登脖子,很自然地说:“你帮我洗澡。”

反正已经洗过那么多次了,在他眼里,帮忙洗澡跟喂饭喂水一样寻常。

沈明登:“……”

“为什么?”他问。

虞秋指挥他来到衣柜前,拿了浴巾,抱在怀里,声音哑哑道:“我使不上力。”

他困得打了个哈欠,在沈明登面前丝毫不顾及形象,“你要不愿意的话,我自己洗。”

沈明登暗叹,活了这么多年,竟成了一个工具人,他当然愿意帮忙,只是看虞秋这般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到底有些堵闷。

先前在医院,也是担心虞秋说出“不愿意”,才不得不用拙劣的借口掩盖。

他抱人进了浴室。

虞秋坐进浴缸,径直脱掉上衣,吊顶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莹白而耀目。

他抬头望着沈明登,“裤子不好脱,帮个忙。”

沈明登:“……”

他卷起袖子,认命地弯下腰。

浴室里渐渐雾气朦胧,蒸得人发闷发热,虞秋享受又惬意,沈明登倒像是淋了一场雨,汗水从颊边滚落。

“很热么?”虞秋诧异问。

发烧后喉咙微哑,声音在浴室回荡,像无数个小钩子在人心间抓挠。

沈明登替他擦干身上的水,大浴巾裹住,沉默着将人抱起,小心放到床上,塞进被窝里,面容绷得有些紧。

“衣服自己穿。”

虞秋以为他不耐烦,垂眸往后一躺,用被子蒙住半张脸,闷闷道:“我裸睡。”

“……”

沈明登刚要转身离开,虞秋突然又撑着坐起来,伸手去够床边的轮椅。

“做什么?”

虞秋没理他,继续吭哧吭哧挪动身体。

沈明登在R国听说他出事,一路赶回国,心中焦急,看到躺在病床上输液的虞秋,硬生生压下暗火,此时已然有些压不住,沉声道:

“我问你要做什么?”

虞秋抬头瞥他一眼,“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沈明登大步上前,一下擒住他的手腕,凌厉的凤目蕴着怒意,“虞秋,你现在说不用我管是不是晚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管了?”虞秋心里也有些堵,“你帮我难道不是因为向姨?”

当然,这话过于矫情了。

不管怎么说,沈明登对他的帮助已经足够多了,他一辈子都还不清。

他就是有些难受。

在沈明登眼里,他只是别人交待的任务,一个累赘,一个废物。

虞秋也不知为什么这么较劲,他就是突然不想沈明登继续被迫做这些任务了。

要不是担心今晚洗澡再次出事,他也不会让沈明登帮忙。

沈明登愣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愠怒,平静道:“这次你不小心发烧昏迷,大家都很担心,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虞秋被他气势所慑,有点心虚,撇过脸,小声道:“上厕所。”

刚洗澡时就有了感觉,只是不愿多麻烦人。

沈明登目光幽沉,从衣柜里取出睡衣,有些粗鲁地给他套上,将人抱上轮椅,推到浴室,关上门。

男人一言不发,沉闷的模样特别吓人。

虞秋耷拉着脑袋,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可是——

让沈明登更讨厌自己不是更好吗?

他看着毫无知觉的双腿,面上露出几分自嘲,有些东西就该从源头掐断,不能给丝毫生长的机会。

解决完生理问题,他出了卫生间,控制着轮椅来到床边,一双手臂伸过来,作势要抱他。

虞秋摇头拒绝:“我自己可以。”

双手一撑,坐到床上,挪进了被窝。

“你不用每天过来,明天我跟向姨说一声,会每天准时给她发消息。”

青年躺在被窝里,双手捏着被头,一双浅茶色的眼眸澄静而明亮,柔黄的灯光下,如漫天星河般,璀璨生辉。

沈明登沉默片刻,哑声道:“好。”

他转身离开,背影似乎透着几分萧索与狼狈。

虞秋关上灯,闭眼,一股酸涩悄无声息涌入心间。

半晌后,他猛地蒙住自己的脑袋,缩在被窝里,闷声长叹后,嘀咕一句:“烦。”

翌日早上,虞秋果然没见到沈明登,却在厨房看到买好的包子。

真是……

这个债是越欠越多了。

虞秋在微信跟向颜说了情况,向颜一个电话打过来。

“小秋,为什么不让明登去看你啊?是不是他哪里让你不舒服?”

虞秋诚恳道:“沈哥很好,但他工作忙,公司事情那么多,我看他眼下都有黑眼圈了,肯定没休息好。我每天早中晚在微信跟你报备一声不也可以吗?”

昨天沈明登人在R国,还要赶回来处理他的事,说句实在话,虞秋真的有点过意不去。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他的身体的确在恢复,可沈明登却肉眼可见地瘦了。

没有人是铁打的。

向颜心头一酸,既为自家儿子的辛苦,也为虞秋对沈明登的关心。

两个都是好孩子,这么多年怎么就搞不好关系呢?

她柔声道:“那行,就听你的,每天三次,不要忘了。”

“嗯,不会忘。”

从这之后,虞秋很长时间都没跟沈明登碰过面,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刺绣。

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刺绣技艺和相关文化,逐渐喜欢上这门艺术,加上本身就有天赋,绣出的作品越来越有灵气。

他报名了一场纤维艺术领域的比赛,作品需要送到主办方进行评审,可他现在这情况实在不方便。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却又被压下。

说好了不去麻烦他的。

虞秋又想到了向颜,可是向颜这几天出差了,人不在华京。

他翻动着微信的好友列表,目光落在“霆哥”上。

说起来,自他出事后,就没见过司霆,两人也没联系过。他倒不会认为司霆单方面断了他们的关系,或许有其他原因。

至于以前的事,他已经彻底放下了。

虞秋敲出一行字,发送过去:【霆哥,在不在华京?】

对面秒回:【小秋!我在华京!有什么事尽管说,哥肯定给你办!】

这小心翼翼的近乎讨好的语气,看得虞秋忍不住发笑。

他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霆哥:你说!】

虞秋:【可以先来我家一趟吗?】

他将地址发过去。

【霆哥:我现在就出发,你稍微等一下。】

司霆扔下一堆工作,从公司出发赶往虞家别墅,路上却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打电话给沈明登。

“什么事?”电话那头,沈明登的语气听起来相当冷硬。

司霆不说废话:“小秋突然微信让我帮他一个忙,还给了我他家的地址,他的事不一直都是你在包办吗?怎么会找我?”

对面沉默片刻,传来男人平静冷漠的声音:“要办什么事?”

“他没说,只让我先过去一趟。”司霆关心道,“我当然是愿意帮忙的,只不过,你俩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之前沈明登这厮还严防死守,就是不让他见虞秋,还不允许他微信打扰虞秋,现在倒好,虞秋主动找过来。

他直觉不对劲。

沈明登回道:“我还有事,挂了。”

司霆:“……”

本来还不确定,现在真确定了。

老沈肯定有事儿瞒着他!

车子行至别墅门口,虞秋给他开了门,两人目光对上。

司霆微微一惊。

来之前他想象过虞秋的现状,沉郁、瘦削、苍白等词汇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未料亲眼见到,竟是完全相反。

青年坐在轮椅上,神色温和平静,眉宇间不见丝毫阴郁之色,虽然还是瘦,但整个人很有朝气,皮肤白净透亮,跟想象中的轮椅青年截然不同。

老沈将人照顾得很好。

“小秋,”司霆略感局促,跟着虞秋来到客厅,坐到沙发上,“你要让我办什么事?”

虞秋开门见山:“我报名参加了一个比赛,你帮我把作品送过去可以吗?”

???

司霆一头雾水:“比赛?什么比赛?”

他是搞娱乐的,脑子里闪现的只有娱乐圈的什么选秀比赛,可虞秋现在这情况,怎么可能去参加这些?

虞秋将茶几上的方盒子推向他。

“刺绣比赛,这是我的作品。”

司霆惊呆了,相识十几年,他从来没听说过虞秋还会刺绣啊!

他指指盒子,问:“我能看看吗?”

“当然。”

司霆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幅十几寸的绣品,精细美观的图案映入眼帘,不由呼吸一滞。

虞秋绣的是《鱼戏莲叶图》,针法运用繁复,几尾鱼用的是苏绣技法,极为灵动逼真,不论是构图还是针法都足以令人惊叹。

“小秋……”司霆不敢置信道,“这、这真是你绣的?”

他再外行,也能瞧出虞秋的水平。

虞秋颔首,他潜心钻研这么久,再拿不出作品,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你太厉害了吧!”这是真心夸赞。

虞秋:“你能帮我送……”

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他愣愣地望过去,正对上沈明登深沉的目光,心头一跳,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司霆起身诧异道:“老沈,你怎么来了?”

“我有钥匙,怎么不能来?”沈明登反问。

司霆:“……”

有钥匙很了不起吗?!

他呵呵道:“你不会是因为刚才那个电话才过来的吧?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小秋?”

虞秋疑惑,“什么电话?”

“是我……”

“虞秋,”沈明登打断司霆的话,“前几天出差M国,我打听到一种新的治疗方案。”

虞秋心弦一颤,双手遽然捏紧,“你说什么?”

“关于你这种病例的、新的治疗方案。”沈明登目光牢牢锁定他,“疗程很长,可能三年,可能五年,但有一定的恢复几率。”

虞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明登半蹲在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问:“要不要试试?”

青年紧握回去,像攀着一根棘手的藤蔓,满眼都是男人英俊的面容。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