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临死之前,权少恭后悔了,悔不当初。
如果权少恭没有心软,如果权少恭听取了母亲丁秀秋的建议,选择了狠辣的手段,杀光藩王,那么就能永绝后患。他本人也不会死,更不会死了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下来。
偏偏权少恭还是和他父亲权鸿达更像一些,他拒绝了母亲丁秀秋的建议,选择了相对更温和的手段。如果是权少霆的话,他应该会选择和丁秀秋一样的决断——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如果只能是如果,成不了真。
没有如果,当年做决策的不是权少霆,而是权少恭。
因此权少恭的一时心软,便给了候儒喘息的余地,也给了候儒反扑的机会。
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是怎么团结在一起的?
就是权少恭选择了相对更温和的手段。
因为权少恭削藩而受到影响的人,可不单单只有候儒,有一大批的老功臣都受到了影响。这个人数,绝不少。
皇帝要削弱藩王们的势力,那么藩王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团结在一起,一起抱团对抗皇帝。
候儒就是那个带头领导的藩王,其他人则是积极响应他。
利益集团,便这么成立了起来。
候儒辈分最高,又是藩王中权利最大的那个,大家推举他做领头人,也是合情合理。除了候儒,没人能够镇得住其他藩王。
只有候儒坐上这个位置,众人才会心服口服。换作除了候儒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有人不服。
然而候儒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并没能替众人牟取更多的好处,当年承诺过的事情,也是一拖再拖,迟迟未能兑现。
众人推举候儒,可不单单是因为候儒辈分高资历深,更加是因为候儒做出了承诺,一旦他当上了皇帝,会给大家更多的封地,更多的兵权,更多的钱财!
权少霆执掌寰宇集团之后,引入了更加完善的制度,并且能够有效地将这些制度实施下去。
别说是发财的路子了,就连以前权少恭时代还能搞的小手段,这下子都被堵死了。
除了指望自己手里的那点股份,一年到头分点钱,其他什么油水都捞不到!
也就周德亮等少数几个老人,并没有退居二线,依然坚持在工作岗位上,因此才能捞些油水。
捞油水,还是心惊胆战的捞油水,动作不敢太大,金额更是不敢太多。
周副董干的损公肥私的事儿,最夸张的也就是吃回扣了。还不敢吃寰宇集团的回扣,吃的是合作方的回扣。
寰宇集团的东西,周副董一点都不敢碰。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剥削压榨合作方了。而且也不敢压榨的太狠,一旦压榨的狠了,合作方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直接告到权少霆这边,那就真的是大家一起死。
候儒当初承诺给众人的好处,自然是不能兑现。
刚开始,众人还能理解候儒。毕竟权少霆的手段,那可比丁秀秋更狠辣更残忍。
要不然权少霆也不会得到一个鲜血帝的名号。
在权少霆手底下混日子,认认真真工作的,有能力有本事的人,那是如鱼得水。可利益集团这帮人,那日子就太难熬了。
起初,利益集团也并没有过分的苛责候儒,完全能够理解。
可日子一长,候儒便渐渐镇不住利益集团的这帮人了。
到了现在,利益集团内部,反对候儒的声音,也已经越来越大。
不是权少霆把候儒逼上了绝路,而是利益集团内部把候儒逼上了绝路。
这就是权少霆筹谋了这么多年的计划。
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才是最老谋深算,最机关算计,最最上流的手段。
宰了候儒的人,当然得是权少霆。但一点点把候儒逼上绝路的人,则是候儒曾经的伙伴。
杀人诛心。
权少霆的布局之老辣,心思之狠辣,手段之凌厉,无人能出其右。
一个好的棋手,不争一时的胜负,他的目光,一定是落在终点。
一盘棋局的胜负,也不在于一两个子的得失,巧妙的布局,到了收官的时候,一字便能定胜负。
然而,此时的候儒还没有意识到。
他陪着候太太在四合院里晒了一会儿太阳,玩了一会儿,便让亲自送候太太回房间休息了。
候太太现在智力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可体力精力毕竟是一个六十出头的老人家了。玩了一会儿,便累了。
候儒哄着候太太睡下之后,从房子里一出来,便看到四合院藤蔓底下的茶桌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段鹤岚正坐在茶桌上,慢慢悠悠的喝着茶,丁助理坐在旁边陪同。
显然,段鹤岚已经等候多时了。
候儒走了过去,丁助理立刻起身,习惯性的站在了候儒的身后,低声提醒他:“段三爷等了您半个钟头了。”
也就是候儒刚陪候太太进屋子休息,段鹤岚后脚就到了。
段鹤岚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的说:“侯董别这么小气嘛,也让我一睹候太太的风华看看?我想岁月是不败真美人儿的。当年冠盖满京华的美人儿,现在一定也还是美人儿。”
候儒语气明显冷漠了下去:“六十多岁的妇人,不见也罢。”
段鹤岚低低的笑了笑,倒是没有再强人所难,他环顾着四合院,咂舌:“这可是个好地方啊。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他字字句句都往候太太的身上说,候儒自然听得出来。
笑了笑,候儒问他:“段总有没有功夫听我说一段很无趣的陈年旧事啊?都是老掉牙的故事了,也没什么新奇的。段总如果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段鹤岚眉头一挑:“诶,别别别。我可最喜欢听故事了,尤其是上了年代的老故事,那是我的最爱。”
四合院里只有候儒段鹤岚和丁助理三个人,管家等人都待在屋子里,避嫌。
丁助理正在犹豫要不要回避的时候,候儒却说:“小丁不是外人,坐下一起喝杯茶,听我讲一段老故事吧。”
丁助理这才坐了下来,默默的给候儒沏了杯茶,又给段鹤岚的茶杯续了茶。
候儒的故事,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段鹤岚已经知道他和候太太的故事了,但有些细节,段鹤岚并不清楚。
候儒:“我结交到了权家之后,便待在权先生的身边办事。他待我不薄,我和权先生的关系也很难形容。我们两个人之间,又像兄弟,又像父子,同时也是师生。”
段鹤岚:“看来侯董对权少霆他爷爷非常尊敬。”
候儒重重点头:“权先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如果他活着一天,我就会心甘情愿给权家当一天的仆人。”
段鹤岚低低的笑了笑。
侯董这话的深意也很明显了。
候儒愿意给权少霆他爷爷当仆人,但他却不甘心给权少霆当仆人。
主子死了,主子的孙子那就要另外再算了。
候儒:“权先生给了我身份地位,更给了自尊。我是上门女婿,没人瞧得起我。就连我的妻子,她也瞧不起我。哪怕我帮她的娘家赚得盆满钵满,她也依然瞧不起我。不认为这是我的能力,觉得这些成绩都是她娘家自己的势力所带来的。”
段鹤岚:“蠢女人,傻男人,遍地都是。”
候儒:“可我想着夫妻一场,我的的确确是靠着妻子的娘家才有了出头的机会,也才认识了权先生,我当时心想,这些就当是报答妻子一家的恩情吧。是权先生,他主动找到我,跟我谈心,劝我和妻子离婚,尽早一刀两断进行切割。切割的越彻底,对我的影响就越小。”
段鹤岚眯了眯眼睛:“寰宇集团的开创者啊……他的话,一定不会有错。乖乖听着就对了。”
候儒叹气,摇摇头:“可我当年没有听权先生的建议。我优柔寡断,虽然跟妻子提出了离婚,但她反应很激烈,死活不愿意离婚,还闹了几次自杀。我就不敢再提了。”
段鹤岚:“出事儿了吧?侯董,不是我说您。寰宇集团开创者的话,你听了绝不会有错儿。你不听,报应说来就来。”
候儒点点头:“很快,我妻子的娘家就被卷进了一桩案件中。你现在上网应该都能查到。幸好我那时候已经跟法院提出了离婚诉讼,并且和妻子已经分居了很久。她娘家的公司,我也不再管理,只安安心心的跟在权先生身边办事。所以对我的影响,不算特别大。再加上有权先生替我斡旋,我算是从那泥潭里摘出来了。”
段鹤岚:“那案子我听说过。”
四个字就能够形容,家破人亡。
候儒:“我妻子的娘家落败了,坐牢的坐牢,逃跑的逃跑。就剩下我妻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知道花钱逛街,家族企业的事情根本不过问也没有兴趣,所以才没有被案件波及。我看她可怜,没有再提离婚的事儿。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现在的太太。”
段鹤岚:“侯董,那天跟您见面之后,我特意去查了查。希望您别介意。”
候儒笑了笑:“我要是介意,我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不知道段总查到了什么呢?”
段鹤岚也没瞒着,痛快的说道:“您陪客人去看演出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候太太,您对她一见钟情,一见倾心。奈何候太太那时候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恋人。您那时候也还是有妇之夫,所以您是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了候太太的身边。您和候太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甚至您和她的恋人,也都是很好的朋友。”
候儒面带微笑,听的很认真:“段总查到的内容应该不止这些。”
段鹤岚玩味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说:“我查到,您原本身体非常健康的妻子,忽然得了癌症。我又查到,您妻子得癌症之前的半年时间,您特意买了大别墅送给她。我又顺着这条线索查了查,我以为我能查到什么,可我什么也没查到。”
说完,段鹤岚还很可惜的摊了摊手,但他那张英俊的脸庞,表情却一点都不可惜。
瞧着段总还挺乐呵。
总裁表示:夫人够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