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的人去温家要钱,动静大得把老夫人吓了好大一跳。“你说什么!”
赌输了好几万两银子?还被找上门要债?
“老天爷啊!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啊!竟然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老夫人哭道。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都没人开口,赌坊的人等得不耐烦,掏了掏耳朵“反正这上头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什么时候交钱我们什么时候放人。”
老夫人慌了神,这可怎么办,家里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银子!刘氏一听这话六神无主地跌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摊上这样一个无用的丈夫,连儿子也没生下来,人到中年竟然还要背上如此庞大的债务。
家里的男人们都在宗祠准备明日要用的东西,此时竟没有一个能拿主意的。大房齐氏满心满眼地瞧不起这个没用的二叔,抱定了袖手旁观的意思躲在一边不出声。
温晚意搀着母亲赶来,问过一应事情之后道“明天是十五,天大的事也要给祭祖让路,不如几位后天再来吧。”
“姑娘说话客气,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你们要是跑了可怎么办?这可不是小数目啊。”赌坊的人见她穿得华贵连语气都好了许多,只是这样大一笔钱万一他们拿不出来连夜跑了怎么办?
“这好说,你留几个人暗暗地看着前后门,总不至于我们还能插上翅膀飞了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来人不再坚持,只说到时候务必要给个说法,不然只怕这宅子也要易主。
直到来人走后齐氏才拔下簪子拨了拨头发“阿晚现在可真是长大了,都能替家里拿主意了。”
“伯母说笑了,我只是不想看着阿婆被人咄咄逼人,有什么事情总要等到伯父和爹爹回来再决定。”
老夫人虚弱地靠在小儿媳身上。“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欠了这么多钱呢!”一边说一边哭得停不下来。
别人都说她偏心,可这个二儿子高不成低不就,若她不再帮衬些可怎么过日子啊。
白氏劝了半天都不见好,更听见刘氏不断哭嚎,心底火气噌噌地往上走。要不是他们总放纵,哪会有今天的局面。
“反正今天这话是阿晚说出去的,大家可都看着,你到时候可别翻脸不认。”齐氏道。
刘氏忽然冲到温晚意面前哭得鼻涕眼泪全都糊在脸上“阿晚,你帮帮你二伯吧,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温晚意几次用力都不能挣开,只能跟着蹲下来,无奈道“这些事情我也做不了主,总要等大伯他们回来再说。”
“你大伯整天起早贪黑能挣几个钱,只怕连零头都不够。”齐氏忙道。这么大的一笔债务要是落到自家头上只怕一辈子都还不清。
温如意缩在母亲身后胆怯地观望着众人的言行,顿时觉得屋里的人都十分陌生,人人都披着她没见过的皮似乎正在唱一场大戏。
她不敢出声,忽然觉得蹲在正中的阿姐是这场大戏的主演,人人都在看她,人人都等着她点头。
四万两银子究竟是多少她其实并不清楚,只觉得是一笔很大很大的数字,大概是因为这个数字很大,所以大家才这样避之不及。
可家人不就是应该相互帮衬吗?为什么真正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大家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而是如何置身事外?
阿姐还在努力地劝二伯母不要着急,却始终不肯说出二伯母真正想听得那句话。
爹爹他们回来之后所有人都看着他,希望他能够站出来承担所有的欠债。
温如意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这样,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输钱却还不清醒。
温展文看向沉默不语的大哥,这个家一直都是他在撑着,如今有些事也该有个说法了。“四万两不是小数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这个数目足够一般人家过一辈子,别说老二,就是他也拿不出来。温展图被妻子瞪了一眼,不由得叹气“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就是把房子和地都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如今田宅都不算贵,家里这些产业顶破天也只有一千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溧阳的产业全都加起来恐怕也才刚够这个数,温展文就算再孝顺,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产业都拿来替二哥还债,于是他看向悲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老夫人。
“老二这次欠的债实在太多了。”
话音刚落刘氏便哭道“要是连小叔都不肯帮忙那我们只能去死了!这么多钱究竟要还到什么时候啊!”
“二嫂,不是我可能帮忙,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么多年的贴补已经让他筋疲力尽,谁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替别人还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赌坊的人把他扣住回家拿钱,可这一次的数额实在太过巨大,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能够负担的。
“也就是我们挣不到钱,不然兄弟之间总是要相互帮衬的。”齐氏道。
众人脸色变了几变,老夫人看向小儿子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三个儿子中唯有这个小儿子过得最好,听说在溧阳置办了许多产业,以前替老二理账的时候没有半个不字,这次却如此推诿,难说没有别人在背后嚼舌根的关系。
“家里的事情就要在家里解决,你们要是都不肯出银子,那就拿我的去,反正有总比没有好。”
老太太手里能有几个钱,只不过是用这种法子来激大家罢了。
温展图和齐氏小声说了几句后也跟着说愿出一部分,也算是尽了兄弟情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温展文身上,尤其刘氏更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这里,恨不得他一张嘴将着四万两都掏了才好。
众目睽睽之下温展文忽然笑了,笑容十分苦涩。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外头过得是人上人的好日子,可是有谁知道他为了维持这个家有多难。
溧阳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他又怎么能为了全孝道而完全不顾自己这个小家?
“溧阳的铺子已经关了好几家,现在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他自认为说得恳切,可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推诿之词,老夫人唉声叹气地说自己没有运气,老了老了还遇上这样的事。
刘氏绝望得破口大骂说他们自私自利根本不管兄弟死活,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他们没人性。
一直在一边看戏的齐氏暗暗地看了一眼丈夫。“人啊,一旦有了钱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真是越富越小气。”
堂屋里的声音复杂而喧闹,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就这样明天还要凑在一起祭祖,不知先人泉下有知会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