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是月彦的先祖吗?他怎么会看到这些东西?
清瘦,苍白,俊秀,那个人真的和他朝夕相处的富婆长得一模一样。
别人称他为产屋敷。
身体上传来疼痛,然后是麻和痒的感觉,仿佛血肉在剧烈生长,从伤口那边传来的力量和痛苦更强大了,但是却醒不过来。
甚尔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富婆,他是活下来还是没有活下来?
名为产屋敷的公子求医问药,最后吃错药发疯都引不起他丝毫的注意。
甚尔是何等意志坚定的人,他从小就是吃大苦头才能活下来的,他能够忍住身体骨肉复生,筋脉撕裂再长起来的痛苦。
但这还不够,能够成为鬼必须有执念。
甚尔的执念是什么?
曾经他以为自己没有任何追求,只想浑浑噩噩,在捅了五条悟一刀之后发现不是,他其实还是想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不是废物。
但如果真是这种追求,他最后又不该在五条悟站起来之后选择离开。
只有真正意识到死亡之时,他才能发现自己最本真的想法,是想要有一个属于甚尔这个人的家。
如今这个家他好像已经得到了。
有富婆,有儿子,他当小白脸乐在其中。
所以,不想死!
和他看到的那个人,和身体里面的鬼血产生不想死的共鸣,他才能真正活下来。
弥生月彦不是医生,不是咒术师,没有反转术式,他唯一能够打破生死,给甚尔活下来的一线生机的只有鬼血。
和鬼血产生共鸣,接受鬼血,就代表着他也即将要变成鬼了。
所以下一刻出现在甚尔眼前的人变了一副装扮,脸还是那个脸,人似乎也是他之前看到那个不想死而发疯的人,正穿着漂亮的和服,站在屋子的阴影里面眼神阴郁地盯着眼前的阳光,掀翻桌椅怒骂:“青色彼岸花还没有找到吗?你们这群废物!”
声音很明显属于一个男人,跪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叫黑死牟的管家。
甚尔:“……?”他在做什么梦?这什么诡异的既视感。
好可笑哦,他怎么会把富婆梦成了一个男的?
他想起来了,他不是被五条悟打飞了半个身体吗?现在没醒估计是死了或者在做梦。
他撑开眼皮,从缝隙中看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和富婆一样,和他看到的那个挣扎活着变成鬼的青年也一样!
这个人此刻男装外面套着女装,表情是他从没见过的冷漠,手腕悬于他的伤口上方,有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臂流进他的身体。
他听到了对方在说话。
“要死了是吗?”
“你踏马做梦!”
“不打工把老子的钱还回来你是休想死的!”
所以……这个人就是月彦?
失血过多脑子变得迷糊,他沉进了更可怕的梦里。
…
高专外面的风景还是那个风景,但在这里的鬼没有哪一个有心思看这个。
猗窝座被鬼王控制,站在这里,目睹了弥生月彦放血,无限城的入口在他的身后打开着,一抬头就能看到熟悉的木板阁楼,但他却不敢往那边走一步。
因为他能够感受到从他老板身上传来的勃勃怒气。
设身处地地想象一下如果是自己亲眼目睹喜欢的人死亡会有什么感觉,猗窝座只觉得如果是他恐怕只会想要带着害死对方的人下地狱,然后自己再自杀去陪她。
推己及人一下,无惨现在很有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无惨大人平时的所作所为还能够说是演戏,那么在对方生死危急之时流露出来的感情必然不会作假。
猗窝座说不清他是什么感觉。
而弥生月彦只是站在原地,他放的血很多,甚尔毕竟是天与暴君的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他能够承受的鬼血也很多。
月彦没有什么要控制属下的想法,毕竟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事情,从鬼舞辻无惨那里继承的记忆告诉他鬼能够吸收的鬼血越多,诞生的鬼也就越强。
本着放都放了,做也做了,他能变多强就给他多少血的心态,月彦也就没有及时恢复自己的伤口。
就当是让自己少个人类保镖获得个新的鬼的补偿吧。
“猗窝座。”鬼王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感觉。
“在的,无惨大人。”上弦三不敢不回答鬼王的问题,哪怕现在的月彦并没有提问。
弥生月彦抬头看着他,红色的眼睛里面是鬼看不懂的情绪:“变成鬼,是什么感觉?”
他没有过这种体验,毕竟他是忽然之间就发现自己成了这个恶贯满盈的鬼王,但是从鬼舞辻无惨的记忆中来看,每一个被他赐予鬼血的人,鬼化的过程都是相当痛苦的。
还伴有承受不住爆体而亡的危险。
放血是一时冲动,让他真的看着甚尔去世他是做不到的,月彦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毕竟这只是自己花钱找来的小白脸,他没了可以找下一个,实在不行就硬苟。
成年人的理智思维可以让他在事情发生之后找到无数个继续避免损失的办法,其中不包括把甚尔变成鬼。
但他没有控制住,看着花费那么大心血的小白脸奄奄一息,死前都不忘记给儿子找后路的样子他就忍不住脑袋冒火。
儿子儿子!
心里都是儿子!要死了也想着儿子!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按你说的做?真把他这个鬼王当成心善的小富婆了?
放心不下禅院惠的话,你为什么不自己活着,自己去管?真的以为我不会把你儿子卖了吗?
很多种想法在那一刻汇聚,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开了无限城出来到了小白脸的旁边。
毫不犹豫给了对方一巴掌,不顾他快要死的状态,然后还随心所欲放狠话:“活下去甚尔,你欠我的钱还等着你来还,别以为可以一死了之。”
弥生月彦知道,他冲动了。
猗窝座回答不出来弥生月彦的问题,变成鬼是什么感觉?总之不是什么好感觉就对了。
光看他自己,属于人的记忆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强大的力量还有永远都追求打败强者的心!
“无惨大人,我不知道。”
猗窝座说着自己也不理解的话:“但根据身为鬼的我来看,我是不后悔的。”
在这个世界读书之后,猗窝座会对曾经的无惨大人吃人的那一套理论表示轻微的不适应,但是他很清楚知道自己是鬼,更何况如今的无惨大人不会逼着他们做事,虽然无法挑战强者让他很不喜欢。
但是硬要说的话,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他不觉得变成鬼有什么问题。
猗窝座的回答没有效果,无惨大人仍旧表情没有变化,好像他只是问了一个非常普通的问题,问完之后就忘记了,属于单纯好奇这件事情的答案。
弥生月彦:“嗯。”
他又恢复成了高高在上的鬼王,指挥猗窝座把甚尔搬进了无限城:“看着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
嘴角向下压了一个弧度,弥生月彦感觉自己属于人类的温度在褪去,属于鬼的冷漠在这一刻爬了起来,他拿出了曾经从继国缘一手里面拿到的日轮刀,刀的握手上缠上了厚厚的布。
但即便如此,属于鬼的手握上去还会感受到属于太阳的刺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继国缘一不是要推广呼吸法吗?
他愿意为他的大业做出最出乎意料的贡献。
他是一个以保命为第一要素的鬼,在这种时候也牢记不能把自己暴露出来,神之子和神之子的对决他很期待。
不过应该是继国缘一赢,弥生月彦想,毕竟缘一如今也不是人类,但他还是神之子。
非人类和人类的差距有多大,黑死牟和他都很清楚。
鬼舞辻无惨和黑死牟相处数百年,从呼吸法诞生之时就开始密切关注这一样新生的变强大的方法,要说他不知道呼吸法怎么用那鬼都不信。
只不过是没有必要罢了。
从脑子里面翻出呼吸法的招式,弥生月彦对呼吸法不精通,但不妨碍他利用这个来杀烂橘子。
打五条悟他暂时没把握,但杀烂橘子他绝对没问题啊!
杀姓五条的橘子不多,再加上姓禅院的橘子他也不嫌少!
弥生月彦舔了一口自己的血,下一秒就难喝的吐了出来,他也想宰了五条悟这个小兔崽子给他的小白脸报仇。
但是不行,现在不行。
起码得等到他能够和御三家硬碰硬为止。
他扯下和服变成无惨的模样,柔弱的富婆一秒变成凶残的恶鬼,这落差让甚尔眼皮一动。
……
他的富婆是什么样的人?
柔弱,漂亮,善良,富婆,对他大方大方大方……
他刚刚看到的那段经历里面的无惨是什么样的人?
甚尔沉默,只能够用恶鬼来形容。
弥生月彦气势汹汹地走进高专,做玩想做的不太和谐的事情之后又利用鬼的能力逃走。
他没想过甚尔醒来会和他怎么相处,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是一件太难形容太烧脑,想一下都会头痛!
所以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第一时间就跑了。
甚尔变成鬼之后还会有多少记忆?他会知道多少自己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事情?
鬼王脸色变冷,破罐破摔。
他还收拾不了一个变成鬼的小白脸了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