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的张桂芬又跑出来,她叉腰道:“你算哪根葱,我家事事还得跟你们汇报?”
舒建花道:“老五媳妇儿,这就是你不对了,咱家一直都是这个习惯,有东西一起吃,凭什么你家例外。”
舒建国厉声道:“有什么回屋说去,在院子里嚷嚷什么,丢人现眼。”
刘慧玲提着镰刀从地里回来,就瞧着院子里站着几个人,一个个怒目圆睁的,这是人家事儿她不好参与,她便靠在了墙边。
周灵芝扬着脖子跟那斗鸡似的,“你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还怕嚷嚷,赶紧把苹果拿出来。”
张桂兰道:“呸,那苹果是我女儿自己得来的,凭什么分给你们。”
周灵芝道:“好啊,你说你女儿自己得来的,什么时间哪个地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苹果就得平分。”
这倒是把张桂兰问住了,她还这没问苹果怎么来的。
周灵芝得理不饶人,“说不上来了吧,你家就是自私。”
舒建国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周灵芝扬着下巴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来啊你。”
舒冉瞧着周灵芝那副嘴脸恶心,她正要冲出厨房对峙,刘慧玲倒是先走到了周灵芝面前,她道:“我作证,苹果确实是舒冉自己得来的,我们去镇子上,回来路上碰到了一队军人,他们给的。”
周灵芝上下打量着刘慧玲,“谁啊你,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刘慧玲道:“我是在这儿搭伙吃饭的知青,事实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虽然我不是这家的人,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你们这些人都是舒冉的长辈的,平时家里怎么分东西我不知道,但是舒冉还是个小孩儿,你们这些做长辈的总不至于从小孩儿手里抢东西吧,传到村子里也不好听。”
舒建花冷笑了声,“城里来的知青就是不一样啊,伶牙俐齿的,那你说军人为什么给舒冉苹果?怎么不给我们啊。”
刘慧玲温柔道:“军人大公无私,为人民做贡献,个个都是活雷锋,没有为什么,你要是没事找事儿,无中生有,就是想污蔑他们。”
舒建花眉毛飞起来,“嘿,你个小贱人,敢给我乱扣帽子。”
舒瑜挡在了刘慧玲面前,沉声道:“二姑,都说清楚了,也没什么好吵的,你们走吧。”
周灵芝哼道:“别以为搬出军人来我们就怕了,舒冉算什么小孩儿,她都这么大了,有东西就该分。”
没完没了是吧。
舒冉从厨房走过去,她同周灵芝道:“婶子,真不巧,就那一个苹果,还给我吃了,你就是吵到明年我也变不出个苹果来。但是我知道那苹果是那个军人从树上摘的,就在镇子上那条小坡路,你要是真的想吃,可以去找找果树,找到了就是把果树挖到家里也没人管你。”
周灵芝道:“你有这么好心?”
刘慧玲道:“你们有手有脚的,地方也说了,谁也没没拦着你,是那军人摘的苹果又不是我们摘的,你抓着一个小孩儿不放算什么本事。”
舒建花气道:“好你个小知青,我家的事儿要你插嘴?”
刘慧玲看向舒建花,“你们现在质疑舒冉,就是质疑军人,军人保家卫国才有我们现在的安稳日子,我怎么就不能站出来说句话。不服气咱们就去大队说理去,正好那些军人还给我们留了电话。”
舒建花跟周灵芝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刚刚的嚣张跋扈下去了一半儿,俩人碰了一鼻子灰依旧强撑面子。
刘慧玲瞧着她们不动,直接道:“走吧,今天不说清楚谁也别想回来。”她拽着舒冉就要往门口走。
舒建花跟周灵芝被吓的不轻,那要真的被扣上污蔑军人的罪名可不得了,不止坐牢,家里成分还受影响。
周灵芝当即道:“算了,我家孙子还着急吃饭呢,今天这事儿就算了。”
说完俩人便灰溜溜的跑了。
舒建国松了口气,“没事儿了,回屋去吧。”
院门口。
舒冉瞧着刘慧玲,又忍不住笑,赵文瀚的名字还是自己助攻才留下的,哪儿来的电话啊。
舒冉才小声道:“要是他们真打电话怎么办?”
刘慧玲脖子挺的笔直,“打就打呗,我可是当过学生会长的人,又不是被吓大的,谁怕谁。”
“倒是你,哪儿有苹果树?”
舒冉笑道:“我就是纯粹开个玩笑。”
经过下午这么一闹,本来不想让女儿远走的张桂芬忽然改变了主意,一直在这大河村有什么出息,妯娌姑子三天两头的闹事儿,还有俩不作为的老人,如此就算了,这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倒不如让舒冉去工作,不止能赚钱,见识的人也不一样,自家女儿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还能找个什么军官呢。
张桂芬同舒建国说这事儿。
舒建国道:“你简直痴人说梦,哪个军官能看上咱们这样的家庭?勤劳努力,本本分分做人,安安静静过日子吧。”
张桂芬道:“怎么就不成了,厂长家都想跟我们换亲,就说明我女儿不一般。”
舒建国嘴角也忍不住的骄傲,是啊,这乡村八里的女孩儿谁能得到厂长家青睐啊,那可是祖坟冒青烟啊,偏偏就轮到他家了,嘿,不对啊,按理说这是好事儿啊,怎么就拒绝了呢。舒建国脑子又转不过弯儿了,他道:“既然你这么说,那还不如让女儿嫁给厂长儿子过好日子,跑那么大老远的折腾什么啊。”
张桂芬道:“看看你那点出息,刚刚还让我本本分分做人呢,你就开始想美事儿了,厂长家真的好能在村子里挑媳妇儿?他能挑中我们家说明我们冉冉在村里出类拔萃,其它什么也说明不了。去驻地多好,那边军人多,根正苗红,各方面都有保证,随便挑一个都比在哪儿好。”
舒建国这么一想,又很有道理,“那舒瑜的婚事儿?”
“换亲的事儿别想了,咱们老两口也招架不了人厂长女儿,人家要是天天大鱼大肉的咱我们可供不起,我再去差媒人挑一挑,总能找到合适的。”
“行。”
——
隔天张桂芬起了个大早,她也没同舒冉说,自己便去镇子上给舒鹏打了电话,同意舒冉去工作了。
舒鹏高兴道:“那我这就去说一声,再给你们拍份儿电报,让村子里把证明开下来,赶紧买了车票过来。”
张桂芬道:“快把电话挂了,浪费钱。”
又办成了件事儿,张桂芬算松了口气,以后家里又多了个吃公粮的人,她脚步轻快的从邮局出来便直奔供销社,拿出钱跟肉票,直接买了两斤肉。
今天要好好吃一顿红烧肉庆祝庆祝。
从供销社出来的时候,张桂芬迎面碰到了个年轻的小伙子,白色衬衣,直筒裤,头发梳的黑亮,她忙跟人道歉,“小伙子,没把你衣服弄脏吧。”
齐站客客气气道:“阿姨,不碍事儿的。”
齐站是故意在这里等张桂芬的,上一世他就是第一天碰到了舒冉,第二天就在供销社门口见到了张桂芬,他还好心的把张桂芬送到了大河村村口,但是那时候他并没认出自己的丈母娘,所以他跟舒冉两人的感情也产生了一些小波折。
就是因为这次的送人时间,张桂芬后来降到齐站赞不绝口,换亲的时候也立马同意了。
这次,齐站决定直接把丈母娘送回家,把中间那段过程省略了,尽快把舒冉娶进门。
“不碍事儿就好。”张桂芬提着肉往外走。
齐站连忙追上,“阿姨,您不是镇子上的人吧,没见过。”
张桂芬今日心情好,买了肉又碰到个长得好看的小伙子,那自然没啥防备心,她乐呵呵道:“不是。”
齐站把供销社门口的自行车推上,又道:“我要去大河村,您上哪儿啊?”
张桂芬瞧着那乌黑发亮的自行车,那叫一个羡慕啊,现在自行车那可是难买的很,一辆就一百多,贵就不说了,还需要自行车票,这东西稀罕的很,镇子上统共也没几张。如果没有自行车票倒是也能买,就是得多加一百块钱。
当然,两者兼具的情况下,还不是说你有钱有票就能买上,想买的人多了,那还得排队等。
总之,自行车在现在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村里都没一辆呢。
除了自行车外,那把手上还挂着一把香蕉、一盒蛋糕,还有两瓶山楂罐头,全是在村子里一年到头见不到的稀罕东西。
看来这小伙子家境不不一般啊。
张桂芬道:“我就是大河村的,你去做什么?”
齐站摸摸头,颇为羞涩道:“家里介绍了个相亲对象,我把人家惹不高兴了,现在提着东西赔礼道歉去。”
张桂芬心想,条件好,人也好,还知道赔礼道歉。
这小伙子处处拔尖儿,也不知道说给了谁家的姑娘,没听说谁家成事儿啊,看来自己在家养伤这几天村里发生了不少事儿。她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句,这么优秀的孩子,要是说给自家冉冉就好了。
张桂芬问了句:“是哪一家的姑娘?”
齐站道:“还没定下来呢,成了我再请您喝喜酒。现在是我一厢情愿,我瞧上了人家,就让家里找了媒人提亲,她不高兴了,阿姨,我上门道歉是不是太唐突了。”
张桂芬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唐突的,那姑娘可能是害羞了,你好好同她解释,肯定能成。”
齐站又道:“阿姨,您看我这东西是不是提少了?”
张桂芬道:“这次少下次再多点不就成了,你去的多了,姑娘对你好感也多。”
齐站道:“阿姨,你坐自行车吧,咱们顺路,我载你过去。”
张桂芬笑的满脸褶子,“那多不好意思。”
齐站道:“没什么不好的,您刚刚给我出了主意,就当我谢谢你了。”
——
舒冉一觉醒来舒灵已经上学去了,她先起床洗了把脸,昨晚做了一晚上梦,她没睡好,脑子懵懵的,还有点落枕。
她转了转脖子,又伸了伸懒腰,这才去厨房,添了水又煮了红薯。
舒瑜早就砍好了柴火,都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墙角,舒冉抽了几根扔进火炉里,又点了干草做火引子,白烟散开,一会儿灶膛的火就呼呼的烧了起来。
家里还有两个土豆,切成丝儿在过水,和面糊,再放些五香粉跟葱花,热了油锅,她用油布刷了层油,将土豆面糊倒在锅里,土豆饼一会儿就做好了。
做完饼子,舒冉又做了一锅玉米糊糊。
等舒冉做好早饭的时候舒建国他们上工还没回来,她去房间喊张桂芬起床。
没想张桂芬那屋被子已经叠好了,也没人。
可能是脸好已经上工去了吧,舒冉这么想。
舒冉坐在院子的桂花树下又迷瞪了一会儿,昨天挣扎了一晚上她已经想好了,大河村虽然贫穷,但是好山好水好风景,自己还可以赚点钱,过两年一高考直接飞出这小山村,上学顺便做点事业,也能大富大贵,过上好日子。
舒鹏找的工作虽然好,但那里干燥的环境她实在受不了,美丽和金钱面前,舒冉选择了美丽。
太阳渐渐升到了头顶,空气也热了起来,上工的人都往回走,都饥肠辘辘的等着吃早饭。
舒建国跟舒瑜边走说收辣椒的事儿。
舒冉回头瞧了一眼,没见到张桂芬,她随口问道:“我妈呢?”
舒建国放下镰刀,“你妈去镇子上给你大哥回电话了。”
啊?
她又问:“怎么说?”
舒建国道:“我跟你妈昨晚商议过了,决定让你去部队的食堂工作,所以她一大早就去镇子上给你大哥回电话了。”
这……真的是,那只能自己再去镇子上给舒鹏打个电话。
舒瑜瞧着舒冉耷拉下来的脸,问道:“冉冉怎么了?不高兴?”
舒冉道:“舍不得你们。”
舒建国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你提前适应适应。”
刘慧玲凑到舒冉耳朵边道:“你是不是不想去?”
舒冉点点头。
刘慧玲握着她的手道:“我今天赶快点,上完工了咱们去镇子上,再回个电话就是。”
“嗯。”
舒建国摸着肚子道:“你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赶紧吃饭吧。”
叮铃铃,清脆的车铃声从院外传来。
舒瑜跟兔子似的扎起了耳朵,这声音他听过,是自行车的车铃声,格外的悦耳动听,这谁家买了自行车啊,舒瑜跟兔子似的跑了出去。
——
自行车停在土墙外的门口,张桂芬道:“小伙子,今天可太感谢你了,要不来我家吃个饭。”
齐站犹犹豫豫的摸着脑袋。
张桂芬想起人家要着急道歉呢,又道:“你要是着急我就不留你了,赶紧去道歉吧。”
齐站道:“不是的阿姨。”
“嗯?”
齐站笑笑,“我在您家蹭个早饭吧。”
张桂芬笑眯眯道:“来吧来吧。”
舒瑜跑出来问了声:“谁啊?”
张桂芬瞧着舒瑜,忙同齐站介绍,“我儿子。”
舒瑜瞧着那辆自行车两眼放光,又朝着院内喊了声,“冉冉,快来看,自行车。”
舒冉从院子里出来,四目相对,一盆热猪油兜头浇下来,真是又热又腥味,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这个妈宝男怎么还追到家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