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放大图片,仔细观察“沈”字的笔势,在纸上轻轻临摹。
这个字构图简单,字幅小,绣起来比较容易,只是要形神俱备,必须得将笔锋的收放研究透彻。
虞秋见过沈明登的字,这应该是他自己写的。
常说字如其人,单从一个“沈”字,便可知沈明登的性情。
锐意进取又不失稳重细致。
秋日的阳光洒落窗台,虞秋随意一瞥,便能看到院子里的娇媚绮艳。
他收回目光,手腕轻转,针尖刺入洁白的缎布。
不过片刻,苍劲有力的“沈”字跃然布上,虞秋下针时从不犹豫,他早在脑海里勾勒出每一针每一线的位置与走势。
不露针脚,不见刮丝,乍看之下,与照片上的字没有任何区别。不论是字形的弯折还是颜色的深浅,若不细观,很难区分得出。
他找准角度和光线,拍下一张照片,再跟沈明登的头像做对比,一连拍下很多张,才选出其中最为完美的。
仔细裁剪后,心满意足地发给沈明登。
忙完工作,日已西斜。
沈明登正打算给虞秋发信息,微信忽然弹出一张图片。
这不是他的头像吗?虞秋发这个给他做什么?
沈明登不解:【?】
【虞秋:这字是你写的吗?】
沈明登没多想,直接回:【嗯。】
【虞秋:你确定?】
沈明登忽觉不对,点开图片放大,片刻后哑然失笑:【虞大师技法以假乱真,佩服。】
【虞秋:花园很美,我很喜欢,谢谢。】
沈明登没忘他的商人身份,来拿报酬:【你今晚和闻策有约,一起?】
虞秋秒懂:【没问题。】
沈明登:【下班去接你。】
【虞秋:好。】
聊天结束,沈明登放下手机,却又迟疑着打开微信,盯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悄悄将头像换成虞秋发来的那张照片。
微信头像太小,若非有心放大研究,根本没人发现。
黄昏时分,太阳已失去了热烈,天边一片橘红,街道的车流陡然增多,变得拥堵。
虞秋盖上完成的底稿,接到消息下楼。
来接他的只有沈明登一人,闻策没来。
他坐上副驾驶,还没开口,沈明登就解释:“我让他先去餐厅了。”
虞秋并不在意:“嗯。”
微信有提示,他点进去。
向姨建了一个群,将他拉进去。群名叫[幸福一家人],只有四个成员。
【向姨:下周就是中秋,明登你到时候接上小秋,回家过节。】
沈明登在开车,没法看,虞秋转述给他。
“我回,你呢?”沈明登问。
虞秋自然点头。
“到时候去接你。”
“好。”
沈明登余光瞟了他一眼,忽然有种不真实感。不久前,他跟虞秋还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现在却能约着一起回家。
人生当真奇妙无比。
闻策定了个包厢,虞秋和沈明登到时,他已经等了半个小时,见他们进门,连忙将菜单转过去,催促道:“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快点菜!”
沈明登看向虞秋:“你先。”
虞秋笑着应下,倒也没拒绝,点了两个自己喜欢的菜色,递给他。
这“兄友弟恭”的画面着实刺激到了闻策,他认识沈明登这么久,什么时候见他这么会照顾人?
“虞,军训怎么样?累不累?”他仔细打量几眼,奇怪道,“听说军训容易晒黑,你怎么跟之前如出一辙?”
虞秋:“……”
久违了,行走的成语大全。
他笑回:“沈哥送我的防晒霜挺好用的。”
沈明登闻言,眼底生出几分无奈。
“沈对你可真好!”闻策不知他受伤的事情,乐呵呵道,“不过我以前跟沈在一起,没见他用过防晒品。”
虞秋垂眸,伸手勾住茶壶,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上一杯,笑着问沈明登:“要不要?”
“嗯。”沈明登推了推自己的杯子。
闻策:“……”
明明自己才是东道主,怎么感觉很多余?
“虞,我也要。”
虞秋将茶壶转过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茶壶外表仿青花瓷,秀丽典雅,本是很亮眼的存在,闻策却恍然发现,刚才握着提把的那只手,比洁白的瓷面还要莹润几分。
他忍不住问:“虞会弹钢琴吗?”
虞秋摇头,他没学过钢琴。
“太可惜了,”闻策夸张地表示,“你这手不弹钢琴简直暴殄天物。”
因为从小养成的习惯,虞秋格外注重锻炼和养护自己的手,他的手修长灵活,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甲盖淡粉,肤色透白,像极了艺术品。
闻策本不会关注男生的手,但虞秋的手尤为亮眼,想不在意都难。
“倒也不算暴殄天物。”沈明登悠然饮下一口茶。
闻策好奇地看向虞秋。
虞秋起身,双手端着茶杯,目光清亮有神,姿态闲适从容。
“听说闻哥喜欢我的作品,感谢厚爱。我以茶代酒,敬闻哥一杯。”
不等闻策反应过来,仰首饮下。
他身姿颀长挺拔,气度从容,不似刚刚进入大学的学生那般青涩,反而当真有种大师般的沉稳。
矛盾却又令人惊叹。
沈明登怔然片刻,眼中不禁流露出欣赏之意。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虞秋,不管是以前茶艺不俗的虞秋,还是解除误会后乖巧听话的虞秋,都和眼前的青年割裂开来。
胸腔处有些躁动温热。
或许是因为见证了弟弟的成长,心里面感到骄傲。
闻策并非傻子,双目瞪大如铜铃。
他看看虞秋,又瞅瞅沈明登,骤然怪叫一声:“沈!你太坏了!”
他被沈明登耍了!
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人面兽心!
沈明登回神,目光从虞秋身上移开,恢复了平日的精明与冷锐。
“我把大师带来了,你就这态度?”
闻策遽然醒神,见虞秋还举着杯,腾地起身,连忙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凑到虞秋面前,深邃的眼中迸发出灼热的敬意:
“我也敬大师……不对!敬大师还是得用酒,今晚不醉不归!”
他灌下热茶,竟又给自己斟上了酒。
虞秋不禁看向沈明登,有些惊讶:“他这是……”
“不用管,”沈明登目泛笑意,“他高兴了就喜欢喝酒。”
“哦。”虞秋旁观闻策喝酒,坐下好奇问,“那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喝?”
这话一出,青年身上的大师气质渐渐消散,重新变成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沈明登定定看他几秒,唇角轻轻一扬,凌厉的凤目染上柔色。
“不用,你还小。”
虞秋被他看得心头一跳。
以前的沈明登神色冷淡,他避之唯恐不及;现在的沈明登温和亲顺,他却更加不敢靠近。
他假装低头喝茶,掩盖心中的不自在。
菜上齐之后,闻策喝得更加上头,他是海量,三五杯不在话下,神志依旧很清晰。
“虞!”闻策举杯来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混血儿英俊的脸蓦地放大,“是我有眼无珠,竟然还问你会不会弹钢琴!弹琴有什么,你这手就是艺术!”
他生长在国外,性格热情奔放,社交距离与国内大有不同,虞秋颇有些招架不住。
沈明登起身,强硬地将闻策拽远,“喝你的酒。”
“我敬佩虞,我……”
虞秋无奈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沈明登点头,“嗯。”
中餐厅的装潢偏古风,走廊的灯罩都是灯笼形状,橘色的光略显昏暗。
虞秋拐过一个弯,洗手间外站着三三两两的青年,自以为痞帅地吞云吐雾。
他不喜烟味,没注意那几个人,只垂眸快速经过。
“虞秋?”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人拦在洗手间门前,故意挡住道,呛人的烟味瞬间钻入鼻腔,虞秋轻轻咳了几下。
“还真是你啊。”不良青年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笑嘻嘻地看着他,“怎么见到我不打招呼,看不起我?”
“也是,你比我这个堂弟更受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惯了。”
虞秋往后退了一步,抬首看向沈明峰。
对方挑染了黄毛,眼珠子泛着血丝,眼袋深重,面色蜡黄,颓废浪荡,一看就是生活作息不规律所致。
“你TM说话啊,哑巴了?”沈明峰看到他清爽白净的脸就生气。
虞秋懒得跟他折腾,打算转身离开,却被另外几个小流氓拦住去路。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你想怎样?”
洗手间外的灯光昏黄暗沉,光线打在脸上,很容易拉低人的颜值,可对虞秋来说不存在这个问题。
他天生冷白皮,五官比例绝佳,跟他背后几个小混混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沈明峰不禁心思一动。
他本来只是想羞辱羞辱虞秋,却突然改变主意,对那几个不良青年说:“你们拦着他,别让他跑了,我进去一下。”
见他进了卫生间,那几个不良青年不免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出端倪。
沈明峰不会是……
虞秋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不过光天化日之下,沈明峰也没有违法犯罪的胆子,他权当看小丑演戏。
这念头刚过脑子,沈明峰就跟着一人出了卫生间。
那人甩着手上的水,沈明峰立刻递上纸巾,谄媚道:“马哥,您看怎么样?”
马哥也就二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有点儿肥胖,模样普普通通,身上的穿戴却不普通,是个非常有钱的主。
他擦着手,细细打量虞秋,脂肪堆积的眼皮上下掀动,像是在挑拣砧板上的五花肉。
越看,目光越炽热。
虞秋被他的眼神恶心到,避开他的视线。
如果他没记错,沈叔叔的生意伙伴中有个姓马的。
马家儿子喜欢搞男人,这件事整个圈子都知道。
他这一避,在沈明峰几人眼中,就是在示弱。
马哥不由笑起来,问沈明峰:“不错,你们认识?”
“认识啊,”沈明峰坏笑道,“他十岁那年成了孤儿,要不是我大伯大妈可怜他,现在指不定在哪混呢,马哥没听说过?”
大伯家偏爱虞秋,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马哥回忆了下:“原来是他啊。”
他听过这事儿,但没怎么见过虞秋。
不由笑容更盛,孤儿啊,那更好办,不过——
“你大伯那边?”
“嗐,他都成年了,我大伯家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了。”沈明峰竭尽所能地将虞秋描述成毫无靠山的小可怜。
马哥点点头,上前一步,再次审视虞秋。凑近了看,皮肤白皙细腻,更加令人惊艳。
他装作和气的模样,问虞秋:“你叫什么名儿?”
虞秋比他高,低头瞧他,面上并无害怕的神色,笑着反问:“你是马韬?”
“呦,你认识我?”马韬笑得眯起眼,不禁伸手去够虞秋的脸,“既然认识,不如交个朋友?”
虞秋想要后退,却被马韬的小弟挡住,他只能偏过头,避开咸猪手,视线与沈明峰对上。
沈明峰眼中恶意满满,在旁煽风点火:“马哥跟你交朋友是给你面子,躲个屁躲!兄弟们按住他!”
众人都看向马韬。
马韬越看虞秋越觉得有味道,比他以前玩过的男生都要出色,他咽了咽口水,淫邪的目光紧盯虞秋:“你要不要跟我交个朋友?”
虞秋心知不能硬碰硬,便道:“我还有朋友在包厢,不如一起认识认识?”
沈明峰能认识马韬,只因他们是一个大学的校友,马韬是他的学长,其他小弟都是在学校认识的。
他以为虞秋口中的朋友也只是学校的同学而已,就算虞秋想回去搬救兵,凭马哥的身份和人脉,谁敢帮虞秋?
不如让天真的猎物早点死了这条心。
马韬也是这么想的。
他点点头:“行啊,那就多认识几个朋友。”
虞秋转身往包厢走,马韬和他并排,身后缀着几个小弟,除虞秋外,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没人觉得虞秋能成功逃出马韬的手掌心。
沈明峰盯着虞秋后脑勺,神色轻蔑。
虞秋就算被马韬糟蹋了,肯定也不敢将这事儿告诉大伯,即便告状,也只会被他那古板的大伯和堂哥嫌弃。
被男人搞,多恶心啊。
马韬的心思更简单明了,他看中了虞秋,也不妨陪他玩一玩,亲眼看着猎物身陷泥坑而不能自救,很有意思不是吗?
他们胜券在握,来到包厢门前。
虞秋握住门把手,唇角微微上翘,两只梨涡透着甜甜的笑意。
他垂眸轻声问:“马哥真要跟我交朋友?”
“当然,”马韬以为他怕了,想拍拍他的肩,却被他躲了,不由变了脸色,“小子,我劝你还是识点时务。你放心,我马韬对朋友向来大方,不会亏待你的。”
沈明峰讥笑附和:“虞秋,马哥现在心情好,还能给你几分面子,你再不识好歹,恐怕——”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打断了他的恶言恶语。
沈明峰抬头望去,瞬间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鸭子。
男人俊美拔群,气势卓然,光是站在面前,就让人感到一股迫人的威势。
他神色冷峻,目光极沉。
所有人噤若寒蝉。
唯有虞秋仿若未觉,清透的瞳仁映着男人高大的身影,面带笑容道:
“沈哥,沈明峰和马哥说要跟我交朋友,我想着既然你也在,就顺便带他们来打声招呼。”
沈明峰:“……”
马韬:“……”
小弟们:不知所措.jpg
“交朋友?”
沈明登在包厢里听得一清二楚。
马韬的名声在圈内传遍了,所谓的交朋友是什么意思,沈明登不用想都知道。
他冷冷盯着马韬,直将对方看得面部肥肉颤动,才沉声开口:“既是交朋友,不如都进来喝几杯?”
马韬立马堆出笑:“哎呀,原来是沈哥!不好意思啊沈哥,是我不好,打扰了您的雅兴,我这就走!”
他怕沈明登。
这个圈子的年轻一辈,基本都不愿跟沈明登对上。
沈明登神色愈冷:“进来。”
马韬意外踢到铁板,哪还敢作威作福,鹌鹑似的进了包厢,连带着小弟们一起。
沈明峰已经成了哑巴,一句话都不敢说。
包厢内,闻策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马韬等人,懒洋洋道:“既然诚心交朋友,怎能不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千杯不说,百杯得有吧。”
显然,门外的话他也听见了。
都是成年人,马韬对虞秋的心思,懂的都懂。
马韬不敢在沈明登面前放肆,被闻策说了半个屁都不敢放,扯出笑来问:“沈哥,这位是?”
“朋友。”闻策拿出一整瓶酒,砰地放到马韬面前,“别客气,喝完还有。”
马韬苦着脸,看向沈明登:“这……”
却撞上一双沉怒的眼睛。
“喝。”
马韬私下里如何沈明登管不着,但这次舞到他面前,企图伤害虞秋,他不可能手下留情,即便马总在他面前也一样。
马家说是沈家的生意伙伴,其实多年来一直依附于沈家,但因转型失败,近年来江河日下。马韬是独生子,被马家养成废物点心,马家只怕是要倒了。
当然,就算马家不倒,沈明登也不会轻易放过马韬。
“沈哥,我就是开个玩笑,我……”马韬试图挽回局面。
虞秋坐到椅子上,托着腮,乌溜溜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他笑着打断马韬:“你说了诚心跟我交朋友,不如让就我看看诚意?”
闻策更直接,呼叫服务员又送了好些瓶酒,包括马韬在内,每个小弟面前都有一瓶。
这意思显而易见。
沈明峰再怎么混,也只是十八岁的学生,见到这阵势,心里面虚得不行,苦巴巴地看向沈明登:“哥,我们真的只是跟虞秋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爸妈还等着我回去呢,我……”
“你的事,他们会知道的。”沈明登淡淡瞥他一眼,不再理会。
言外之意,攀扯亲戚之情没用,把他爹妈叫来都没用。
沈明峰后悔不迭,他这次是真的得罪沈明登了。
马韬心知今天躲不掉,他素来能屈能伸,便将愤怒压下,满面歉意道:“今天是我眼拙,冒犯了沈哥的人,这酒我喝。”
说完果断对瓶吹。
这不是啤酒,而是高度数的白酒。
虞秋眼中的漫不经心渐渐收敛。
马韬是小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次有沈明登压着,他落了面子,不得不喝酒赔罪,他不敢招惹沈明登,肯定会把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以后尽量避免和这人撞上。
马韬都喝了,沈明峰和其他小弟只能跟着对瓶吹。
一个个灌得面红耳赤,反胃作呕,喉咙火辣辣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明登靠着椅背,垂下睫毛,掩住眸中的幽邃冷光。
他慢条斯理道:“一个星期前,马叔向银行抵押了几处厂房,并找上我爸。我爸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没有拒绝,但合同还没签。”
男人冷漠的话砸入马韬耳中,马韬顿时愣住。
他突然想到,最近家里的气氛的确不对劲,爸爸总是紧锁眉头,白头发冒得更多了,妈妈也似乎很久没有出去做SPA,他还以为爸爸和妈妈只是跟以前一样吵架了,并没有太在意。
万万没想到,他们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刚才心里冒出的“报复虞秋”的计划瞬间荡然无存。
他不能再得罪沈明登了!
马韬非常识时务,他红着眼,咬着牙对虞秋弯下九十度的腰,又颤抖地开了另一瓶酒,就要往嘴里灌。
“沈哥,时间不早了。”虞秋忽地起身,朝沈明登笑了笑,“咱们回家吧。”
在沈明峰眼里,虞秋就是向他哥进谗言的奸佞!
他抓着酒瓶,嫉妒得牙都要咬碎了。
明明他才是亲弟弟,凭什么虞秋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沈明登颔首起身,看着目露祈求的马韬。
“马叔不容易。”
马韬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他从没像现在这么后悔过。
如果沈明登因此拒绝扶助马家,他岂不是成了马家的罪人?他以后还能戴名表开豪车吗?
出了包厢,虞秋实在有点憋不住,直奔洗手间。
沈明登和闻策在外等着。
“唉,流年不利,好好的一顿饭被糟蹋了。”闻策摇首叹息。
沈明登沉着脸不说话。
“不过,我看你刚才开门那架势,还以为你要打人。”闻策揶揄道,“以前你当交换生的时候,可没少揍人。”
沈明登:“事情闹大了不好。”
“哪里不好?”闻策先是困惑,而后恍然大悟,“你是担心虞?”
沈明登没答,只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给你转了账,明天别忘了绣品。”
闻策讶然,看了看手机:“六万?你不是说无偿?”
怎么一下成了十倍?!
这还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沈明登吗?
沈明登神色淡淡,眼底却生柔色。
“不值吗?”
问完抬眸,恰巧虞秋出来,两人目光对上。
青年朝他一笑,清朗明净,仿佛没受丝毫影响。
沈明登心尖遽然一刺,刚才被强行压下的暗火歘地又冒了出来。
被马韬看上并纠缠,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传出去,说什么话的都有。
虽然男生被说几句不痛不痒,但沈明登就是不想听到任何污浊的词和虞秋联系在一起。
“回家?”虞秋在他面前站定,笑着问。
沈明登板着一张俊脸:“嗯。”
出了餐厅,夜晚的凉风吹来,清清爽爽的,瞬间带走餐厅里的不愉快。
虞秋轻舒一口气,煞笔没有资格占据他的大脑。
他坐上车,看向侧脸英挺的沈明登,真诚地道谢:“刚才的事多亏有你在,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摆脱马韬。”
“是沈明峰起的头?”沈明登冷声问。
虞秋惊讶:“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
虞秋:“……”
敢情是在诈他。
沈明登握紧方向盘,手背青筋突出,他压着嗓子,郑重道:“不用担心他们再欺负你。抱歉。”
“你道什么歉?”虞秋顿了顿,垂眸浅笑问,“因为他是你堂弟?”
“不是。”沈明登踩下油门。
他只是有些心疼。
之前的八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青年是不是也曾受过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