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厂公,这是第五十六支商队了。”
江长歌看着曹化淳说道,曹化淳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叹道:“五十六支了,这才刚刚中午啊,这样算来今天恐怕也有将近百支商队离开蓝田啊。”
听了这话江长歌没说话,仿佛认同这一说法了,曹化淳这时在这里计算着。
“昨日一百零六队,前日九十八队,大前日九十五队,大大前日,一百零二队,今日一上午便有五十六队,这短短三四天的时间竟然有三四百支商队离开蓝田,这一年往来蓝田的商队到底有多少啊。”
江长歌听了这话沉吟一下道:“全年数值属下没有进行过统计,不过现在是蓝田商队增多的季节,蓝田的农忙过去了,很多农民都会把自己家乡的货物通过商队进行贩卖,从现在到来年开春,恐怕每天往来的商队都在上百队左右,农忙时候商队会少一些,可是每天五六十队还是有的,蓝田的繁盛,这些商人功不可没。”
“而且这还紧紧是从蓝田县城出发的,从其他区域出发,或者蓝田还有一些商队常年在外跑,以及一些半途商队,统计起来都很费时费力,而且数量可能并不准。”
江长歌说道,听了这话曹化淳叹息一声,知道江长歌说的都是实情,蓝田的商队分为半途与全途商队两种。
全途商队就是我从蓝田到洛阳,这全程都是由一个商队运送。
而有的地或许因为遥远,或许因为蓝田商人在那个地方扎下根了,可以把货物卖出一个高出市场的价格,但是这样的商家自己运输货物,还觉得成本有点高,或者是来不及,于是就雇佣其他商队来运输,两个人相约一个交货地点,比如到洛阳,他们也许会选择潼关作为交货点,两个商队一倒手,第一波从蓝田运到潼关的商队就回去了。
路程只走了一半,所以叫做半途商队。
再说白点,全途商队是直达的,而半途商队是需要换乘的。
因此这种统计起来很困难。
江长歌又跟曹化淳说了说蓝田商队是蓝田财政的一大重要支柱,听得曹化淳连连感叹:“哎,东林党该死啊,满朝文武该死啊,当年魏忠贤虽然罪该万死,可是唯独收商业税这一点,可以算是可取之处,陛下当初登基,若不是过于相信东林党人,哪怕要杀魏忠贤,也不应该同意东林党人不收商业税的做法啊。”
“杂家是去过江南的,咱们的谍子每年也会跟杂家汇报东南的情况,那里虽然没有蓝田繁华,可是也是繁华之所啊,那里的商人也有钱得很,若是能收他们的税,陛下何至于过的如此拮据,别说辽东对付鞑子的银子,就是讨伐流寇的银子也是不缺的,何至于还要向满朝文武进行募捐啊。”
曹化淳说道这里感慨万千。
曹化淳跟魏忠贤是有仇的,天启初年,魏忠贤得宠,害死了当时素有贤名的大太监王安,独揽大权,曹化淳也因此受了牵连,被贬逐出京,到南京戴罪。
断人前程,尤其是断了一个太监的前程那犹如杀人父母,如此大的仇恨,让曹化淳对魏忠贤可谓恨之入骨,但是今日看到蓝田商业如此发达,曹化淳都不得不承认魏忠贤当初收商业税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虽然当时收商业税,魏忠贤在其中中饱私囊,可是魏忠贤虽然很贪,但是大头还是用在了辽东的军务之上啊,而且魏忠贤在位的时候,辽东局势还是很平稳的,将士用命,更没出现过鞑子入关这种先例。
反而魏忠贤死了,辽东更加糜烂,满朝文武一个劲的给皇帝灌输圣天子不与民争利,然后国库愈加的空虚,到了最后陛下都要穿带补丁的衣服,一个月也见不到肉食。
再看看满朝文武,那一个不是富得流油,八十老翁还能娶十六新娘,每日吃喝那叫一个靡费,而上了朝堂就又变得无比穷酸,仿佛他们天天跟皇帝一样过苦日子一般。
曹化淳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把群臣到底是何样子告诉崇祯,可是最后曹化淳还是放弃了,没办法,他曹化淳不像魏忠贤豁得出去,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他曹化淳可是有家有业的人,别误会,不是说曹化淳是假太监能生育,而是因为曹化淳兄弟多,曹化淳一共兄弟五人,他是老五。
老三化富,老四化勤,早亡,还有长兄与次兄,尤其是他跟次兄曹化雨关系最为亲厚,而曹化雨现在就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后军都督,官居高位啊。
而自己这个次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与朝内文武交好,牵连过甚,曹化淳要是告密的话,说不定老曹家也会受到牵连,这年头,把自己卖给皇帝没问题,可是自己的家族不能啊。
曹化淳是个没有子嗣的,却不能让自己的家族从此断绝,尤其是他那几个侄儿,他喜欢的紧啊,因此曹化淳对于满朝文武不能交恶,只能维护,而对崇祯他也是忠心的。
因此曹化淳就是这样一直纠结着,没办法只能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敌对势力,对外他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而对内曹化淳在文武群臣那里还是吃得开的,毕竟当年崇祯继位之后,是曹化淳主持平反当年魏忠贤判的冤假错案,救助的文武官员以及他们的家属上千余人。
这也是曹化淳在大明吃得开的主要原因,要不然不安分的大臣早就揪着曹化淳说,这就是第二个魏忠贤了。
曹化淳喝了一口茶碗里面的茶水,这路边茶摊的茶水苦涩,味道也很一般,也就是能解渴,可是曹化淳却很喜欢喝,这时又一队商队离开蓝田县城。
江长歌道:“厂公,听前线奏报,鞑子已经入寇京城了,咱们是不是也见一见李朝生啊,等这边事了,咱们也好回京护卫陛下。”
曹化淳听了这话道:“嗯,是该见见李朝生了,不过不急。”
江长歌听了这话道:“厂公,现在鞑子进犯京师,天下再次风雨飘摇,蓝田县的态度很重要啊,若是李朝生这时候动了心思,也出兵围攻朝廷,那朝廷危已啊。”
曹化淳听了这话道:“不会的,李朝生这时候绝对不会出兵帮助鞑子的,李朝生欲以仁义取天下,现在虽然是进攻大明的最好时候,但是他肯定不会做,因为他绝不愿意担负汉奸这个千古骂名的。”
“这何以见得啊?”
江长歌不解的问道,曹化淳哈哈笑道:“他若是想那样做,这蓝田早就不会偏安陕西一隅之地了,恐怕整个西北都是他李朝生的了,他是个高傲的人,他不屑趁人之危,他想做一个后世说到他就会举起大拇指的一代豪雄,而不是一提到他就说他乘人之危,甚至连褒贬不一这个词他都不想有,他想做一个完人,一个被后世人称为千古一帝的存在,其野心之大,贯穿宇内,光凭这一点就能称为天下豪雄。”
说道这里曹化淳眼中似乎有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在流转道:“而陛下,在他的衬托下,会被无数人惯上愚蠢,刚愎自用等恶毒的字眼,而你我就是陛下麾下忠心却无能的臣子,甚至你我还会被以后的戏文写成恶毒,无能,且愚蠢的形象,用来歌颂蓝田的伟大。”
“这就是李朝生想要的,这就是李朝生所期盼的,他想要以正义之名取天下,为此他甚至不屑于趁人之危,呵呵……这对你我是何其悲哀,何其悲哀啊,从这里可以看出他李朝生牙根没把你我放在眼里,咱们在他的眼中也许就如臭虫一般,可以随意捏死。”
曹化淳看着繁华的蓝田城,苦笑连连,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李朝生,但是他却无能为力,对于已经长成的蓝田县,曹化淳会的那些阴谋诡计,仿佛都不堪一击,自己想的渗透计划,派来的锦衣卫,除了千户江长歌之外,二十五个人,被策反了二十三个,连副千户都被策反了。
他派来的美女宫女,以为可以腐化蓝田的高层,结果李朝生面都没出,就被昌瑜郡主带走了,送到了纺织厂做纺织女工,为此自己甚至连辩驳一句都做不到。
曹化淳到此地,发现自己会的那些东西都如小儿科,面对蓝田的铜墙铁壁,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曹化淳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哪怕当年他面对权势熏天的魏忠贤时,也从来没觉得如此无力。
可是现在面对蓝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所有阴谋诡计,在这里就是一个笑话,蓝田这时在他心里就是一个魔国,面对这样一个势力,谁都会心生绝望,生不出任何可以反败为胜的心来。
可怕,太可怕了,这就是魔的可怕,他会制造梦魇,把自己拖入梦魇之中,让自己所有的智慧,计谋,决断都化为无形。
他会蒙蔽自己的眼睛,遮蔽自己的灵识,把自己拖入魔国的陷阱之中,让自己心生绝望,曹化淳觉得自己现在就被魔国吞噬,而李朝生就是坐在魔国白骨王座上那最可怕的魔王。
他现在正在呲着獠牙,对自己冷笑,对着大明冷笑,因为接下来他就要开始吞噬大明了。
“哈哈哈……”
李朝生哈哈大笑,看着商业部递交上来的商队信息,其中蓝田官方商队就占据商队总数的两成,这可不少了,要知道蓝田官方商队贩卖的货物,利润都是高的吓人的。
见到李朝生如此开心,商业部长马腾云呲着牙道:“县尊,今年预计出蓝田的商队会比去年提高百分之十五左右,可以为蓝田带来的利润不下八十万两。”
李朝生听了这话点点头道:“很好,不过商业虽然重要,咱们蓝田内部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这话马腾云道:“县尊您放心,我跟农业部的联系了,今年咱们蓝田粮食大丰收,进行仓储的粮食比去年还多了百分之十,足够咱们整个陕西人吃上两年的了,剩下的粮食我们才拿出去卖的。”
“哦,今年粮食丰收了吗?”
听了这话一旁的谷子道:“嗯,县尊您忘了,科技学院今年固氮法研制成功,研制出一种新的肥料,氮肥,您亲自划分了十二个县为试验点,这十二个县今年粮食都翻倍了,所以今年蓝田的粮食才会如此丰收。”
“哦,想起来了,对了那个氮肥效果如此之好,粮食都翻倍了,看来可以大规模推行了。”
谷子点点头道:“的确不错,本来去年让那些大里长把新肥料带回去实验,这些大里长一个个可不愿意了,还是县尊您强制让那十二个大里长把肥料带回去,并且还保证他们的基础收成,这才肯实验,而今年,那十二个大里长已经带头申请使用新肥料,而去年没有用的大里长更是一天派人跑三次县衙,希望今年使用新肥料的计划县有他们,你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当初县尊是如此劝说他们,给他们保证,可是他们却根本不在意,现在竟然一个个舔着脸来求县尊,要我说,县尊你让我出去,狠狠的斥责他们一顿,让他们敢质疑县尊的决定。”
李朝生听了谷子的话却摇头道:“谷子啊,目光莫要狭窄,其实他们能如此做,我心甚慰,一件新事物本身就代表着风险,当初我要是一推行,他们就满口答应,拍我马屁,我反而会很失望,毕竟他们是大里长,代表着一个县的百姓的安危,粮食是一个县百姓的生命线,这件事他们马虎不得,也大意不得,他们敢于为了百姓而跟我抗争,我心中还是很开心的,这说明他们把百姓的事情,放在最前面,这就是咱们蓝田需要的官员。”
听了这话谷子点点头表示同意,而就在谷子准备接着汇报事物的时候,一个护卫进来道:“县尊,曹化淳派人来说明日想见县尊一面。”
听了这话李朝生嘴角翘起来道:“这老家伙坐不住喽,呵呵,去告诉曹化淳的信使,明日我没空,后日中午,我请曹厂公吃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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