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焕是流云城中的一个孤儿,今年八岁。因为一直牢记死去父亲的一句话,莫要不劳而获,他才没有像其它孤儿一样沦为乞丐或是小偷。
他总是会挑选一些人,运用自己的搞怪天赋,想方设法的逗人开心,只要人家笑了,他总不会空手而归。
远远的他看到一行人直奔城门而来,其中好几个人头顶都有红光闪现,为首的那人最是夸张,整个人都被红光笼罩了。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当下捡起一根树枝,躲进一个巷子里,等到那行人靠近,他立刻冲了出去,拦在路中间,指着为首那人,口中发出稚嫩的童音,“我乃剑圣苏焕,我要挑战你!”
在他想来,自己一个小小孩童做出这番举动肯定会让人觉得好笑,他也确实看到有人笑了,可最该笑的那人却没笑。
刚拿回已经晋升为中阶上品灵器的飞虹剑,楚高的心情很是愉悦,此刻又看到如此滑稽的小鬼头,他忍不住想要逗他一逗,所以才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只见他右手一甩,刹那间长剑在手。他故意板起面孔,声音冷漠:“我接受你的挑战,出招吧!”
苏焕显然是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但凡遇到头顶有红光之人,自己总是无往而不利,怎么偏偏今天就不灵了呢?看着楚高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他有些畏惧,又有些委屈,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这一哭倒让楚高有些坐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小孩呢?随着哭声传开,周围已经开始有不明真相的人朝着楚高指指点点了,这让他颇为郁闷。想上前把小家伙劝住,却吓的他连连后退,一不小心前脚踢到了后脚,眼看就要摔倒,楚高忙闪身去扶,可苏焕呢?他许是真的被楚高吓到了,看到楚高出现在自己身后,小家伙竟猛的向左一歪,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这下楚高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没办法,他只好招招手叫来黄衣,对她道:“终于见到一个比你还能哭的了,交给你了,赶紧搞定他。”
把黄衣推到了小家伙身边,楚高立刻闪到了一边。兴许是这两人有着共同的爱好,很容易就聊到了一起。没过多久,黄衣就拉着脸上被擦的干干净净的且很是兴奋的小家伙的手,来到了楚高面前,“少爷,小阿焕是个孤儿,我们能不能……能不能……”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楚高哪能猜不到她的心思,问道:“你想让他跟我们一起?”
被道破了心思,黄衣一改往日小心翼翼,怯懦谨慎的作风,直接拉着苏焕跪在了地上,以头拄地,很是坚定的道:“求少爷成全!”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黄衣点点头,楚高也就应下了,可她这一跪,却让楚高心里很不舒服,面色也变的难看起来。一旁的红衣、蓝衣、和绿衣见少爷面色阴沉,也一起跪了下来。
蓝衣道:“少爷你先别动怒,黄衣姐姐可能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弟弟,一时情绪失控,才会犯糊涂,还请少爷不要怪罪!”
看着身边跪着的几人,楚高心中说不出的失落,低声喃喃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还以为咱们已经是自己人呢?却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在你们眼里,少爷就只是个少爷。
难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吗?我不过是想你们能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把我当成自己人。如果你们能在我提出请求时把我当成弟弟来迁就,而不是当成少爷来服从,同样的,当你们有什么需求时,就大大方方的告诉我,而不是第一时间下跪求我,那样我应该会很开心,很幸福!”
说到这他自嘲的笑了笑,“我还真是矫情!明明享受了少爷该享受的一切,却还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真是够贱的!”他咧咧嘴,看不出是喜是悲,道:“都起来吧!没什么可怪罪的,不就是多了张嘴吗?咱们楚家又不是养不起!”
……楚高心情十分失落的上路了,途中遇到一伙九分嚣张,却只有一分蛮力的强盗,于是他们倒霉了。被楚高当做发泄的工具人,挨个痛扁了一顿,最后还被捆起来吊在了树上。吊在树上也没什么,可就在他们好不容易挣脱了绳索,以为自己等人逃过一劫时,一群收了楚高好处,早就等在附近的官差突然窜了出来,再次将他们捆了个结实,拖拽着押回了城里,送进了牢狱之中。
而楚高呢?从郜台小城南门进北门出,只在城中停留了不到两刻钟,连城中最有名的板鸭都没来的及尝一口,就直奔几十里外的焦陂镇去了,他隐约间嗅到了从那里飘来的酒香。
欧阳修曾有诗云:
焦陂荷花照水光,未到十里闻花香。
焦陂八月新酒熟,秋水鱼肥脍如玉。
清河两岸柳鸣蝉,直到焦陂不下船。
笑向渔翁酒家保,金龟可解不须钱。
明日君恩许归去,白头酣咏太平年。
此时虽非八月,但好酒向来是会等人的。在镇上的六一楼中,楚高临窗远望,入眼满是残荷与秃木,这让本就心情低落的他更加郁闷,而忧郁的酒往往更加醉人,所以楚高醉了,醉的不省人事。
夜间起身喝水时,楚高在客房的桌子上看到一张素笺,纸上是简单勾勒的两幅简图,其一是翠竹与青草,下书‘竹下生新草,共竹一春秋’,其二是翠竹与枯草,下书‘唯怜青草心,过秋难为冬’。
纸上虽未留名姓,可楚高却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红衣的笔迹。
回想今早流云城城门前发生的事,楚高心里很清楚,几个丫鬟并没有错。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总有一些人能够随意操控另一些人的命运。对于能够操控你命运的人,你很难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
按理说既然清楚这些,看开了,想通了,那楚高不应该会郁闷才是,可人是复杂的,心是难测的,人心更是不可以道理计的。有时候心里是这样想的,做出来却不一定就是这么一回事,人最怕的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跟别人斗无论胜负总会有个结果,跟自己斗却可能是无止境的纠结。
思忖良久,楚高提起笔,蘸上墨,信手写了一诗,以此表明心迹,其文如下:
经冬历寒竹愈青,默默挺立北风中,
跟脚从来未敢移,雪融春到草又生。
写完之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喝了杯水,就又重新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