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某处清雅的庭院里,修建着一处私人鱼塘,两名中年男子于树下阴影中相对而坐,身前放着两杆钓竿,脚边则是两个装鱼的水桶。
而在两人中间则摆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是一壶小酒,两碟下酒的盐渍小鱼。
叮当——
青花瓷酒杯于半空轻轻相碰,点点桂花酿洒落桌面。
两人对视一笑,随后举杯共饮。
“嘶哈,这桂花酿不是你酿的我都不喝!”
其中同样脚踩木屐,头发束起,一身武士打扮,满脸不羁的长发男子让酒液先是在口腔中停留了一秒,等到酒香味顺着咽喉涌入鼻腔,舌尖开始回甘之后再将金黄的酒业吞入腹中,一脸满足,忍不住赞叹。
随手将一条碟中小鱼扔向空中,轻松用口叼住,微咸的口感冲淡酒味,让人食欲大增。
真正顶尖的下酒小鱼,就连鱼骨本身都是一道绝味的下酒菜。
“呵,上次你也是这么夸我的桃花酿的,然后临走偷偷顺走了我整整一大壶。”脚踩木屐,身穿靛青色居家和服的古明孝志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不屑的冷哼一声。
有些话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那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啊。
“嗨呀,别这么说嘛,咱们几十年老交情了,不就一壶酒吗?”
“那还给我呀?”
“哈哈哈……我可以拿空瓶子换你这壶桂花酿吗?”
“你笑个锤子,你喝完酒还能留着瓶?”
“被你发现了。”
武士打扮的中年男子与古明孝志两人相当熟络的互相拌嘴打趣。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神惠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腼着脸上门蹭酒?”古明孝志不客气的将空酒杯放在桌子上。
他把古明神惠送到这狗日的门下学二天一流,学到最后竟然还少一剑,这可把他气的一肚子火。
但古明孝志也清楚,眼前这人虽然看上去不着调,但论及剑道,却是当世顶尖。
只是这家伙当初不知死活,直接跑到京都的神绝道场,与那个男人比了一场。
结果就是岸谷郎这家伙直接被打的封剑练刀,发誓再碰剑道之时,就必定是打败神绝代之日。
嗯……古明孝志解读了一下,觉得岸谷郎这句话是直接断绝他这辈子再碰剑道的可能性了。
打败神绝代?再练十辈子都不够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谁能想到那丫头竟然会跑去善水枫叶那个小怪物切磋,剑心直接被打出裂痕了,我只能让她回东京修养咯。”岸谷郎耸耸肩,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老怪物培养出来的徒弟,自然是个小怪物。
而古明神惠也一如岸谷郎当年的性格与脾气,就喜欢和强者交手,找就找最强的那一个。
只可惜世上最强的那个是不可能了,神绝代也不可能拉下老脸欺负一个高中少女。
于是古明神惠索性便找上了神绝代的徒弟,名为善水枫叶的男子。
善水枫叶欣然同意,然后就把古明神惠的剑心直接打出裂痕,古明神惠即将悟出的二天一流的第二剑也直接断了念想,黯然回到了东京。
得知这个结果后,岸谷郎气的当场都想跑到神绝道场准备要个说法,可惜被古明神惠拦住了。
当时古明神惠只说了四个字:
“技不如人。”
没错,技不如人。
岸谷郎当年挑战神绝代,心灰意冷之下弃剑从刀,决意修行居合斩来复仇。
如今古明神惠挑战善水枫叶,剑心有裂,距离修成完整二天一流遥遥无期。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这对神惠丫头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岸谷郎再伸手的时候,碟中小鱼已经空空如也,直接一个拐弯就往古明孝志的碟子里伸。
可惜被古明孝志一巴掌打开,将最后一条小鱼收入口中。
“切,小气鬼。”
岸谷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稻草叼在口中。
“你可能不知道,神惠最近练剑的功夫可是少了不少,把时间拿去练箭了。”
古明孝志不知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揶揄的看向岸谷郎。
“什么?难道神惠那丫头也打算学我弃剑?这可不行,你个当爹的得劝劝呀!二天一流本来就咱们两个传承者,你个家伙为了老婆孩子选择退隐,我现在暂时又不能拿剑。”岸谷郎不满的嚷嚷。
“你也知道二天一流就剩我们两个了呀?那你还弃剑从刀练什么居合,师父知道了估计要当场掀棺材板跳出来揍你。”
“屁,要揍也是先揍你!”岸谷郎不甘示弱。
妈的,当初说好一起闯天下,一个当天下第一,一个当天下第二,把二天一流发扬光大。
可谁想到,当岸谷郎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古明孝志这个狗贼已经背着他偷偷谈了恋爱,火速结婚退隐。
“哼哼,你个单身狗不懂恋爱的美好。”古明孝志得意的哼哼,可紧接着便叹息一声,语气怅然:“我是退隐了,所以我才把女儿托付到你手里,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们两个真的有一个能当天下第一的剑客,那一定是你,而不是我。”
岸谷郎沉默,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这位师兄是真的变了,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锋芒。
曾经的师兄绝不会承认自己会不如他才对。
“喵~”
一只狸花猫不知从何处跳入院中,有些怕生,但对岸谷郎水桶里的小鱼却有些念念不忘,于是在不远处踱来踱去。
“嘿,有贼心没贼胆的猫,怂啦吧唧的。”
岸谷郎笑了,将水桶里唯一一条,还是从隔壁古明孝志水桶里抢过来充场面的小鱼捏起,随手扔向了狸花猫。
狸花猫看到鱼的那一瞬间,眼睛一亮,后退用力,高高跃起。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鱼一定会精准的落到猫猫嘴中。
可惜,天降横祸。
鬼知道东京里怎么会有一只野生苍鹭的,可能是迁徙时迷了路和同伴失散了?
不过看起来这只苍鹭早就盯上了岸谷郎两人桶里的鱼,在天上盘旋了许久,如今岸谷郎主动扔出,苍鹭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一个俯冲,当着狸花猫的面抢走了小鱼,还一脸得意的看了一眼狸花猫。
狸花猫当场傻眼,气的喵喵叫!
“唉呀,东京的意外还真是多啊。”岸谷郎扶着脑袋,一脸无奈的看着展翅飞入高空的苍鹭,觉得东京这地方真是让人惊讶。
不管是人,还是鸟。
另一边的狸花猫还在口吐芬芳,岸谷郎和古明孝志虽然听不懂,但指定不是什么好话。
“哈哈哈,再给他钓一只吧,看把孩子气的。”古明孝志乐了。
“啧,没办法了。”
岸谷郎看了一眼钓竿,直接放弃,想了想后还是直接握住了腰间的佩刀。
佩刀表面看上去很是古朴陈旧,但从刀柄上刻着的妖异繁华的纹路来看,这刀绝不寻常。
如果有对古日本文字精通的学者在这里,应该能认出刀柄的上那几个古老的文字、
刀名:大般若长光。
古明孝志眉头一挑,给自己斟满一杯桂花酒,坐在一旁安然欣赏。
他也想知道,自己这位弃剑从刀的师弟,这些年究竟练出了什么。
当岸谷郎握住刀柄的那一刻,风停,水止。
没有严肃,没有凝重,只有轻松写意的拔刀挥出,轻松到如同饮下一杯清酒一样……
清朗的刀光划过池水。
岸谷郎反手握刀,大般若长光刀锋向下,刀背向上,眼前的池水竟被刀光平整的分割成了两半,直到片刻后才缓缓合拢。
古明孝志侧头,只见岸谷郎的刀背上,一条池鱼还富有活力的一蹦一条,仿佛还在懵逼。
“这玩意可比钓竿好用多了。”岸谷郎嘿嘿一笑,随手一甩,池鱼落到狸花猫面前。
看呆了的狸花猫回过神来,叼起小鱼撒腿就跑。
“居合吗?真不错呀。”古明孝志笑着评价。“不过其他居合强者不都讲究什么十年磨一刀,藏刀于身,让每一刀挥出都是巅峰之类的?”
“呵!每一刀都是巅峰?笑话!”岸谷郎嗤笑一声。“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刀,每一刀都是最弱,最强永远是下一刀!这样,才会永无止境的变强。”
“所以永无止境变强的你,这次来东京是为了什么?”古明孝志懒得去评价,他现在对岸谷郎来东京的目的最感兴趣。
“有人雇我干件事,但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事,你这种老好人肯定看不惯,所以我不说。”岸谷郎耸耸肩,他太清楚自己这位师兄是什么人了。
更何况这次他要做的事情是个标准的反派,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少说为妙。
“有人雇你?你会答应?”古明孝志眉头一挑,他记得岸谷郎对这种雇佣关系一般都是嗤之以鼻的才对。
“剑豪佐佐木小次郎的亲手撰写的剑谱,你说我能不心动吗?”
“那倒是说得过去了。”古明孝志点了点头,一脸恍然。
一切的拒绝只是付出的筹码不够,只要有所求,那总会有心动到无法拒绝的东西存在。
即便是一心变强的岸谷郎也不例外。
“那件事,不简单吧?”古明孝志笑道。
如果很简单的话,岸谷郎早就手起刀落解决完不知道在哪旮沓看刀谱呢,怎么会有时间在这喝酒呢?
“哈哈,这件事确实很难,也很复杂,只用刀是解决不了的,不过雇主那边已经将计划安排好了,我只需要在东京找个帮手就好。”
“帮手?总不可能是我吧?”古明孝志眉头一挑,手中倒酒的手一顿。
“当然不是,但那人和你有些类似,是一个被感情束缚了的家伙。”岸谷郎搓了搓下巴,啧啧称奇的回忆道。“只不过,那家伙比你可病态多了,堪称疯狂。”
古明孝志将杯中桂花酿一饮而尽,品尝片刻之后才目光幽幽的出声提醒:
“病态而疯狂的感情只会招致毁灭,毁灭自己,也毁灭身边一切,找那种人当帮手,你要小心呀。”
“放心,我心里有数,只不过互相利用罢了,大不了在他自毁之前我一刀砍了他。”岸谷郎摆摆手,示意自己清楚。
“父亲,下周我们要参加弓道大赛了,你要来看看吗?”
恍如黄鹂轻啼的清脆少女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逐渐靠近。
“唔,是神惠那丫头啊,那我要走了,别告诉她我来东京了。”岸谷郎听到古明神惠的声音之后挠挠头。
“不用担心神惠,她比你坚强,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找回剑心,掌握二天一流的另一剑。”古明孝志头也不回。
岸谷郎脚步一顿,嘴角翘起:“那样最好,我等着她向我挥出令我满意的一剑。”
古明孝志不语,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扭头,桌子上空空如也,桂花酿和岸谷郎一同消失:
“我的酒!!”
每年顺走一瓶,你丫的倒是把瓶子给我送回来啊!
想和我恋爱的甚至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