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瘴内外界不察内部情况,视野被层层隔绝,只听到不断传来的金器撞击的清脆“铮铮”声。
一开始还能够勉强辨别两道身影如龙蛇竞陆,上忽下掠,若隐若现,但后来便是两眼一瞎,隔岸观火,却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这是由飞僵体内的晦气所布的妖瘴,其毒性能迷惑人心志,大家赶紧闭息后退!”九隶长老掸袖呼扇屏退,急喝一声。
大衍派的弟子听得似懂非懂,但却受九隶长老紧张的口吻影响,心头惴惴,脚下纷乱齐齐远离这妖瘴范围。
澹雅本与顾一站在一起,但一时被飞僵张吐蔚蒸的妖瘴吸引了注意力,不慎分神下来,便发现已不见了顾一的踪影。
“阿一?”
他忍不住跨前几步,深入了妖瘴范围,凝声沉气道:“顾一——”
他忽然想到她是一个凡人,抗毒抵御力差,难不成是被这妖瘴引诱了入内?
他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心头掠过不安与一种窒闷的不舒服。
不管她?
犹豫了一瞬,他的脚步却违背了理智的抗拒,还是苍白着一张病容不退反进,以灵力覆闭了鼻息,进入了妖瘴的边缘……
“僵诡之策——六卷术一,闇影尸变。”
顾二短短时间内,便用上了两个僵诡术法,显然是打算速战速决。
“僵诡之策”共七卷,内容是七到一卷由浅至深,像第一、二、三卷的高深术法他压根儿翻都翻阅不了,目前他只修习了六、七卷的“叱念屠夫”、“鬼哭妖瘴”和“闇影尸体”三个术法。
其实七卷的“鬼哭妖瘴”与六卷的“闇影尸变”组合一起用,威力则可倍增。
发动了“闇影尸变”的术法之后,顾二的发色再度枯褪成了银白色,身上的纸白皮肤逐渐暗化,上面好像有人用毫笔蘸着淡金色颜料在他身上笔走龙蛇,横姿落下铁划银钩留下的纹路。
他并不知道别的人若修炼了这僵诡之策的“闇影尸变”,尸身换变的修罗纹是不详的血煞红色,而他却因为顾君师所渡的功德值原因变成了淡金色。
六绛浮生乍见飞僵那副妖鬼的变化,眼神紧缩凝聚,但神色还算沉着冷静。
他自知他的对战经验并不多,但胜在每一步都是稳打稳着,况且他在闭关之时,在黑暗之中为打破梦魇心境,练就了一身极佳的灵敏反应,身体也早就记忆住了千锤百炼的应激变化。
飞僵异变之身,修长偏瘦的身躯充实肌肉,力量流蹿于每一寸肌理中,强悍如金钢硬石,加上尸变之后,他的力量、速度皆暴增提升。
黑影疾射而上,风驰电掣,上一秒还在移动的身形,下一秒迅雷不及掩耳偏移了原位。
嘭——
飞僵五指并拢,雾躁粉碎炸开,朝着六绛浮生的背脊骨处刺去。
他柔韧腰身一旋避开,一脚踢撞开飞僵支来的手肘,一个燕展势已是剑削流光呲呲而去。
然而飞僵却不避不躲,一掌朝剑身抓拿过去,嗤——他的黑肤在剑身之上被溶蚀出一片黑烟焦黑,但却卡在手骨之中,再无法进割一分了。
“只有这点能耐?”顾二跟看不见自己的皮肉在灼烂,他盯着六绛浮生的眼睛。
对此,六绛浮生清美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不置一词,他将剑身一横,指诀快速打在剑柄之上,仙剑也被激怒了,灵力迅速爆涨。
“八荒**诀——玄星剑雨!”
在莱山涧的密道之中,六绛浮生修为增进,领悟了之前那一招剑雨的升阶版——玄星剑雨。
只见下一秒,在飞僵四周身先后瞬息出现了十几个光圈剑阵,不似原先那般的大型剑阵群攻,这一招却紧攥如巨掌专攻扼杀一人。
六绛浮生手上快速掐诀,衣袍猎飞,神色肃穆。
蜂拥的灵力集中到了他们这一方,剑阵的光芒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与之同时,强大的杀气凝如实质——
顾二瞳孔放大。
他没有心跳,但脑中却有一股爆破音炸响,提示着他危险。
于是,他当机立断松开了手,蹬腿飞速后退,然则那些剑阵跟狙击一样锁定了他,无论他上天下地,都跟着他。
六绛浮生冷眼视之,淡吐一字:“诛!”
杀意终于铺垫成型,剑阵之中无数柄寒霜光剑朝着顾二刺去,四面八方,令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顾二那铁铜黑皮再坚实,也经不住刀剑反复劈砍,一时之间血腥之气飘散开来,他皮开肉绽,浑身沾满了墨绿色的“血液”。
飞僵不是,这其实叫“血液”并不准确,它只是一种尸液。
灵力一度被抽走一大半施展大招的六绛浮生一收势,便微喘观注着前方。
却见那飞僵哪怕被千刀万刮,全身都没有一片好肤,却仍旧没有倒下,僵尸的痛觉一向麻木,不怕流血,也不在乎尸身缺失,只要一次性没有彻底毁灭它,他就能够再次重生。
顾二心道。
好险。
好险他听了他姐的话,没有刻意保留实力,一次性用上了“鬼哭妖瘴”跟“闇影尸变”,否则刚才那一招,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够扛得住。
一面吸收着阴气填补破烂的尸身,身上流出的绿液“滴答”掉在地面,腐蚀起一个个小洞,而他身上的伤势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连元婴期的修士都对我造不成伤害,但你却办到了。”
一句不知是称赞还是讥讽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六绛浮生却感受到了对方的战意炽盛,仿似下一秒便会发起暴攻。
果不其然,残影乍现眼前,六绛浮生微瞠眸,格剑踉跄一挡,身形却被躬身击退十数米。
他的攻速远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但还没有停,黑影再度欺近,他的速度太快,连四周弥漫的雾瘴都是慢了一拍才逃命似的急退,六绛浮生来不及挥剑,一道重击狠狠撞击上来——咔嚓!
胸腔骨裂。
力量也成倍增长。
剧烈的痛意如尖刀窜流传遍全身,令他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他忍着血气上涌,手腕一转,长剑方近,但黑影已如毒瘴消散。
他挥空一击之后,无力颓然滑落,最后以一剑撑地,一张嘴便呕出一口浓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