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宗门大比 师尊的全部家当

扶月仙君许骄强催禁咒,和凌霄仙尊硬碰硬地死磕了一场,由于那天深夜观战的尊主不在少数,又恰逢各门各派齐聚太虚剑宗,这件事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众人热议的八卦,甚至还登上了修真界异闻月报的头条。

更令人拍案称奇的是,扶月仙君仅仅闭门养了七日的伤,就在养伤的过程中体悟天道轮转,修为再度精进,彻底化解了禁咒可怖的反噬之力。

他白衣胜雪、恣肆倨傲、坐着浮夸座驾招摇出行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同道扼腕哀叹,偷偷骂着悖谬荒唐。

不过这些话都是一致对外的说辞,连萧眠亦被蒙在鼓里,只有许骄和沈祁修两个人知道,事实绝非如此。

洒满月色的窗前,沈祁修耐心跟他讲明了内情原委,理由找得相当充足,说自己的境界不配身怀重宝,更不想平白惹来觊觎注目,故而便谨慎低调,一直没有把保存九叶莲的隐私公诸于世。

许骄接受了徒弟的解释,但在打坐入定、被灵物抚平暗伤的间隙里,他听见沈祁修极喑哑地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大概以为他不会察觉,沈祁修第一次没有唤他师尊,也没有以弟子自称,而是沉声低喃道:“你永远都不要负我。”

短短几个字,许骄立刻就能听懂其中的含义,便宜徒弟缜密敏感,对他私下耍了手段清清楚楚,却冒着风险踏进了他准备的圈套。

沈祁修想跟他表达的是,你可以算计我,可以骗我,可以对我有所要求,也可以让我向你妥协俯首。我照着你的安排做了,但你……不要负了我心意。

巧了,许骄想拿到的并不是他的好处,正是他这份“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情出自愿。”

沈祁修的真心难得,他的真心一样难得,他们是虚伪的同类,唯有孤注一掷的交付和实实在在的奉献,才能勉强佐证几分动心动情的痕迹。

何况他现在对沈祁修的兴趣日益增长,回头再弄明白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就考虑换种方式,在束之高阁的攻略徒弟计划表上多添一条了。

扶月峰解了禁令,开始允许自由出入,苏蕴带着贺白羽登门探望师尊之时,他们的师尊本人正躺在摇椅里,晒着太阳翻看最新一期的风月话本,抽空张口接一颗身边人投喂的葡萄。

而他们的沈师弟,修真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婴境天才,正用执剑杀伐的手拈起一颗葡萄,垂眼认认真真地剥葡萄皮。

他剥一颗,师尊就吃一颗,沈师弟还用帕子给师尊擦了擦唇角,彼此间的举止光明正大,仿佛谁也不觉得师徒关系亲密成这样很不对劲。

见他们俩来了,许骄悠闲地指了一下果盘,那果盘是水晶打磨雕琢的,飞花勾纹闪着透亮的光,平稳搁在沈祁修的膝盖上:“过来尝尝?”

苏蕴:“……”

贺白羽:“……”

沈祁修旋即起身与两位师兄见礼,苏蕴跟贺白羽旋即弯腰和师尊见礼,许骄点头示意大家都快坐下,随后气氛就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沉寂中,沈祁修再次将果盘推到苏蕴面前,苏蕴辟谷早远超十载,万万没料到因场面太过尴尬,居然在师尊这里破了一次戒。

贺白羽悄声对苏蕴传音:“大师兄,怎么咱们一来,师尊和沈师弟都别别扭扭的?”

苏蕴冷漠回道:“别扭的不是师尊和沈师弟,是你和我,我们俩就像是多余的一样。请你有点自知之明。”

贺白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便看见沈祁修又把果盘递给了他,冲他友好地笑道:“二师兄,你也尝一个。这是云羲山上的灵果,要比凡俗口味馥郁清甜,师尊一向很喜欢。”

沈祁修主动跟他说话,还对他笑得那么诚恳,放在从前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美事。然而今非昔比,互相已彻底不在一个层次,贺白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境界的威压,本能地有些发憷。

他小心翼翼道:“阿祁,你是什么时候出关的?外面没有一点消息,不少人暗中议论你的修为,我和大师兄都以为你还在引仙台闭关。”

师尊与谢归远交手的阵仗人尽皆知,四下流言如沸,此事沈祁修并不觉得忌讳,坦荡道:“想必师兄对我和凌霄宫的摩擦亦有耳闻,周煊廷死因未明,师尊便命我暂且避一避嫌,静待实情水落石出。我一切遵从师尊的意思。”

贺白羽忙附和道:“我就知道是凌霄宫的人存心栽赃嫁祸你,把捕风捉影的猜疑全往你头上扣。周煊廷死得蹊跷古怪,连仙尊也盘查不到凶手,又能与你何干?阿祁,清者自清,你别理会那群混蛋。”

他义愤填膺到一半,忽地想到师尊在近旁坐着,赶紧刹住嘴边骂人的话,将嗓门下降了八度:“那……那你不参加宗门大比了?依着你现在的修为,定能在比试里排在靠前的名次,忘川秘境内机遇重重,弃权多可惜啊。”

“掌门给了我跳过遴选的名额,让我直接参加末尾的决赛,不妨碍后续章程。”

沈祁修看了看正襟肃容的苏蕴,温声玩笑道:“只盼届时抽签应战的运气好一些,轻松蒙混过关,千万不要与大师兄对上。”

他姿态摆得礼貌谦逊,但跳过遴选的名额却是仅此一份的,太虚剑宗肯为他一改旧例,便足矣彰显罕见的重视。

双方的差距苏蕴心中了然,他拘谨地跟沈祁修客套了几句,惭愧道:“你天赋纵横,师兄望尘莫及。倘若你这次有幸摘了榜首,扶月峰一脉的弟子都会替你高兴。”

放养的徒弟也是徒弟,许骄听苏蕴说完来意,又看贺白羽在他眼皮底下坐如针毡,于是大大方方地送出了一堆法器剑诀,让他们拿着东西安稳走人。

“你们不必挂怀为师的事,各自回住所修炼去吧。平时如果有什么需求,或是碰上了什么难处,就尽管再向为师开口。”

两个徒弟受宠若惊地躬身道谢,临走之前,苏蕴端详着许骄的神色,颇为犹豫地问:“其实弟子还想请教师尊一下……您勒令我与二师弟每天结束比试就在房内思过,但师尊尚未知会,弟子要思过到何日为止?”

他不提,许骄已经把赌场里的这茬遗忘得一干二净了,故作宽和地摆摆手道:“你即是今日问的,那便到今日为止。”

苏蕴跟贺白羽得了他的示下,毕恭毕敬地行礼告退,而他们才刚刚走出扶月小筑,沈祁修的表情就马上阴沉了三分。

他生硬地叙述道:“弟子发现大师兄次次登门,师尊都会记得送他礼物。不过他是师尊收的第一个徒弟,师尊格外偏心他也是应该的。”

许骄一听就明白小兔崽子的独占欲犯了,他懒得纵容对方这种毛病,便抬眸睨了沈祁修一眼,不冷不热道:“为师究竟偏心谁你自己有数,不准阴阳怪气。”

说罢他又揉了揉对方的发顶,徐徐加以补充:“苏蕴是为师第一个徒弟,阿祁却是为师最后的一个徒弟,你说哪一个比较特殊?”

责备和诱哄双刃齐下,沈祁修果然被他捋顺了毛,大型犬似的温顺垂头给他抚摸,并且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师尊,您为何要罚师兄们思过?他们违反了门规么?”

许骄绕开他的询问,与他同时转移话题:“阿祁,离决赛还有一段时日,你对揽星台的榜首有没有把握?”

沈祁修本就有心韬光养晦,只打算进入前三甲而已,便无所谓地微笑道:“弟子没有绝对的把握,亦不想争。”

许骄:“……”

剧情又双叒叕崩了吗?!

沈祁修不争榜首,那他的灵石怎么办?他含辛茹苦、一笔一笔攒下的灵石,可全都押在沈祁修身上了!

许骄暗暗磨牙道:“争不争随你自己的意愿,但你若坐不到榜首的位置,就不用回来见为师了。”

沈祁修察觉对方神情不虞,疑惑地愣了一下:“师尊您……很介怀弟子的名次吗?”

许骄当然不会说因为他也参与了对赌,扬眉冷淡道:“为师不想看见你输给其他人。”

他盯着沈祁修,正正经经地注视着徒弟:“为师希望你的名字排在揽星榜的第一位,你能不能做到?”

沈祁修失笑片刻,乖巧地点了个头:“能的,师尊。”

他把两桩事逐渐串联起来,就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师尊……您这是去赌场押注了?您押了弟子多少灵石?”

被便宜徒弟瞬间拆穿,许骄一时哑口无言。

……多少灵石?

只有可怜的几十块,倘若之前押的人选皆中,现在大抵有个几百块。他交代过林清昀,灵石满百就在终局加一次码,而近日他未曾和林清昀见面,自己也对具体的数目不太清楚。

许骄轻咳一声,略带薄怒地瞪了沈祁修一眼:“为师必不会参与你们小辈设立的赌局,休要胡说八道。”

见师尊不愿谈及,沈祁修亦不再多问,等将水晶果盘里的葡萄一颗一颗剥完,他便和往常一样走下云阶,假装去取些别的点心。

如今他仍然没有得到踏出扶月峰的允许,幸好苏蕴跟贺白羽都不敢在主峰的地界御剑,沈祁修一路紧赶慢赶,在临近山脚的地方叫住了苏蕴。

“请大师兄留步。”

苏蕴听见沈祁修的声音,停下了步伐转身道:“阿祁,你怎么追来了?师尊还有什么吩咐吗?”

“师尊没有吩咐,是我有一事相询。”

沈祁修嘴角挂着愉悦的温柔,心情非常好地问:“我听说师尊去赌场押了我终局获胜,师兄可知道师尊赌了多少灵石?”

“这样的事要问你二师兄。”

苏蕴入门已久,此番破天荒地挨了师尊一次罚,提到赌场两个字就觉得脑仁霍霍跳着疼,板着脸把贺白羽推了过来:“小羽和掌管赌契的弟子相熟,比我更了解里面的情况。”

他的话音倏地一顿,后知后觉地拧了拧眉,不可思议道:“师尊那天把我们当场逮了个正着,还让我们闭门思过,连林师兄都被他训得抬不起头,他、他、他竟然自己也下注了???!!”

沈祁修想象到那个情形,极力忍着笑望向贺白羽:“那此事二师兄知道么?若是知道,便请告诉我一声。”

眼下并无旁人,八卦小能手贺白羽清了清嗓子,首先神神秘秘地往周围看了一圈儿,才凑近沈祁修耳边,语气庄严地道:“我不知道。但是据可靠传闻说……师尊似乎押了他全部的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