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舅摸摸头发稀疏的脑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大舅妈拉他，“你不会弄龙虾，在这也是帮倒忙，而且以你的烟瘾，你忍得住？”
肖大舅烟瘾特别大，吃晚饭的时间，他已经去消防通道抽了两根了，身边人都劝他少抽点，他控制不住。
这也是他不喜欢城里的原因，农村宽敞，走到哪儿都能抽一根，城里闭门闭户，烟味散不出去，烟头若没掐灭还要罚款，拘束得很。
想了想，他和顾明月说，“那大舅先回去了啊。”
顾明月下意识瞄顾建国，顾建国专注搅桶里的浑水，注意到她的视线，抬头笑了下，跟肖大舅说，“你眼睛不好，上楼梯注意点。”
肖大舅受宠若惊，连连说了几声好。
顾明月在机场买了茶，让肖大舅等两分钟，带盒茶回去。
小舅家也有。
她咚咚跑回房间，竟没能找到行李箱，踩凳子拉开衣柜顶上的门，也没找见。
问顾建国。
顾建国扯着嗓门说，“在阳台上。”
“......”
她看着顾建国把行李箱拖进她房间的，怎么又放到阳台去了？
她走出去，客厅的肖大舅他们已经走了，她喊了声大舅。
肖大舅回，“电梯到了，大舅改天来看你啊。”
顾建国坐在装大闸蟹的泡沫箱前，挨个挨个解绳子，肖小舅给桶里的小龙虾换水，少有的沉默。
顾明月再迟钝也看出顾建国跟两个舅舅生了嫌隙，没撕破脸，但开始耍心眼了。
见嫂子拿浴巾裹着小侄女进了卫生间，她溜进去。
周慧看到她，把怀里垂头耷脑的女儿递过去。
顾明月接过手，揉了揉小侄女胖嘟嘟的脸，“爸和舅舅他们怎么了？”
周慧朝外看了眼，关上卫生间的门，进了浴室。
浴室里有小侄女泡澡的浴桶，夏天用不上，做盆接冷水洗衣服用了。
水洒的水流出来，周慧才说，“妈借钱给大舅小舅在城里买了房。”
“啊？”顾明月惊住，“妈能有多少钱啊？”
买这套房时茨城的房价已经开始涨了，老两口几十年的积蓄也只给了首付和装修，房贷是顾奇在还，后来开店是她给的钱，哪怕店铺生意再好，也不可能借两套房的首付出去。
她问，“借了多少？”
“大舅10万，小舅10万。”
肖金花手里的钱不够，打电话问顾奇转了14万。
“......”
顾明月不理解，大舅在农村种地没钱就算了，小舅在上班呢，儿媳妇还做两份工。
“小舅家的车少说十四五万，用得着跟妈借首付？”
感觉水热了，周慧拖过角落的凳子，让明月把女儿放上去，小声说，“她们买的九几年的老房，套四精装修总价也就50来万，首付几千块钱，妈借了10万，大姨借了10万，买完车小舅妈手里还有6万呢。”
“......”
大姨的钱是大姨夫车祸的赔偿款，表姐和表哥都没开口要，小舅妈好意思？
“啥时候的事儿？”顾明月梦里完全没这件事。
“就上上周。”
吴亿波给顾建国打电话说明月身体不好，医院查不出病，顾建国怀疑是癌症，查了银行存款，要去鹿城接明月去首都治病，结果发现钱少了几万，打电话给顾奇，顾奇问还要多少，先跟朋友借来用用。
顾建国察觉不对，仔细问才知顾奇已经转了14万回来。
要不是怕明月抑郁症严重，顾建国估计都跟肖金花扯离婚证了。
周慧想得开，“妈常说大舅把她和大姨拉扯大的，有机会帮助大舅她肯定会帮的，人之常情，你劝劝爸。”
钱已经借出去了，几年内肯定拿不回来，以大舅妈的精明，这辈子估计都不会主动还。
但明月常年在外地，不了解两个舅妈的性格，她也不想说破，“你回来正好，小轩的暑假作业交给你了...”
给明月找点事，她就不会东想西想了。
顾明月扶着小侄女胳肢窝，满脸抗拒，“我就不做那个恶人了吧。”
再听话的小孩子写作业都让人忍不住想打人，她看过周慧辅导侄子写作业的视频，说实话，是她她也抓狂。
周慧好笑，“那你带小梦。”
“好啊。”小梦拿玩具就哄得好，顾明月欣喜应下，“我给她买了好多头绳发卡，明天我给她梳头啊。”
“嗯。”
“对了，大舅他们买的哪儿的房子？”
“老城卫生所那边。”
“怎么买到那儿？”
卫生所是以前的说法，建县医院后就废弃不用了，那片房子老旧，连个物业都没有，地势还低，暴雨来最先淹的就是那片，顾明月又问，“买的几楼？”
“二楼。”
“......”
末世第一天就淹了。
周慧看她表情不对劲，迟疑道，“大舅的房子是中介买过手装修卖出来的，外面环境不怎么样，里面家具家电都有。”
“他们搬进去了？”
“办完手续当天就搬进去了。”
“农村的房子呢？”
“大舅说这套房买给表弟结婚，他还是回村住他的老房子。”
“小舅呢？”
周慧给女儿抹泡泡，声音低了下去，“小舅家两个儿子，情况要复杂些，咱就别管了...”
离得远就算了，都住在城里，末世来两家被淹肖金花不可能不管，她尽管挺喜欢大舅，但大舅妈可不是想甩就能甩掉的人，接纳大舅妈，小舅家就会像狗皮膏药黏上来...
“大舅养的鸡鸭呢？”
“找村里人帮忙看着的，等两天他应该就要回去了。”要不是想看看顾明月，肖大舅早走了，周慧举着水洒给女儿冲泡泡，又说，“晚上让小梦挨你睡？”
“好啊。”顾明月戳戳小侄女的脸，“她夜里喝奶粉吗？”
“早上和晚上喝。”
“什么牌子的？”
周慧说了牌子，顾明月记得是个美国品牌，国际店才有得卖，抱小侄女回屋，她找手机一搜，旗舰店里好几种阶段类型的，问周慧。
“家里有好几罐奶粉，不用给她买。”
“再买几罐。”
客厅刷小龙虾的肖小舅听到这话，和对面顾建国说，“明月肯说话就没事，你也别太担心了。”
顾建国睨他，“你又懂了？”
“......”
顾明月按小侄女的年龄段，买了40罐奶粉，20罐中老年奶粉，20罐营养粉，想到顾建国他们年龄大了，奶粉是三高人群能吃的，提交订单后，截图给顾奇发过去，“听说你给妈转了14万，也给我点呗。”
末世来临前，所有的钱都要买成物资才行。
顾奇秒回：【等着。】
几秒后，弹出个35763.45的转账消息。
顾奇：【我的钱都在还房贷的卡里，前几天给你嫂子转了五万，这是全部了。】
顾奇的老板是港城人，做事真诚，其他工地隔两个月发点生活费，其他工资年底结账，顾奇老板每个月按时发工资，年底还会给他们发奖金，他跟这个老板好几年了。
顾明月：【我拿了你怎么办？】
【月末就发工资。】
顾明月：【爸生日你回来吗？】
【最近两个工地要交房，回来不了。】
顾明月：【你们那有什么异常吗？】
【疫情吗？我们这还好，隔壁小区好几个...】
顾明月：【天气怪不怪？】
【夏天不都这样，太阳晒着，雨下着，各忙各的。】
【......】
【我这好好的，你别担心我，在家好好休息，没钱了跟我说，我给你转。】
顾奇比她大两岁，爱跟村里的男孩子玩，只要她跟着，顾奇就很烦躁，想方设法骗她回家，偶尔还会凶巴巴的吼她。
别人家的兄妹，妹妹是公主，她不是，她给顾奇拎鞋都会被嫌弃走得慢，打架更是不留情，她眉毛有块小疤就是顾奇推她时在桌角撞的，当然，顾奇手臂的疤也是她烫的，初中那会她还挥着刀追顾奇呢。
但顾奇一点都不记恨她，挣了钱给她寄生活费，带她逛商场买衣服。
她第一双运动鞋就是顾奇买的。
想到以前，她打了行字：【荔城周围好几个城市都被淹了，群里有人预言会有末世，要不你回来住段时间...】
【......】顾奇发了串省略号：【除非世界毁灭，否则打工人还是打工人，网上带节奏的太多，忘记小时候我们去竹林找僵尸的事儿了？】
小时候特别相信鬼神的存在，也是谁说竹林的坟被人挖了有僵尸跑出来，她们半夜打着火把去找，僵尸没找到，差点把竹林烧了，回家挨了顿打。
顾建国解了绑大闸蟹的绳子，看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开车时，怕打扰明月睡觉，手机调成静音了。
他点开微信，儿子发了消息来。
【爸，明月精神不太对，你和妈就别吵架了，钱借出去再挣，明月的病最重要。】
【咋了，明月和你说啥了？】
【没啥，你和妈多注意她点，她卧室的纱窗不是有锁的吗？你给她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