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钟成被赵唯的话震住了，但随即又感到很荒唐。
就这样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子，可能吗？
说他种地种得好，他还相信。
赵唯看出了钟成的怀疑，他连忙解释：“就是刚才陈志军说的我开发了10年的数控程序，他们一直说这是一套垃圾程序，没有实用价值，其实是他们看不懂。”
说着说着，赵唯就激动起来，“我父母都是机床厂的设计师，我从大学开始，就梦想着开发出一套国际一流的国产数控程序。”
“我一直在进行开发，他们说我开发了10年，其实我已经开发了16年了，你以为我现在有多少岁？”
“多少岁？”钟成很配合地问道。
“我今年才34岁，没日没夜地开发程序，人显老不说，老婆还和我离婚了，孩子也被带走了，我容易吗？”
赵唯的声音有点哽咽了，眼圈也红了。
钟成再次被震住了，确实太不容易了，难怪刚才他叫赵唯“老师傅”，其他人会笑了。
唉，这就是纯粹技术工作者的悲哀吧。
如果自己不是有了系统，说不定也会和他一样。
接下来，钟成让赵唯仔细介绍一下他的数控系统。
随着赵唯的介绍，钟成的眼睛越来越亮。
开发机床数控系统至少分两种：一种是开放式数控系统的完全开发，一种是集成式数控系统的二次开发。
目前国内绝大多数软件工程师做的是在已有数控系统上的二次开发，难度相对要低得多，但受限于原来数控系统的框架，不可能有大的创新突破。
而赵唯的数控系统就是第一种，开放式数控系统的完全开发，需要自己写编码器，需要自己写算法，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难怪这些墨守陈规的软件工程师看不懂了，而且用于机床厂目前的数控机床也有点杀鸡用屠龙刀的感觉。
但却正是钟成所需要的。
钟成感觉找对人了，这还真是瞎猫遇上死耗子了。
这也可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随后，钟成不断地提问，赵唯进行解答，二人越聊越欢，相见恨晚。
钟成是对软件开发不太懂，但他对机床设计、机床运行对数控系统的要求懂啊，而且是精通，正好弥补了赵唯这方面的短板。
直到下班了，二人还是意犹未尽。
钟成干脆就请赵唯到外面去吃晚饭，继续交流。
在机床厂外面的苍蝇馆子中，钟成点了一荤一素加上一大盘炒花生米共三个菜，又要了几瓶啤酒，边喝边聊。
赵唯两瓶啤酒下肚，话多起来。
他感慨道：“你那数控磨床根本配不上我这系统，没办法，谁让没有更先进的机床给我这宝贝用呢，将就了吧！”
这家伙难怪被人踩，情商确实不太高。
钟成嘿嘿一笑，“老赵，你先不要吹，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从裤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叠A4纸，从面上拿出几页递给赵唯。
这是女娲工业母机的设计大纲，包括设计思路以及最终要达成的各项技术指标。
本来是准备在李经理不同意数控磨床方案时的后备措施。
但李经理马上就同意帮忙了，没用上。
“12轴联动9工位加工中心，你还真敢编啊？”
赵唯看了一眼标题就惊叫起来。
钟成得意地说道：“老赵，是不是编的，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这技术上的事能开玩笑吗？”
赵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又低头看了起来。
越看赵唯的表情越凝重，反复把这几页A4纸看了三遍之后，他慎重地说道：
“钟成，你这工业母机的设计思路应该是可行的，我的系统调整后也能满足你的要求。”
他话音一转，“但是要让数控系统与机床运行完美结合，就需要海量的运行测试，进行程序修订，这个过程三五年时间都不够，还需要厂里的大力支持。他们能同意吗？”
说到这里，赵唯的脸色沮丧起来。
钟成知道他指得是机床厂软件开发室的那帮人，如果这帮人以时间为借口反对，就是李经理也不可能同意这个项目立项。
但钟成却一点不担心，他早就想到这种情况了，他还有后手。
他把手上剩下的几十页A4纸递给赵唯。
“老赵，看看这个再说。”
赵唯疑惑地接过来，看了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他飞快地看完前面几页，抬起头，吃惊地问道：
“这是德曼国海格斯公司的五轴联动机床专用数控程序的源代码，你是怎么搞到的？”
钟成神秘地笑笑，“你继续看，看完后面再说！”
赵唯闻言继续往下翻，看着看着，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猛地站起来。
“这是海格斯公司数控程序的调试试验数据，还有各种失效模式的分析报告，有这些资料可以节省90%以上程序开发时间，这是万金难求的宝贝啊，你！你！”
他以一种见了鬼地表情望向钟成，如果说钟成能够搞到海格斯公司数控程序的源代码，还不是很奇怪，从他们的五轴联动机床上就能“拷贝”出来。
但这些测试数据可是海格斯公司真正核心商业机密了，是海格斯公司作为世界第一流机床制造公司的真正底蕴，那是需要无数人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的积累。
“咳，你只管用就行了，只要不给别人说，就没事，你瞎操什么心！”
钟成直接把9527的原话搬了出来。
赵唯马上就没有在这事上纠结了。
他坐了下来，重新拿起来了那摞A4纸，一边看，还一边摇头晃脑。
一会点头，一会摇头，陷入了数据的海洋，没有再理会钟成了。
钟成舒了一口气，幸好赵唯还不是那种刻板的人，如果他非要在这些资料的来源上较真，他还真不好解释。
直到晚上8点了，赵唯都没再抬起来头。
这特么才是真正的技术工作者啊！
钟成感叹到，其实他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因为单身宿舍要求晚上9点前必须回去，钟成只得把帐结了，给赵唯打了声招呼，他要回去了。
赵唯头都不抬的摆摆手，意思是我知道了，你赶紧走人，不要打扰我。
钟成苦笑着离开了。
回到903后，三名室友追问他干什么去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按时上下班，时间精确到了分钟，这次异常情况让室友们大感兴趣。
钟成只得辩解设计室有工作需要加班，可能以后都会晚点回来了。
三人虽然表示怀疑，但也拿钟成没办法。
随他们怎么旁敲侧击，钟成都是以无言相对，最多呵呵一声。
大家又聊了一会天，除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大多是周虎、王安林、雷永忠在八卦公司里谁又和谁外对象了，哪个男生又失恋了，哪个女生又劈腿了……
钟成感到怎么和他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