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宗门大比

下弦月的银辉从窗格照进来,洒在绸缎般铺开的长发上,愈发衬得眼前人飞花凝霜,睡颜清冷。

沈祁修拢住那双冰凉的手,炽热体温一点一点地渗透蔓延。或许是那双手的腕骨在他掌心太过伶仃的缘故,他竟生生克制了自己汹涌的贪求,及时缩回锋利獠牙,没再做出更偏激的举动。

良久,他按紧许骄的后颈加深了今夜最后一个吻,又亲了亲对方被他逼出生理性泪水的眼睛,满怀柔情道:“师尊,好好睡吧。弟子在这里守着你。”

沉眠的人当然不会回应他虚伪的体贴,许骄长睫一片濡湿,无意识地断续呛咳着,眼尾因窒息泛起了潋滟的薄红。

他仿佛在噩梦侵袭中颤抖得熬不住了,想要汲取炭火温暖似的,往沈祁修环抱他的臂弯里靠了靠。

窗外星河流转,月坠日升。

次日。

萧眠踏入扶月小筑时,沈祁修刚刚喂许骄服完了药,正单膝跪在床沿的鲛纱垂帘外,握着一把精巧玉梳,全神贯注地替师尊梳理头发。

他梳得耐心细致,脸上的表情如同触摸珍宝一样呵护,萧眠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俊美温雅的少年,由衷替小师弟觉得欣慰。

“阿祁。”萧眠揶揄道,“不错嘛,没想到你还有束发的手艺。”

沈祁修动作一顿,旋即起身向萧眠行礼:“师叔来了。”

萧眠走近观察许骄的气色,见小师弟的状态明显比前几天放松一些,紧蹙的秀眉微微舒展,吐息平缓匀和。

一望之下,他更对沈祁修满意的不得了:“你将你师尊照顾的很好,等他醒了,我该给你记一功才是。”

沈祁修斯斯文文道:“师叔说笑了,照顾师尊是我份内的事,哪里敢称功劳。”

萧眠撩袍坐下,接过沈祁修奉至的茶盏,向他表明来意:“掌门让我问一问你,后面的宗门大比你还想参加吗?你要知道,忘川秘境虽险之又险,波澜四伏,但其间机缘是名不虚传的。”

他拨了拨茗汤浮沫,探究地朝沈祁修抬眼:“倘若这次不能成行,待下次秘境开启,便又是一个十年了。”

沈祁修无奈道:“师叔,我已经误了第三轮比试的抽签,师尊亦不准我离开扶月峰半步,忘川秘境中纵有天大的机缘,也到不了我手里。”

萧眠跷起二郎腿,笑眯眯地晃着折扇:“不论旁的,你就回答想不想去?”

沈祁修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忘川秘境归仙盟百家共同所有,管辖严格,是修真界七大秘境之首。为了不流失资源,避免修为太低的弟子白白进去送死,那里一直只有各派尊主和历届宗门大比的前三甲能够涉足。

沈祁修此番重返太虚剑宗,原本目的就是想拔个揽星榜的头筹,获得进入忘川秘境的资格,借力突破元婴。

而如今他虽然提早达到了元婴中期圆满,却对境界与境界的差距有了新的领悟,他想要的一切没人能给得起,必须仰仗自己挣个前程。

一日不臻至大乘,他一记日不配懈怠。

萧眠桃花眼一弯,啪地合上折扇:“既然你有心想走青云路,那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这段时间研习研习剑法,预备着上揽星台吧。”

沈祁修怔了怔,神色讶异道:“师叔,那最近的比试怎么办,我不用参加吗?”

萧眠笑道:“不用。”

“咱们太虚剑宗,凌霄宫与三清派,其实都有一个跳过遴选、空降决赛的名额,但嫡系弟子数量众多,个个实力不凡,名额给了谁都有失偏颇,故而一般没人行使这项权力。你情况比较特殊,这桩事又是掌门决定的,想必其他长老不会有异议。”

沈祁修坦坦荡荡地接受了这份好意,他朝萧眠郑重一拜,敛眉肃然道:“那弟子便谢过掌门,谢过萧师叔。”

萧眠端详着沈祁修,越看越觉得少年进退有度,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实在是大器将成之象。

他那颗惜才的心扑通扑通狂冒泡泡,恨不得把小师弟这宝贝徒弟打包一卷,骗回他的灵隐峰算了。

遗憾的是这墙角肯定挖不动,萧眠扼腕唏嘘着转了第二个话题:“阿祁,你可曾听过李京默这个名字?”

沈祁修记忆力极强,立刻确信这名字他十分陌生,便等着萧眠把话讲下去:“不曾。师叔,他是什么人物?”

萧眠道:“他是谢归远的嫡传首徒,凌霄宫的继任掌门。”

沈祁修闻言稍稍一愣:“凌霄宫的首徒不是名叫蒋淮吗?”

宗门大比开始前,他调查了每一位对手的师承背景,蒋淮作为凌霄宫翘楚,被他列入关注了范围之内。但他从未在任何名册上看到李京默三个字。

“蒋淮只是充一充场面的替补,李京默才是凌霄宫后辈里真正的底蕴。此子十岁筑基,十五岁结丹,二十三岁修了无情道,同时隐隐有突破元婴的征兆。谢归远生怕他沾染俗事杂念,勘不透红尘迷障,毁了棵千载难寻的好苗子,所以命他终年闭关不出。”

萧眠捏着扇柄,冷冷地哼了一声,“了解李京默的人寥寥无几,你没听说过并不稀奇。”

沈祁修猜到了萧眠的弦外之音,追问道:“师叔,我与李京默素不相识,您怎么忽然跟我聊起了他?”

萧眠的答复和他预料的八九不离十:“我今天早晨收到消息,凌霄宫已让李京默赶来参加揽星榜的决赛,这分明是冲着你来的。太虚添了你这样的弟子,谢归远如鲠在喉,若是你洗脱了杀害周煊廷的嫌疑,他必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扶摇直上。”

萧眠这趟就是专程告诫沈祁修的,他叮嘱道:“不管是宗门大比的赛场上,或是将来在忘川秘境里,李京默都是你危险且不容小觑的劲敌。阿祁,你要沉得下心,谨慎对待。”

沈祁修笑得纯良无害,眼底兴味一晃即逝,他略略压低声线,垂首道:“是,师叔,我记下了。”

送走萧眠,沈祁修重新回到床前保持着半跪的姿态,拿起他精心挑选的玉梳,接着给师尊梳头发。

师尊的发丝又细又软,温存地攀缠在他的指端,酥酥麻麻抚慰着他的情绪,让他有某种久违的归属感。

沈祁修一边享受着空气里引诱他陷溺的记冷香,一边殷切期盼夜阑人静。

他此刻无暇理会李京默的到来,因为织梦的药明日就会失效,他只有这么一晚的时间,可以肆无忌惮地拥师尊入怀。

他对囚困着师尊的拥抱几乎上瘾,其余所有的麻烦纷扰都能先抛至一边。

宫室内氛围祥和,帐幔顶端的明珠莹光湛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仪象台的指针摇摆得太缓慢了。

沈祁修不断往屏风上悬挂的仪象台瞟去,认为这东西很可能出了毛病。然而他再三动手拨弄,也不能加快天幕擦黑的速度。

终于踌躇到夜深之际,沈祁修便遮遮掩掩地上了床,暧昧地圈住许骄的脊背,拿鼻尖蹭了蹭对方的鼻尖。

他贪婪地咬吻着师尊色泽浅淡的唇瓣,用掌腹丈量勾勒师尊肌骨的轮廓,这种感觉是无法形容亦无法描述的,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衡量他的爱不释手。

师尊的唇没昨天那么凉了,闭起的睫毛仍在颤抖着。那微弱细碎的颤抖就像钩子一样钩他心坎里,教唆他的情思与分寸来回拉扯,永不止歇。

正当沈祁修理性全无,将指节滑进师尊单薄寝衣下摆的时候,被他恣意触犯的人突然翻了个身,眼皮轻微地开合了一下,迷糊地闷咳了一声。

“唔……”

沈祁修瞬间打了个激灵,他察觉到不太对劲,马上敏捷地跃下了床榻。

他不愿让师尊看见他的狼狈,而是眸光关切地伏在床边,盯着师尊浑噩睁开的眼睛,竭力镇定道:“师尊……您睡醒了么?”

许骄骤然从梦中醒转,尚且分不清今夕何夕,他靠在枕上神游了好一会,这才辨别出现实和梦境的交界。

他一见沈祁修挨在他身旁,心底的警铃便登时嗡鸣大作,连日倦乏被警惕戒备一扫而空,随即暗暗掐诀解了自己的禁言术。

禁言术刚解开,沈祁修就心虚气短地问他:“师尊,您现在怎么样?还觉得疼不疼、饿不饿?”

许骄虽搞不懂状况,却巴不得把便宜徒弟赶紧支走,沈祁修走了,他才能独自呆在房间里先捋顺头绪。

他看了沈祁修一眼,从善如流地帮彼此铺了个台阶:“嗯,为师饿了。”

师尊几天没开口说话,嗓音略带些惹人怜惜的涩哑,沈祁修这时的慌张与惆怅乱作一团,竟体会到了生平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

他听许骄说饿了,立刻如蒙大赦:“那您躺下回回神,弟子这就去小厨房给您准备吃食。”

说罢,他匆忙转身离去,三步并做两步跨出寝殿大门,甚至床角的连炽霄剑都忘了带上。

许骄勉强撑起手臂,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抬眸望着沈祁修落荒而逃的背影,一股不美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系统,小兔崽子跑这么急,他干什么亏心事了?”

系统就等着许骄的召唤,精神抖擞地在他脑海里雀跃,认定这是双方友好关系突飞猛进的象征:【宿主,他没干什么亏心事,就是想抱你睡觉来着。】

许骄眉梢一挑:“……抱我睡觉?”

系统兴奋道:【嗯,他昨天也是抱着记你睡的,还把你亲哭了呢。】

许骄:???

什么叫……把他亲哭了???

他这孽徒是不是活腻味了……

存心想找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