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夫一脸“你在说什么天书”的茫然深深刺痛了颜芝仪脆弱的心灵,她不死心的在码头打听了一圈,结果本地脚夫们都对这个名字表示闻所未闻。
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穿了个假书。
颜芝仪清晰记得,原著虽是架空历史,作者在设定上仍是参考了古代历史,甚至是将各个朝代的东西简单粗暴糅杂在一起,号称取各家之所长。
因此这个架空的大齐朝仍有着她熟悉的那些常识风俗,穿来的五年多里,她从来没在日常生活上感到过违和感。
结果第一次出远门,上辈子那么如雷贯耳的热干面在武昌府竟然找不到踪迹,怎会如此?
颜芝仪倍受打击,并不是因为吃不到美食而引起的悲伤过度,而是她现在也跟被问懵的脚夫一样茫然无知,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这么明显的bug,让她很难不担心是否跟自己这只小蝴蝶有关。
热干面被蝴蝶也就算了,她不吃又饿不死,但是跟她牵扯最深的男主要是也扛不住她的蝴蝶翅膀就糟糕了,她可是已经做好了当权臣夫人的准备。
越想越觉得要遭的颜芝仪完全没想过是自己的问题,上辈子被网上的营销洗脑洗傻了,听说热干面代表着武汉市,就信誓旦旦以为热干面是从古至今就有的传统美食!
但凡手边有台电脑,她也早查到真相了,人家热干面从民国时期才出现,加上她穿越的这五年,流传历史都不到一百年,她能在古代吃上热干面就有鬼了。
因为没有电脑和网络供自己随时随地查询新知识,颜芝仪只能自己吓自己,一张小脸堪称风云变幻,陆时寒终于看不下去,眼看着他们的行李都被搬上了板车,便走到她身后安慰道:“许是你看的那本书写错了细节,不过京里荟聚海内外美食,你想吃的那道面或许名气不那么大,费些功夫耐心,总归是能找到的。”
如果书里写的热干面真实存在的话。陆时寒在内心默默加上这个前提,见她已经被打击到几乎要垂头丧气的地步,也就没有把自己更差的猜测说出来叫她忧心。
“不是面的关系。”
陆时寒神情更加关切,“那仪儿为何这般心事重重?”
颜芝仪当然不能说自己在担心蝴蝶效应,想了想,便有了更适合说出口的理由,“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江州,到了陌生的地方,本想吃一顿这里的特色美食作为纪念和庆祝,却原来此地并无我在书上看到的热干面,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虽然隐藏了一部分实情,但这的确是颜芝仪惦记热干面的初衷。
她上辈子真没多爱吃,只是觉得热干面名气最大,又是武汉的特产,到了武汉附近不吃上一顿,就觉得这一趟失去了灵魂。
最重要的是她以后还要跟男主走遍全国各地、尝尽人间美味,热干面被她视为一个完美的开端,现在这个完美破坏了,颜芝仪突然觉得人生目标也好像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陆时寒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病叫强迫症,也就无法理解她这纠结的心态,但他试着努力去接受,代入她的逻辑思考了片刻后轻笑:“原来如此,我倒是知道一种当地美食,且更适合作为消夜,不如早些去客栈安顿下来,就带你去尝一尝?”
“是什么?”颜芝仪确实被转移了注意力,毕竟她有没有造成重大蝴蝶效应,只通过一两件事也无法轻易下定论,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望,只有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观察和思考嘛。
陆时寒看她重新打起了精神,不由勾了勾唇,故意卖了关子,“待会就知道了,我想这道菜应该不会叫你失望。”
“真的吗?”颜芝仪这下是真的好奇了,但是看他笑而不语,也知道问不出名堂,索性催促道,“那我们快去客栈呀。”
早点办完入住早点去吃夜宵!
话刚落音,脚已经迫不及待迈出去了。
今日出行,颜芝仪为了表示郑重穿了茜色交窬裙,广袖长裾款式完美将腰衬得盈盈一握般纤细的同时,也衬得她凭添了一份让人轻易不敢怠慢的贵气。
用清晨来码头相送他们的长辈的话来说,她已然有了官太太的派头。
只是盛装打扮的排面有了,也要忍受它的副作用,比如说交窬裙的款式太繁复、裙摆过长,几乎拖地不说,制成需要数米之长的面料,导致它的份量也不轻。
穿上这样一身“战袍”,颜芝仪行动基本告别昂首阔步,为了不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在地,她只能像正宗的大家闺秀那般莲步轻移。
不过也只是麻烦了些,运动量大了些,只要颜芝仪想,迈着小碎步依然跑得飞快,就像现代职场女性踩着恨天高依然可以走出炸公司的气势。
陆时寒只是一个错眼,还在身侧的人已经离自己几米开外了,他吓了一跳,连忙大步上前叫住她,“为何不等等我,第一次来黄石港,仪儿可知道路在何方?”
颜芝仪指了指前面,“通往码头就这一条路,难道还能走丢?”
陆时寒:“……”
她反应这么快,他委实没有料到,还以为而初到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少会有些忐忑不安的情绪,就像杨妈和百叶,现在都紧紧跟着秦海不敢离开半步。
不曾想,她们中年龄最小、也因为身子原因最少出门的走动仪儿,下船后竟是最最自在的一个,她简直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轻松随意。
只是陆时寒此时对她这般与众不同的表现,再不是全然的骄傲欣慰,他的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她聪慧机敏又不认生,再不必担心她会无法适应京师生活,她恐怕只会更加如鱼得水、乐不思蜀;忧的也是她胆子太大,对陌生的人和地都没有半点敬畏之心,他难免担心她因此受到苦头。
想到某些事情轻忽不得,陆时寒到底狠心将眼底最后一丝笑意压了下去,看着她的目光虽不严厉却极为认真,缓声告诫道,“即便如此,仪儿也不该在这般人多的码头乱走,若是不慎走散,叫我们如何是好?”
颜芝仪被他目光看得一愣,旋即诚恳认错:“寒哥哥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她知道他都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而且被他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上辈子他们一家去外地旅游,爸妈也要耳提面命叮嘱她时刻跟在他们身边,何况这辈子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古代又不像现代通信发达找人方便,一旦走失少不了兴师动众满街寻找,为了节省几分钟最后搞得这么麻烦,实在没必要。
认识到错误的颜芝仪再不敢乱跑,想了想又伸手抓住陆时寒的衣袖,紧紧攥在手心,仰头朝他一笑:“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陆时寒被她笑得心头一软,再多的火气也该烟消云散了,但他却毫不犹豫抽出了被攥着的袖子,在她开口前,又动作自然而熟稔握住了她的手。
颜芝仪惊讶抬头,这可是外地,还是人来人往的码头港口,他就这样跟她牵小手,是不是过于光明正大了些?
总觉得结婚以后,陆大人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越来越随心所欲了,他以前可是从不阅尽、认识的人都夸好的端方君子!
面对她充满好奇的目光,陆时寒没说什么,甚至别开了目光,沉声道:“那我们稍等片刻,让杨妈他们跟上再出发。”
颜芝仪这下觉得他是真生气了,道歉也哄不好的那种,可能她刚才的举止确实有点太不见外、惊呆了土生土长的男主,加上能错太快,他心里说不定还觉得她没有真正认识到错误,所以要用这种方式让她进行更深刻的自我反省。
毕竟理亏的是自己,也不能指责他为什么不信任她的认错,颜芝仪甚至不敢触他霉头,从来没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在他身旁等人,甚至都不敢回头朝后张望。
但不用她回头张望,装好行李的几人也跟上来了,他们刚才都忙着看行李,连爱操心的杨妈都没注意到两人间发生的小插曲,见他们牵着手,姑娘也格外端庄优雅的站着,杨妈倍感欣慰,心想他们姑娘在人前还是很撑得起场面,即便到了京城,就这模样气度,谁敢嫌弃她家姑娘配不上惊采绝艳的陆状元?
主仆几人心思各异,一路还是颇为和谐顺利的到了悦来客栈。
这么晚,给陆时寒留下过不错印象的客栈东家不店里,掌柜却尽职尽责的仍在看店,也还记得数月前曾经在自家客栈歇脚过的、那群自白鹿书院来的举子,东家当时还特意叮嘱他们招待好这群举人老爷,而当中这位生得龙章凤姿、气度不凡的陆公子,更是他们的重点关照对象。
就算东家不吩咐,掌柜也不会怠慢,此时眼尖瞧见一行人往自家来,他不等人靠近,就急忙摆上笑脸热情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