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哲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的，原本今天她约了另一个组的制片人见面，向对方讨教一些经验，但见过于玥，她就立刻推掉了那边，向对方道了好一会儿歉，收拾好赶紧去到了剧组。
她坐剧组的车直接到b组场地，结果b组那边说胡畅今天没来出工。
“说是生病了请假，谁都没看见他。”副导演无奈地说。
刘宇哲去找统筹，统筹说给胡畅打过电话，结果被他好一顿阴阳怪气，就说自己病了，不舒服，怎么都不肯来。
刘宇哲想了想，还是给曹州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说了。
她没说具体是谁，只说是公司的女员工被胡畅骚扰了，告到了她这里。今天胡畅就撂挑子了，b组现在开天窗。
曹州在电话里气得破口大骂：“……他他妈的傻逼吧？两厢情愿的在组里睡睡也就算了，给我搞这出？还跟老子耍大牌？求求他照照镜子吧！”
刘宇哲扶额：“他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有恃无恐……哥，这人能换掉么？”
曹州这下不说话了，半晌才问：“他拍了多少场了？”
“得有三十多场了。他戏份挺多的，还一直着急拍，刚开机那几天没怎么拍他，但最近b组每天拍的都是他——这还是慢的，基本每天的计划都完不成，要真按照统筹下的通告来，那他得拍出七、八十场了！”
“非得换么？能不能聊啊？”曹州问。
刘宇哲想了想：“哥……我没法说非得不非得，但是现在舆论环境你也知道——如果他后续出问题，影响的是整个项目，到时候，就不是说这三十多场戏重拍的问题了。一个舆论危机，会给我们带来多大损失？哥，我的建议是……及时止损。”
“妈的……”曹州在那边来回踱步，半天才梗着劲儿说，“那怎么跟他谈？”
“我先跟他经纪人谈吧，哥你那边也跟法务说一声，准备好律师函，一旦聊不通，就走法律途径。”刘宇哲用指尖在皮质的扶手上轻轻敲着，“这是个隐患，不能留着，我一会儿跟姜鹏通个气，让他心里有个底，欸……抓紧找别的有档期的演员吧，这么大一个男二号，要了命了真是！”
“他妈的狗东西……”曹州又骂了一句，“啪嗒”一声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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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玥刚回去，就接到了剧务的电话，让她搬到7楼去住。换好房间后，她一天没出房间门，吃饭都是叫了外卖送到房门口的。
见过刘宇哲，她也渐渐冷静下来，思路清晰了许多。
刘宇哲不一定会为她出头，但既然她没有打算忍气吞声，那这件事就一定不会这样过去。毕竟在刘宇哲心里，排第一的是《西川一梦》这个项目整体，而不是其中的某个人。
胡畅这件事或许在旁人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只要于玥作为受害者不愿意进行和解，对项目来说，就永远是一个潜在危机。
在现在的舆论环境下，没有人会拿几千万的项目去为一个人冒险。即便是男女主，如果有负面新闻缠身，剧方和平台都得考虑下值得不值得、会不会打水漂。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再没什么担心的了，照常对接着其他演员的工作，等着刘宇哲给她的答复。
结果因为昨晚没睡好，中午吃完饭，坐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她是被电话惊醒的，来电人是刘宇哲。
“喂，哲姐……”她睡的嗓子发干，一出声哑得厉害，捂住话筒咳了两下。
刘宇哲以为她又哭过了，叹了声气才说：“胡畅这周会离组。”
于玥一愣：“这么快？”
“我直接跟他经纪人谈的，没说你的名字。虽然他死不承认自己做过什么，但说愿意双方和平解约。剧组承担后续重拍的成本，他退回已经打过去的第一笔片酬……这笔钱我可以申请一部分，以公司奖金的名义打给你，当作给你私人的精神损失费，”刘宇哲问，“你觉得能接受么？”
于玥不说话，刘宇哲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
“你知道我录音了吧？”她终于说。
刘宇哲笑了一声，总算松了口气：“可以，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会尽快帮你走流程，如果……”她顿了一顿，“如果你有离职的想法……”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离职？”于玥立刻反问，“你觉得我应该离职么？”
“当然不是。”刘宇哲有些惊讶，“那我也不跟你说场面话了——玥玥，我不希望这件事闹太大，如果能就此平息，就再好不过了。当然，是在尊重你意愿的基础上。”
这样半安抚、半威胁的话，于玥从前听刘宇哲说过很多次，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是对她说的。
她做了退让：“钱我不需要，但我会保留好证据。麻烦也转告胡畅，如果他还想惹事，我也不介意奉陪。我是个普通人，只想勤勤恳恳做好分内的工作，但我于玥也不是软柿子，更不怕鱼死网破——谁站得更高，摔下来的时候就摔得更狠，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吧。”
刘宇哲在电话里笑了一声：“你说得对，应该怕的是他。”
最后于玥说：“无论如何，哲姐，还是谢谢你。”
刘宇哲“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和于玥的通话页面，忽然有种很神奇的感觉，似乎第一次看清，这个女孩纤细、平和的外表之下，有着怎样的清醒和勇敢。
知道哪里该进、哪里又该退，这不是谁都容易做到的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欸……如果艾达也能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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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替胡畅的男二号很快就进组了，是杰西介绍来的好朋友，叫作佟冰。
他的知名度比胡畅差些，但演技还可以。刘宇哲看过他一部校园剧，正好他有档期，听经纪人说谈定了之后，没等合同到位，就立刻自费飞到了横店。
服装师紧急调整所有男二号的衣服尺寸，帽子都得重新弄。之前的礼仪老师和剑术老师又被叫了回来，单独给他集训了两天。
半天定妆、半天读剧本，b组前后拍了五天其他零零散散的配角戏，第六天就开始重拍男二的戏份。
关于换演员，组里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但都说的模棱两可。有说胡畅得罪了平台的、有说狗仔拍到了他黑料要曝的、也有说他被资方大佬甩了的……
没人出来肯定或否定，这几种论调日渐甚嚣尘上，连论坛里都有人发帖。
最后胡畅出来发了个声明，说自己是身体原因，不得不退出《西川一梦》的拍摄，感谢粉丝和所有朋友的担心，也希望《西川一梦》能够拍摄顺利，红红火火。
于玥本以为会有矛头指向她，但刘宇哲并没有把关于她的事情说出去过。
她心存感激，但又觉得差点意思，毕竟对于胡畅而言，损失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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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演员进组的前两天，周正珂也飞回来了。
平台对剧本提了很多意见，许强亲自回去处理。但他年纪大了，不太适合四处奔波，这次回去就不来了，组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周正珂。
因为换演员的事情，导演发了好大的火。周正珂回来的当晚，就被拉去改剧本，下了两张纸的飞页。
他是回来才知道胡畅被换掉了，在导演屋里一边听他抽烟大骂、一边照要求改着剧本。
刘宇哲和姜鹏不得不来安抚导演，说是胡畅身体原因自己要走，没办法，又答应之前拍过的戏份，全都交给b组导演重拍，尽量做一些删改，导演这边的主线剧情不做变动。
三个人在屋里聊了几个小时，一直聊到十一点多，刘宇哲还拿了红酒过来陪导演喝了半瓶，他这才消了气。
周正珂住的也是和美，十点四十左右从导演房间出来，打着哈欠往回走。连着赶了几天飞机，心力交瘁得厉害，恨不得马上就回去睡觉。
刚坐上电梯，他就看见于玥从外面风风火火进来，忙按住了开门键，一直等到她上电梯。
于玥在跟祝同打电话，祝同的新工作遇到点困难，来找她出主意。
她刚好说到“晚安”，走进电梯，对着周正珂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周正珂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看见她按了7楼，于是问：“你不是住12楼么？”
于玥身子僵了一下，关上了电梯门。
“我被人骚扰了，所以换了房间。”她背对着他说。
周正珂一愣，往前走了走，但又不敢靠她太近：“……你怎么样，有事没有？”
于玥抬头看他，一脸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正珂的脸“唰”一下子红透了，他没想到于玥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电梯到7楼，于玥说了句：“下来。”
周正珂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一直到了走廊尽头的步梯转角。
他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让于玥产生厌烦。
于玥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说：“为什么？”
“嗯？”周正珂没听懂。
“为什么喜欢我？我想听听看。”
周正珂想了很久：“能不能先告诉我，骚扰你的人，有没有伤害到你？”
见于玥摇头，他才小声说：“你很……热情、开朗。”
“还有呢？”于玥半眯着眼睛看他，“这样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发布会那天。”他抿了抿唇，低下了头，“周围那么多人，你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当时我看见那黄牛要对你动手，就想着……”他脸烫得不行，双手握成了拳头，“你那么勇敢，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挡在前面。”
他看着于玥的眼睛，耳根和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绯红，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吗？”
如果不是他提起，于玥早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因为这个？”她不禁失笑。
发布会当天，她的反应，并不完全是下意识使然。
她操办过许多场发布会、粉丝见面会、观影团等等等等……之所以会那么快冲出去，是因为她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知道后果是什么。
黄牛和小偷一样有组织，但活动现场的安保，和公交车上的管理员、小区门口的保安，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没忍住笑了起来，看的周正珂一脸茫然。
“周正珂……”她一脸轻松地看向他，叹了口气，“到此为止吧。”
周正珂疑惑，问她：“什么意思？”
于玥轻声道：“你和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