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贺嚣盯着赵四海的眼睛说：“滚。”
他索性掏出自己的耳机戴上，闭着眼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后排的贺嚣闭目养神，前排的周岩在听完方棠的话后也沉默了。
周岩一直是个很佛系的人，具体表现为他对周遭事物的不执念。能够一直保持成绩的稳定，却又从不执着于更进一步。
方棠问他的那句“你是怎么想的”，有点儿诛心。
周岩想起自己初一时，第一次参加数学竞赛的场景。
考场很大，人很多，却也很安静。头顶的吊扇一直在转，试卷被卷起又摊平。
父母在他的教育选择上一直存在分歧。
他妈认为参加竞赛考试是一条捷径，能够事半功倍。
但是他爸觉得走捷径是要付出代价的，学习这件事应该稳扎稳打。
考试前一晚，他们又因为他的学习吵到很晚。周岩在争吵声中入眠，第二天不知道是吃的东西有问题还是因为紧张，他出发前跑了两次厕所。
那张试卷上的试题难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期，很多题型他在培训班里从未见过。
因为低烧和紧张，周岩考到一半就浑身出虚汗，眼前发黑，结果可想而知。从那以后，他爸对他学习上的话语权明显加重。
从小到大，没有人问过他，你是怎么想的。
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别人都是六岁入门，我十六岁才入门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周岩自嘲地笑了笑，顺手拿出沈晏温给他的一本《奥数教程》：“沈老师说，如果我有不懂的问题可以直接去办公室找他，可是我却连要问什么问题都无从下手。”
方棠伸出手，却在指尖快要触碰到封面的时候，像被针扎了一样缩回来。
“晚吗？有人六岁入门，可能在她十六岁时就放弃了，你十六岁入门，却可能会为此坚持一辈子。所以，早或者晚的定义，又该是怎样的呢？”
方棠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你为什么会放弃？”周岩似乎终于明白了下午的时候沈老师为什么会说“如果你还有什么疑惑，或者可是试着跟方棠沟通一下”。
方棠应该就是她自己口中那个“十六岁时放弃的人”。
方棠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她没逃避：“我是被开除的。”
“抱歉，我……”周岩慌了，他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方棠无所谓地耸耸肩：“都过去了。”
闭眼休息的贺嚣被信息提示音惊醒，看了一眼手机后，整个人像是蒙了一层灰。
校车到站，贺嚣直接起身下车。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方棠跟着下车了，才继续往前走。
“贺嚣怎么了，怎么黑着一张脸上楼了？”沈女士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方棠觉得贺嚣同学不光中二病附身，偶尔还自带“公主病”的别扭体质。
“别理他，饿两顿就好了。”
话音未落，贺嚣急匆匆地从二楼跑下来：“我出去一趟。”
“你又出去干什么？”沈女士第一反应就是儿子要出门惹祸了。
“扫墓。”
方棠：……
沈女士气得拍了他两下：“整天胡说八道没正形，等我死了你再扫也不迟。”
“您放心，我给您准备九十九朵玫瑰。”
贺嚣走后，沈菲连着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气得饭不吃，面膜也不做，一个电话打到贺总那里：“贺方扬，你跟你的会议过去吧，你最好能在太平洋那头买个家，别回来了。”
贺总估计也被老婆训懵，半天才敢回了两句话。
沈菲继续火力输出：“对对对，养孩子只要砸钱就行了，不用陪伴，不用教育的。”
“你开你的会去吧，等我被气死了，别忘了给我来扫墓。”
方棠陪着沈菲哭了一会儿，她不太会劝人，劝了两句后沈菲哭得得更厉害了。
“我如果有你这么乖的女儿就好了。”
方棠：我不乖的。
沈菲哭累了，回房休息，方棠打开课本，自学拉下的课程。一向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她，今天晚上却总是走神儿。
凌晨一点多，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方棠开门，贺嚣垂着头站在楼梯口，手里一明一暗的火星在暗夜里有些刺眼。
“你喝酒了？”
“我们不良少年抽烟喝酒烫头是标配。”贺嚣从她身边走过。
“你准备一直这么混下去吗？”
“不然呢？”贺嚣咬着烟蒂笑了笑，“混日子是我们不良少年的本质工作。”
两人的谈话到此终结，方棠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最多也就问这一句了。
两个人因为周考缓和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校庆日当天，校园对外开放，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的二十二中像个农贸大市场。
开幕式表演前，欧阳凯迪神神秘秘地从更衣室跑出去，半个小时后，赵四海吃惊地看着面前直径超过一米五的大鼓。
“你说的，让我推，推的大鼓就是这个？”
“是啊，我求了好久，我奶奶才舍得把她们老年人活动中心的大鼓借给我了，看，够不够大？”
赵四海伸手拍了拍大鼓，牛皮鼓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确实够大。但是鼓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推？”
“这个你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来了来了，我来了。”陈逸飞推着食堂推菜的小车飞奔而来。一路叮当作响的声音，引来无数诧异的目光。
欧阳凯迪急得跺脚：“你低调一点儿，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大家看，够不够拉风？”
章羽很满意：“鼓够大，车够破，很有后现代主义的叛逆精神。”
林疏影总指挥：“大家快帮忙把鼓抬到车上去，小心一点。方棠，你快站上去，看看合适不合适？”
啥？
她刚才脑子里浮现的是赵四海他们推鼓，女生们围着大鼓摆几个动作的场面。
单是这样想，就已经让她有一头撞死在鼓上的冲动了。
现在，是要让她站到鼓上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