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挑选

是夜。白日尚人来人往的街道已然空空荡荡,毕竟在墨西哥,夜晚的城市远比白日的城市要危险得多。

在一条阴暗的小巷中,一道黑色的木门隐匿在黑暗中,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直到这扇木门突然从内里被打开,在寂静的夜中发出刺耳的响声。

“吱嘎——”

两个男人从门中走出,他们的外套鼓鼓囊囊,像是塞着什么东西,腰间的手枪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危险的冷光。

其中一头卷发,面容沧桑的男子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顺带着取出了打火机,将烟分了旁边那稍显年轻的短发男子一根,随后便深吸了一口,满脸陶醉。

“也不知道这笔生意什么时候才能谈成,”卷发男人说道,把烟叼在嘴里,“老板也不知道从哪找到的那东西,天天晚上都在保险箱里哭,还有人产生了幻觉,太诡异了。”

年轻男子点点头,比划了几下,明显是个哑巴。

卷发男子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眯着眼说道:“我们只需要照着老板说的做就可以了,为了这笔交易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但只要生意成了,那就都值得。”

年轻男子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终于摸到了打火机,将烟点燃。

萦绕的烟雾伴随着微凉的夜风,在夜色中消逝。两根烟很快就被完全吸完,只剩两根烟头,被他们随手丢到地上。

“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轮班了,”卷发男人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道,“我们等到下一班人来了就可以走了。”

“也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听说是挖坟挖出来了,不会是有恶灵缠在上面吧?”卷发男人说道,想起那诡异的音乐与幻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我们这么多年也没少见这种东西了,你要是真的怕可以去东区那边找神父要点圣水什么的,不过那玩意很贵,而且有没有效果也不好说,我们都是扛过来的。”

“你刚入行没几天,会怕也正常,你只要记住少说多做,有事直接开枪就行了。”卷发男子说着,眼睛微眯,他看到小巷口处有两道黑影正在朝这边靠近。虽然身形和走路姿势都跟接班的人一样,但他还是警觉地把手放到了腰间的手枪上。

随着距离的拉进,来人的面容也逐渐从黑暗处显露,正是来接班的两人。

“时间到了,换班吧。”来人说道,走到了门前,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年轻男人看了卷发男人一眼,在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后,他们两人便一并出了小巷,各自归家。

年轻男人走在路上。他原本不是个哑巴,但后来在卖药的时候不小心抢了那些帮派的生意,就变成了哑巴。这也令他加入了这个附近区域最大的帮派。

虽说他只是新加入没多久,但却和其他人一样受重视,被调到这里来看守老板重要的货品,对此他深感自豪。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凛冽,这令他缩了缩身子,想起了自己温暖的家。家中,他的妻子正在等他,这令他加快了步伐。

他家并不远,在几个转折与几段路程之后,他看到了熟悉的家门,步伐不由得更是加快了几分。

但他很快就站在了原地,眉头紧皱。

他看到了一道黑影,站在他家门前。

男人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是仇家来报复了吗?”他忍不住想道,手握住了腰间的枪,瞄准了那道黑影。

他有些没把握要不要开枪,如果只是走错了家门的醉鬼,那将对方打死也有些过分,醉鬼走错家门这件事情并不少见。

他正在犹豫,却隐约看到那道黑影似乎抬起了胳膊,往门上敲去,似是想要敲门,这令他心下一惊,顾不得许多,直接冲向了对方的背影。

“如果回头发现是仇人,那我就直接开枪,要是又是个醉鬼,那我就狠狠地揍他一顿再放他走。”年轻男人想道,心里满是自己和妻子的团聚被打破的怒火。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那人的身后,一巴掌朝他头扇了过去,手却被一只手接住。

他微微一愣,突然察觉了不对。

眼前的这个男人背对着他,这个角度他根本不可能伸出手来接住他的巴掌,更何况,他的两条手臂自然下垂。

他疑惑地看向空中,但下一刻,他就被吓得倒退了几步,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火气。

接住他巴掌的,正是一只手。一只从空气中凭空生出,通体透明,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寄生的虫类般,不断张合的眼睛的手,伴随着他的后退,一瞬间,所有眼睛的眼球都转动着凝视着他,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脑海中闪现过卷发男人说过的话。

“……有事直接开枪就行。”这令他在恐惧中找回了些许力量,颤抖着,将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直接几发子弹射了过去。

被他寄予厚望的子弹在空中直接穿过了那只手,毫无作用,只引得那只手掌上的眼睛们开始暴动,眼球无序地转动,眼皮上下张合,宛如电路故障的机械。

在他惊惧而绝望的眼神下,那道从始至终,即便是如此近的距离下,也依旧是一道“黑影”的食事物突然开始转动脖颈。

它直接转动了一百八十度,正面的它也依旧是一片阴影,或者说是一片黑暗的泥沼,但却在不断扭曲。

气泡升腾,黑色的泥潭色彩开始转变,从最纯粹的黑开始蜕变为血肉的红白,在眼前这个可怜人的视线下,变为了一团蠕动而残缺的肉瘤。

伴随着血液的流淌,宛若花开一般,肉瘤开始由内自外地迸裂,最终,一张与年轻男人一模一样的脸,在他的头部生成。

一道血腥的嘴在他两颊裂开,露出了其中依旧互相吞噬的血肉,构成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好啊,我自己。”他微笑着,左眼凝聚出一片晶莹剔透的单片眼镜。

随后便是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