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贴身太监永泰见到老朱这个样子实在是吓坏了,虽然老朱脾气不好,经常发火,但是像今天这样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很少见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老朱一怒,大笔一挥,干掉百八千人那是很随意的事情。
永泰吓得立即跪在地上,重重地给朱元璋磕了几个头,一脸哀求地说道:“万岁爷,请息怒啊,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实在是不值得啊,大明的江山还需要你啊,天下的百姓还需要你啊。”
听到永泰的这番话,朱元璋的怒气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不错,现在太子刚死,整个国家暗流涌动,这个时候,自己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的话,大明的江山一定会万劫不复。
朕今年也六十多了,不管放到什么时代,也算是高寿,气大伤身,可不能为了蓝玉那个王八蛋把自己的身板气坏了,这样以来,不就便宜那个王八蛋了吗?
安慰了自己一番,朱元璋才缓缓地坐到了龙椅上,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稍等了片刻,便扭头对永泰说道:“去把嫡长孙朱允炆叫过来。”
自从学士刘三吾向他建议立嫡立长之后,为了避免后世子孙因为皇位而自相残杀,朱元璋本来就已经有意要立朱允炆为储君了。
现在,蓝玉深深地刺激了他一下,使得他立朱允炆的决心更加坚定了,他妈的,你不让我立,老子偏偏立给你看,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这大明是你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
到底谁是皇上?
永泰跟了朱元璋这么多年,最基本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一听到“嫡长孙”这三个字,就明白储位这事算是定了。
当然,他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因为他是太监,要是对政事发表见解的话,在老朱手里会死的很难看。
尤其是立储这种最为敏感的政事。
永泰知道事关重大,立即向朱元璋躬了躬身子,道:“奴婢领旨!奴婢这就去!”
说罢,弓着身子,缓缓地退出了大殿,然后一路小跑地去东宫找嫡长孙朱允炆去了。
新君马上确立,这个时候可不能打马虎眼,一定要在他的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这样的话,将来万岁爷驾崩了,自己在这皇宫里仍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过了没多久,永泰就小心翼翼地引着朱允炆来到了谨慎殿内,见到朱元璋之后,立即纳头便拜,道:“孙儿叩见皇爷爷,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抬眼看了看这个孙子,这孩子明显瘦多了啊,自从他爹去世之后,他就经常哭泣,饮食也减少了许多,瘦的让人有些心疼。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啊。
朱元璋又对朱允炆多了几分喜欢,哪个长辈不喜欢孝顺的孩子呢,笑了一下,用和蔼的语气说道:“允炆,来。上皇爷爷前面来。”
朱允炆愣了一下,但他也早已经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儿,自然懂皇爷爷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心里不由地激动了一下,又向朱元璋磕了一个头,道:“是,孙儿遵命。”
说罢,便站起来,缓缓地走到了朱元璋的跟前,微微躬了躬身子。
朱元璋没有说废话,随手在桌子上拿出一道奏折,递给朱允炆,淡淡地说道:“这是江西都指挥使司上奏的关于清剿江西匪患的折子,你看看该怎么批?”
听到这话,朱允炆心里更加激动了,这明显是老朱要培养他的节奏啊,即便是再淡泊的人,面对皇位的诱惑,心里也不可能不起一丝波澜。
但是,朱允炆还是有些城府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就强自镇定了下来,依旧是弓着身子,一脸恭顺地说道:“回皇爷爷的话,孙儿不会处理政务啊。”
这个回答颇为得体,朱元璋看了自己的孙子一眼,心里颇为满意,微微一笑,依旧是和蔼地说道:“不懂可以学,当年你爹也是什么都不懂,还不是被你爷爷我手把手地教出来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皇爷爷身边学习如何处理政务。知道了吗?”
这句话表现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朱允炆万万没有想到老朱这么快就立他为储君,他本来是庶出,本来是没有机会的,后来因为命好,成了嫡长子,但是他仍然不自信,因为他的后台比朱允熥差远了。
朱允熥的后台可是蓝玉大将军,权倾朝野,整个大明朝的武将基本上都支持他,而自己的外公只是个普通的官,跟朱允熥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而现在,皇爷爷竟然排除一切困难将这个人人都想得到的储君之位给了自己,这让朱允炆如何不感激泣零?
朱允炆立即跪在地上,重重地向朱元璋磕了几个头,感动地眼泪都掉了出来,道:“谢皇爷爷恩典,孙儿今生今世都无法报答皇爷爷的如山之恩。”
朱元璋伸出他那只已经粗糙的大手,一把将朱允炆扶了起来,微微笑道:“你皇爷爷富有四海,还需要你报答什么?你只需要在将来做一个好皇帝,守好你皇爷爷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皇爷爷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
朱允炆缓缓地站起来,擦了擦眼泪,道:“是,多谢皇爷爷教诲。孙儿一定努力学习处理政务,不让皇爷爷失望。”
朱元璋“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很显然对朱允炆的回答十分满意,随后又洒了一眼朱允炆消瘦的身子,一脸心疼地说道:“允炆,你爹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也很孝顺。
但是,你再孝顺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你要是把自己的身子搞垮了,你让你皇爷爷该怎么办呢?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考虑考虑你皇爷爷吧。”
朱允炆擦了擦眼泪,淡淡地点了点头,一脸恭顺地说道:“是。孙儿遵旨,孙儿多谢皇爷爷关心。”
就在这时,在大殿外当值的太监忽然疾步跑进了谨慎殿,手里捧着一封奏折,走到朱元璋的御阶之下,深深鞠了一躬,道:“启奏皇上,曹国公送来甘州急报。”
朱元璋听到这句话,眼睛不由地向上一挑,李景隆刚刚送来了一份朱桂移镇甘州的折子,现在又送来了一份急报,难道是甘州出事了?
不大可能啊,蒙古人的动作怎么可能这么快,更何况,甘州卫虽然还没有建成,但是也不是他们想打就打的软柿子。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世道,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朱桂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安分?老老实实地在兰州待三年,等甘州卫建好了再去就藩不行吗?
非这么猴急猴急地干什么?该不会是真的被蒙古人钻了空子吧。
朱元璋心里越想越害怕,他虽然为人严厉,但是那一片舐犊之情却是远胜别人,忙对站在身边的朱允炆说道:“快去拿过来,看看你十三叔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允炆见皇爷爷这么紧张,不敢怠慢,忙道了一声是,然后一溜小跑儿地将当值太监手里的奏折拿了过来,递到了朱元璋手上。
朱元璋读到的是李景隆密报朱桂擅自改动军户制度的奏折,这封奏折虽然早就发出去了,但是河西距离金陵万里之遥,直到今天朱元璋才收到。
果然不出所料,朱元璋越看这封奏折越是生气,脸色刷地一下子铁青了下来,而且越来越难看,看到最后,他再也忍无可忍,气得他狠狠地将奏折摔到了地上,骂道:“这个王八羔子想干什么?不怕引起兵变吗?!
他以为他自己是谁?老子苦苦思索才确定的制度他说改就改,照这样下去,用不着蒙古人来打他,河西的军户八成就要造他的反了!”
朱允炆吓了一大跳,他不知道李景隆在奏折里说了什么,引的皇爷爷勃然大怒,然而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尽力调和二人之间的矛盾,以显示自己的亲亲之宜。
朱允炆虽然对他的这几个手握重兵的叔叔们有所忌惮,但是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挑拨离间,这样的话,以老朱的精明和做事风格,估计就不让他当这个储君了。
“皇爷爷息怒。孙儿想十三叔不是故意惹皇爷爷生气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朱允炆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有什么误会?!”朱元璋仍然是压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暴跳如雷地说道:“奏折里说的明明白白,刚一就藩就擅自改动朕定下的军户制度,谁劝也不听?这叫误会?他这么大了什么不知道?”
说罢,又怒气冲冲地拿起桌子上的御笔,在一张锦缎上刷刷刷地写了一道圣旨。
内容十分简单,也十分具有震慑力,更能直接体现朱元璋本人的风格。
圣旨上只有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小子,你想干什么?马上滚回来见朕!
真当你的父皇老了,提不动大刀了吗?
这次要是不好好收拾收拾你小子,你小子是不是都要忘了跟谁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