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想要一个人返场表演的事情,钟应如实的告诉了于玲。
当父母都愿意配合熠熠之后,那位固执的母亲就变得十分的豁达。
然,听到这样的要求,仍皱着眉问:“为什么?”
熠熠的音乐会每一首曲目都会有人伴奏。
不仅仅他们害怕孩子寂寞,更害怕演奏中途事,无法继续乐曲。
这样的念头,于玲没有明确的说来。
可所有人都懂。
无论于玲、连凯,还连君安,都常年登台表演的音乐家。
他们有着丰富应对意外的经验,他们更清楚——
天才能够收到数不尽的赞,就更要给予这些发赞的人们,最好的回馈。
那尊重,也音乐家的基本素养。
他们父母,走上舞台就不能辜负听众的音乐家。
这场音乐会一旦开始,就会顺利的行下去,哪怕……
哪怕作为主角的连生熠必须提前退场,音乐家们也为之默默做好了准备,会替完成这场好的音乐会。
所以,于玲不希望熠熠单独演奏。
特别音乐会尾,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不愿意孤孤单单舞台之上,现任何的意外。
然,钟应猜测道:“也许,熠熠要求单独演奏,因为想演奏给你们听。”
于玲睁大了眼睛,“可我已经认真的听了。”
连生熠丰富的情感,一次一次彩排之中,表『露』无遗。
的渴望、的快乐、的祈求,尽数安排好的乐曲里展现,于玲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小女孩的想法如此的简单纯粹,不需要多余的独奏表现。
可钟应依然告诉于玲,“但还没有单独对你们说过什么。”
不管《长歌行》《木兰辞》,还倾注了复杂情绪的《有鸟南飞,熠熠似苍鹰》,都有别人的陪伴。
但藏安可独奏里,想要的一个人对所有人说的话。
“想感谢听众,也想感谢你们。”
钟应能从熠熠的即兴演奏中,察觉到每一份小心思。
重新谱的乐曲,没有连生熠小心隐藏的即兴曲。
那首曲子,凝聚了所思所想的悲伤乐曲,却创作过的最好乐曲。
钟应道,那样的曲子弹奏来,熠熠会害怕于玲反对登台。
因为它的沉重、它的悲伤,像极了一场道别。
它又的的确确的,连生熠的灵魂所。
所以,钟应微笑着帮连生熠劝说着温柔的母亲。
“你们最爱的父亲母亲和兄长,想弹奏最好的乐曲给你们听。”
于玲总容易涌上泪水。
越来越了解自己似乖巧的女儿,就越来越清楚,那颗稚嫩幼小的灵魂比想象的强大,比想象的坚韧。
“好,我同意的独奏,但——”
于玲愿意放手,不代表就能放心。
“钟应,你能替我们陪着吗?”
小小的姑娘,仿佛要踏上一段陌生孤独的旅途,拒绝了父母兄长的陪伴。
但于玲仍旧希望,有人能够陪着。
一位母亲的请求,令钟应愣了愣。
“如果熠熠不介意的话……”他不很确定,“我可以陪。”
钟应和于玲短暂达成一致,很快就告诉了专注保养银弦的熠熠。
拿着松香,每天重复枯燥繁杂的程序,一丝不苟的保护着朝『露』,也保护着老师们对的期望。
钟应说了于玲的请求,他以为熠熠会失落。
却没想到熠熠的眼睛闪闪发光。
“钟老师,那你能用古琴给我伴奏吗?”
“古琴?”钟应诧异。
自从一场《春望》之后,钟应就避免提及古琴关的一切。
能够抒发心底情绪的琴音,曾让熠熠唇『色』发白、痛苦颤抖,他不想可爱的小姑娘受到悲伤的干扰。
可熠熠却说:“对,我喜欢古琴的音。”
“我一直觉得,那一种神秘的乐器,我不伤心的时候发觉我的伤心,像有灵『性』一样,能够直击灵魂。且,弹奏它的人,也有一种我说不来的光芒。”
漆黑的眼睛澄澈漂亮,着钟应,“就像你。”
“你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发现我的人。”
连生熠听说了那场维也纳的音乐会,连君安说得痛苦又备受折磨。
前的古琴演奏者,凭着一首钢琴曲,立刻找到了的存。
连生熠心中的震撼,直到现都强烈得音激动。
“我从来不道,有人可以音乐里发现我的存。”
雀跃的讲述着快乐,“钟老师,你一定可以懂得我的心情。”
连生熠放下了松香,抖落了多余的粉尘。
说:“就像这段旋律一样。”
朝『露』的琴弦轻柔颤抖,远比钢琴低沉婉转的弦音,缓慢、忧愁的流淌音乐房之中。
钟应弹奏过它。
钟应寻找过它。
当它重新现小女孩银白『色』的弓弦之上,他立刻领悟了熠熠的意思。
“熠熠。”钟应打断了的演奏。
即使演奏这段即兴曲雀跃欢快的旋律,依然令钟应感到暗藏的悲伤。
连生熠乖巧的停下了手。
“你懂的吧,钟老师?”
一个任『性』又贪婪的姑娘,渴求着普通人肆意忽视又不会属于的疯狂放纵。
“你可能这世上,最能懂我的人了。”
钟应懂。
从他还没见到连生熠的时候,就从那段即兴曲懂得了小姑娘的渴望。
钟应愿意陪熠熠做最后的独奏,且定下了十弦雅韵,要为熠熠送去这世上独特好的稀世遗音。
厉劲秋听说之后格外震惊。
“雅韵?为什么?”
除了带回雅韵那一场音乐会,钟应还没说过要给雅韵准备什么演。
他心里,这遗音雅社的乐器,只会《千年乐府》重现世间的时候,以最佳的姿态登上表演舞台。
厉劲秋实无法理解,为什么钟应要带雅韵去。
钟应的古琴繁多,五弦、十弦一应俱全,他能拿任何古琴为小女孩伴奏。
“因为熠熠的那首即兴独奏,遗音雅社想要的音。”
他维也纳听到那首即兴曲,就一直思考那位独特的创作者。
悲伤婉转的乐曲,存的蓬勃希望和生命力,遗音雅社曾经奏响过的每一首乐曲。
危难之际,长歌当哭,却又愤反抗。
绝不屈服于命运,亦不屈服于强敌。
熠熠钟应寻找已久的音,更遗音雅社需要的音。
钟应轻调雅韵冰弦,遍布蛇鳞纹路的乌木,像极了朝『露』那张遍布鳞格的蟒纹琴皮。
冯元庆曾经和沈聆一起登台的二胡,早已烧毁。
斯人已逝,唯有他留下来的葵纹二胡,能与雅韵度重逢。
钟应伸手抚过雅韵沉静黝黑的琴身,伸手猱弦一勾,就能让这张千年古琴,发古朴悠远的醇厚响。
“朝『露』、雅韵本就应该有一场合奏。”
他垂眸凝视琴弦,冰丝凌冽震颤,安静沉默的等待了老朋友们近八十年。
“能熠熠重要的音乐会上为伴奏,冯先生和朝『露』会高兴,沈先生和雅韵也会高兴。”
厉劲秋每每听他拨动雅韵琴弦,就觉得他不一个人奏响旋律。
正如他播放录音炮制的合奏一般,许许多多人,许许多多乐器,都会十弦琴重现于世的时候,随之轰鸣,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唤回那些已逝的故人。
厉劲秋想了很多,却一句话都说不来。
深邃浩『荡』的思绪,超了语言的承载,他犹豫许久,问道:
“彩排呢?”
“不用彩排。”
钟应说的话,几近疯狂,“我道熠熠会演奏什么样的旋律。”
那灵魂凝聚的音符,也钟应自始至终、从未见到如今,一清二楚的旋律。
一场《有鸟南飞》的慈善音乐会,终于演前确定了所有细节。
于玲时常发布庆功照片的朋友圈,现了可爱小女孩的身影。
熠熠怀抱着漆黑漂亮的二胡,穿着民国浅蓝黑裙的学生装。
又或抱着红木丝弦的琵琶,换上了仕女图里婀娜优雅的长裙。
像一位突然现的小天使,引得众人惊讶的留下评论。
“你女儿身体好啦?”
“原来这场音乐会,熠熠会参加?”
“恭喜玲姐,能有这么可爱乖巧的女儿,一起表演!”
朋友、同事们发来的问候,令于玲勾起笑意。
“好了。”一字一句的回复那些热情善意的询问,说着大家都爱听的谎言。
“可以登台演奏了。”
偌大的乐团音乐厅,早早放了宣传海报。
连家着名的钢琴家、指挥和默默无闻的小女孩一起,成为了音乐厅里温馨柔软的风景。
“有鸟南飞,熠熠似苍鹰”的『毛』笔字飞扬,像极了一只一只雄鹰,飞了海报,为他们四处宣扬这个大好消息。
终于等到了音乐会演当天,他们一早就到了后台。
熠熠的乐器、熠熠的服装、熠熠的『药』物和抢救设备,还有熠熠敬业的守护者,都安静忙碌的等候着开场。
“不要着急,道吗?”
董思温柔叮嘱,说多都无济于事,却不得不反复的告诉熠熠。
连生熠乖巧点头。
可的心脏前所未有的充满活力,无法保持平静。
站后台,能够从斜斜的视角见到工作人员走来走去。
他们摆放拾音器、话筒架,他们检查会场舞台座椅、观众席,还有专业的摄制组,调试着复杂的录像机器。
周逸飞说:“他们会录下你们的演,然后我们把视频传到网上、刻成光碟,就能永久保存。”
“网上好多你的粉丝,都会来你的演,他们老早就说,一定要录像,一定要专辑,他们不光要听现场,还要买作为来纪念,请你上签名!”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却逗得熠熠睁大眼睛。
周逸飞比大人们更清楚网络状况。
网上的粉丝、观众发布多留言评论支持,也会因为无数现实原因赶不到现场。
不所有人,都道一场音乐会对熠熠的意义。
但他骄傲的榜一大哥,他一定会坚定的为熠熠打call。
他也会坚定的告诉熠熠——
“等演开始,等你登上舞台,下所有的人都为你来的粉丝。”
“谢谢你。”连生熠的感谢格外郑重,“能有你做代表,我就没有遗憾了。”
这真正的粉丝,真正因为音乐认识的人。
不懂什么专辑什么签名,但懂得,有人期待的演,那就完全足够了。
连生熠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小小的心脏,穿上漂亮的裙装,扎起活泼可爱的小辫,像一个真正的音乐家,紧张又好奇的等着自己第一场音乐会。
天『色』渐晚,人员到齐。
观众们陆陆续续场的音,空『荡』安静的音乐厅回响奇特的音。
熠熠坐舞台,第一次见到那张十弦雅韵。
钟应轻告诉。
“这遗音雅社沈先生的琴,你外曾祖父那个年代的音乐家,挚爱的乐器。”
幼小的雏鹰,懵懂的去感悟遗音雅社代表的一切。
可难以集中注意力,的心思已经不神奇古老的琴上,自由散漫的飞向了舞台。
钟应可可爱爱的走神,又可可爱爱的打起精神听他讲故事。
熠熠很懂事,但这毕竟一生所求,怎么都忍不住好奇。
于,钟应笑着鼓励道:“去吧,去有多人来你的演。”
黑『色』眼睛明亮如光,熠熠快乐的说:“谢谢钟老师!”
转身就悄悄的走到了厚重帷幕之后。
这样光线暗淡的幕后角落,能清楚到音乐厅大不断入场的观众。
空『荡』的音乐厅,陌生的观众聊天说笑之中,渐渐热闹起来。
痴痴的站那里,瞪大了澄澈的眼睛。
几分钟已,熠熠却经历了海『潮』涌上海岸线般的波澜壮阔。
从来不道,一场音乐会能有这么多观众。
也第一次道,有那么多的人,愿意来到现场。
“熠熠……”董思焦急的赶过来,“快回去休息吧,待会就要开始。”
的话很委婉,连生熠却能听懂。
“我道。”
连生熠克制不住心跳,克制不住激动到绯红的脸颊。
“我会的。”
会压抑的激动兴奋,会克制的灵魂尖叫。
只静静站这里,到观众入席,哪怕听不到他们的话语、不道他们的姓名,也能热泪盈眶。
连生熠傻傻的往后台走。
当见到身穿蓝黑『色』旗袍,配合一身乖巧学生装的妈妈,连生熠立刻奔跑着过去。
像一只快乐的鸟。
“妈妈、妈妈,好多人、好多人来听我的音乐会。”
抱住于玲,感受到四八方涌来的温暖。
那些人也许爸爸妈妈的朋友,也哥哥的狂热追随者,但没有关系。
都没有关系。
当走上舞台,当奏响旋律。
他们所有人都会这里,这光芒万丈的舞台,亲耳听到存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