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下酒

“巨子,那人倒是挺有意思的,面色苍白,手软脚软,还拿着一把好剑出门,这不是找死吗?”

班大师丢了两颗花生米进嘴里,捧着小盏子小口的送着花生米,那少年如他一般模样的吃着。

“年岁不大,气势凝实,受了重伤,气息却不乱,是个不错的英雄少年。”

黑侠一抖披风,挡住了墨眉。

班大师瞪大眼睛,看向一人,惊讶说道:

“他能比得上那人?”

黑侠摇摇头,淡淡道:

“比不上,这个少年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特点,所以输了一筹,只有他找到自己的特点,方能不输任何人。”

这种评价…还真是很少看到巨子给出这种评价,班大师认真的打量那细嚼慢咽的少年,说道:

“这到确实有一些乱世的影子了,英雄少年层出不穷,似乎世道已经开始传递了。”

“呵呵…”黑侠抚摸着墨眉,内心也是不平静,世道运转,路究竟在何方呢。

“不过这人倒是从那里来的?”班老头鬼鬼祟祟的打量着,也不怕本人发现。

“但凡有不平常人,必有不平常事,我记得今夜那赵国舞姬将会开跳。看来此人倒是历经凶险而来。”

黑侠语气平淡,但却藏着赞赏,这样的少年很适合墨家。

“我记得…”班大师还打算说些什么,突然一段吵闹声传来,打断了话头。

……

“你们说什么?”大块头光头壮汉猛的站起,怒气冲冲,瞪着两双大眼看着两人一桌。

“哼,难道我说错了?”举止得当的江湖客举起酒杯,靠近嘴角遮遮笼不屑,说道:

“身为士卒不敬长官,不思报国,不忠君,每日只懂唉声怨气,鄙夷国策,拿来当谈资,咬舌嚼根,你这样的人难道比得上一国之君更懂国?”

“你…你,老子在战场搏杀的时候,你这小子还在拿着牙签当剑用呢。”大汉肌肉鼓起,浑身一股莽荒原始的气息,捏起拳头就想过去一拳。

一个年岁颇小,个头也瘦弱的士卒连忙拉住大汉,说来也怪,一只手臂比他腰粗的大汉,被他一拉,竟然憋住了怒气,坐了下来,只是双眼还是瞪得滚圆。

“粗鄙!”那江湖客淡淡喝了口酒,一点也不为之所动,放下酒杯侃侃而谈,说道:“士卒的职责不就是上阵杀敌吗,这倒是成了你自傲的本事了?哼,也不想想这世间有多少像你一样的士卒,但是天下只有七个君王。”

“你!”

啧,扫兴,张谦原本还笑着看这场热闹,没想到看到一场丑戏。

听这人口气倒是挺像儒家那套的,论舞文弄墨,倒是确实说不过他们,不过纸上谈兵谁人不会呢。

嗯?杀意,张谦身体一紧,手掌靠向了桌上的玉渊。

那名大汉实在忍不住,正想过去让那人看看本事,不过却感觉酒肆内空气一寒,心道古怪。

这酒肆确实非常寒冷,明明有火炉,却跟室外差不多一般。

酒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趴着的那人一挺身,举起双手,打了哈欠。

“一颗好头颅,冲天起,下酒。”

唱词,一落,剑光在酒肆上空荡过,一颗头颅飞天,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进了持剑那人的酒坛。

酒坛晃动一下,浅出了些许血红色的酒液。

持剑那人站在无头尸体的身旁,丰眸雄俊,嘴上带一些淡淡青须,年岁应该不会太大。

张谦暗赞一声气度不凡,他从前老看到所谓游侠,但是都没有此人一身任侠之气明显,看到这人,会不自觉的觉得这人一定是个大侠。

酒肆变得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像没反应过来一般。

“这这…”那年轻瘦弱的士卒掉了酒杯,打破了死寂。

那名也大汉也是满脸的惊疑,护住三名同伴一步一步的退出了酒肆。

那名无头尸体的同伴原本笑呵呵的看着热闹,如今只能呆愣的看着那脖颈,满身的血液,突然,他发疯大叫似的冲出了酒肆。

“这样的头颅泡酒正好,陈年够味,就是有点酸,得送肉,嘿嘿。”

持剑人在桌子上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像是喝醉了一般,突然,眼角余光看见了一把剑,眼睛一亮,脚步一下不稳,滚下桌子,顺势滚到了那把剑的下方,爬起坐在了凳子上。

“好剑。”

张谦冷冷的看着坐在身边的持剑人,满身的血腥味,正眼睛发光的看着玉渊,想碰,却也没有伸手。

喝了口酒,说道:

“你的剑也不错。”

“哦?”持剑人像是现在才发现身旁有人,双眼放光的看来。

张谦举了举酒盏,斟酌道:“剑术大开大合,勇猛无双,有进无退,向死无生,很绝对的一种剑法。”

“我收回那句话,你的剑不错。”持剑青年爽朗的大笑,又突发奇想,一把抓向了他的手臂。

张谦顿了顿,没有躲开,随着手掌一落,发出吸气声,混蛋,这么用力。

“你身上有伤?”持剑人一惊松开手,满是愧疚,说道:

“真是抱歉,一时技痒,还想我们两个出去比试一番呢,不过,我也有伤,不如你抓回来?”

张谦看着那张认真的脸很想一拳过去,最终,没了脾气,举起酒盏,敬道:

“张谦,正在游历燕国。”

持剑人也想拿个酒杯,却又发现没有,急的抓耳挠腮,只得放下剑,拿过酒壶,碰了一杯,说道:

“荆轲,是一名游侠,还在燕国厮混,孑然一身,有三五好友。”

荆轲?他是荆轲!张谦瞳孔微不可闻的一缩,快速的转眼看着酒盏,尽量不显出异样。

荆轲好似没有察觉,仰头一口把酒壶全部喝光,又有些醉意,把头凑了过来拘谨一笑,说道:

“这个,这个,张兄,我现在囊中羞涩,不知可否请一坛酒…”

“一坛不行。”

“唉,”荆轲浑身没了力气,软趴趴的趴在桌子。

“不过一壶可以,我怕你酒兴一起,又大开杀戒。”张谦无奈,看着又恢复精神的荆轲头疼,这人还砸砸嘴,不太满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