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凶手不是村子内部的人,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功地做下这个案子呢?
要知道,昨晚休整的时候,重案组占据了南岗这个村子唯一的出入口,嫌疑人想要绕过他们的话,必须绕上很大一段远路,从密集且路况复杂的山林里摸进村子,然后才能有下一步行动的可能。
为什么七家湾只有一条环山公路可以下山?
因为山间其它地方,地面情况更加复杂,并不适合架桥修路,大晚上的在这里翻山越岭难度可想而知。
现在是九月上旬,晚上是上弦月,光线条件并不好,一个人在夜里急行军,没有跌倒受伤没有被蚊虫蛇鼠叮咬不说,他还在不打手电筒的情况下,准确地找到了老猎人的院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一旦受伤,或者抹了驱虫水之类的东西,就算是熟人拜访,那只猎犬可不会客气,必然汪汪大叫引起村里其它狗子的回应。
周先觉得,这个人对于老猎手来说,可能不止是熟人这么简单,偏偏他一辈子没有结婚,更不提有任何子嗣了。
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似乎也不和这位孤寡老人来往了,也难怪他对那位傻乎乎的邻居亲近了。
想到这里,周先又是一阵头大,“柳梢,汪海来了吗?”
“还没……不过我已经通知他了,他这会儿应该就在路上,整个痕迹科八点左右可以到达现场。”
柳梢解释了一句。
汪海昨天劳累了一天,就算下午的时候总局的同事过来接手了现场,但作为痕迹科的一把手,他昨晚也是在镇子上忙到了恨晚才睡。
“行,你先随我进去看看。”
正准备进入现场,周先突然转身,“郎村长,你好好安置下解小华,他是我们的重要证人……对了,让村民们散了吧,没有什么好看的。”
郎大军直直点头,连忙答应了下来,说实话,看着村里的那几个皮猴子爬那么高,他也有些担心,至于面前的小警官找借口安置阿华,他更是一百个愿意。
村长带着他的属下们走了,周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心底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再也不看他们一眼了。
“周先,真的不关注这个村长吗?”
眼神依依不舍地从外面那个人到中年却是一头华发的中年村长身上移开,柳梢有些不解地开口了。
在她看来,这个案子这位村长嫌疑太大了。
昨天陪酒的时候,村长能把老猎人请来,说明两人私下的关系极好,反正这位老猎人应该听尊敬这位村长的,所以晚上村长上门,老猎人应该不会有任何防备。
他的狗也是一样。
至于那个唯一的目击证人,柳梢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几乎和一只提线木偶没有什么两样,因为村长平日对他颇为照顾的原因,这位人到中年依旧没有结婚孤苦伶仃的二傻子,对郎大军应该是言听计从,对方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不带一丝犹豫。
这种主仆型的组合,仆人会永远服从于主人的意志,别说提供一个假线索了,就算主人要杀人,没有思考能力的仆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子。
偏偏,这个二傻子会把郎大军说得一切都当真的,所以刚才讲述的时候也会惟妙惟肖,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真的看见的一样。
咦?
柳梢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好像刚才问询的时候,二傻子根本就没有说几句话,一切都是郎村长在转述?
谁知道他转述的是不是二傻子的原话啊?
“柳梢,你觉得郎大军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刑侦三要素:目标,手法,以及证据。
如果把老猎人定义为郎村长的杀人目标,那么他的目标人群是什么?
或者说,他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灭口,威胁,抑或干脆是泄愤?
以他在得知周先中午宴请了两人,当晚就在警方眼皮底下杀人的狂妄来看,威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他如果知道这顿酒宴的话,也应该知道老猎人中午有所保留,许多信息都没有告诉周先——换句话说,就算老猎人故意借老葛叔和周先扯上了关系,其实也并没有暴露凶手太多的信息。谷</spanstyle>
灭口无从谈起。
泄愤,似乎也太过了些。
除非——
这个人在精神层面非常高傲,看不得有人诋毁自己,就算老猎手稍微提及一下自己的过往,这个人也会勃然大怒。
只能自己做,不许别人说。
难道老葛叔对七家湾忌讳莫深,原因是这个?
这犊子报复心极强,还是个小心眼,性子高傲无比,内心又敏感脆弱?
几种猜测在周先心里萦绕盘旋,一大早的就让他的脑袋都大了。
晃了晃脑袋,周先对柳梢咧了咧嘴,“柳梢,这条线,你派人看着吧。”
周先终于开始怀念旁白兄了,只要它触发了,他就能确定凶手就在七家湾了。
但旁白兄沉寂,也不能确定嫌疑人就没有躲在自己眼皮底下,因为周先心里很清楚,旁白兄只对和案子有关的证据起反应。
换句话说,只要嫌疑人把凶器扔到旁白兄的警戒范围之外,他就能完美的躲过周先的外挂。
“好。”
这次应声,柳梢有些迟疑,大姑娘看着满脸疲惫的重案组顾问,满眼都是浓浓的关切。
叹了口气,周先这次掀起了封锁线,挤进了院门。
九月的清晨,山间的气温并不高,但周先的眸子探入院子的第一眼,身子还是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血。
到处都是血。
一阵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耸了耸鼻子,周先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那处狗窝。
一只巨大的黑背肚子翻白,直挺挺地躺在了稻草铺成的窝里,嘴角有晶莹的涎水溢下,滴滴点落在米黄色的稻草上,凝结成了一片。
周先闻到了淡淡的臭鸡蛋味道。
“硫化物……狗子是被毒死的。”
冷冷扔下一句话,周先转身就走。
狗子死了这么久,人类还依旧可以闻到味道,想来当时狗子也能闻到,毕竟狗子的嗅觉是人类的好几百倍。
可即使味道这么刺鼻,猎犬还是毫不犹豫地吃掉了,不仅如此,它在此人面前还亮出了自己的肚皮,可见对此人的眷念和信任。
人类最忠诚的伙伴最终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类手上,听起来真是讽刺。
“我知道了。”
低声呢喃了一句,柳梢赶紧跟上,能让狗子主动吞下毒药,这个人一定是老猎人身边的熟人,而且是关系堪比亲人的熟人。
她一定会好好的调查死者身边的人际关系的。
步履匆匆,周先的脸色不好看,她有些担心了。
只不过,才进入屋子,这种浓浓的担心就变成了惊骇。
简朴的客厅正中间的桌子上,一枚眼色金黄,造型别致的腰坠在她的眼神里不断放大,最终占据了她的所有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