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满脸颓丧,原来这黑了心的狗子早就别有打算。
怪不得自己之前说要带它来教廷的时候,虽然一看就没安好心,它也没有拒绝。
那不靠谱的世界之神还没出场就领了便当,自己原本盘算的驱虎吞狼之计看来注定只是一厢情愿了。
可是,如果连这个世界的神都靠不住,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制衡它的力量呢?
已经改换面目、借着林木隐蔽身形的维恩深深地呼出一口郁气,些许白雾在面前凝结又逸散。
山中的夜晚分外寒冷,可四处游弋的透明暗影却极为活跃,不时从维恩身边掠过。
据小白所言,这些暗影原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息流。当两个位面不幸发生碰撞时,这些外来的信息流便会借由空间的裂缝入侵这个世界的本源。
尽管它们云集景从的样子十分猖狂,然而对于这个世界的土著而言,却丝毫无从察觉正在发生的异常。即使是能够洞察这一切变化的维恩,也仿佛只是徒然陷入了一场幻觉之中,得以从白日梦中窥见另一个维度的一角。
或许是有着共同的所来之处的缘故,信息流之间会相互吸引、相互纠缠。聚合形成一定规模之后,便会扭曲周围的环境,试图将这个世界恢复成它们往昔所熟悉的样貌,也就是所谓的“魔女化”。
这个正在一点点逐渐失去颜色的世界安静得出奇,维恩顺着脑海中复现的地图方位,一瞬破空,朝山顶而去。
越是往高处攀登,周围也就越寒冷。植被渐渐变得稀疏,直到苍白的冰雪覆盖了地面,一座仿若云上天宫的神殿终于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夜色昏暗,那座神殿却光芒璀璨,耀眼夺目。高大的立柱通体由坚冰所造,晶莹剔透,威仪不凡,令人一见之下便心生震撼,顶礼膜拜之情油然而生,即使是维恩也不免为之短暂失神了片刻。
那些前来朝觐亲眼目睹如此奇观的人,想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这个世界上确然有着神迹的存在。
不过,在那宫殿的上空,此时却仿佛正有着不可名状的巨物张开大口,吸食天地,将神殿投向夜幕的所有光彩尽数吞噬。
那是一道规模巨大的信息流聚合体,在彼此的纠缠与共鸣强化之下,它逐渐拥有了影响现实的能力。
若不尽快干预,也许它很快就会扭曲周围的一切。
定了定神,维恩将兜帽捂紧了些,踏着坚冰铸就的长阶,他一步步登上神殿。
据小白所言,光明三重圆环就供奉在这座冰雪神殿的中央殿堂。
很难想象,至高的教皇会终其一生都坚守在这样荒凉苦寒的地方,至死不出神山一步。既无缘得见世间繁华,自然也无美食美人相伴,这种生活在维恩眼中与坐牢无异,都别说区区一个教皇之位了,哪怕就是成了真神想来也无聊的紧。
于此绮丽绝景之下,他孤身一人独行,四周寂静得似乎连风雪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唯独只剩下自己的心跳依然坚定有力。
此刻他仿佛处于世界的中心,整个世界都随着心脏深处的每一次起伏而搏动。
越是上行,空气非但没有变得稀薄,反而愈加浓稠。风雪渐息,但并非变小,而是那尚未落地的雪花连同周围的一片片空间都静止在半空,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阻力越来越强,某种力量隐现,试图将维恩锢锁其中。
“哼。”
维恩用力一踏,磅礴的魔力涌出,又一道禁制被他冲破。
这已经是他破除的第七道禁制了。
即使他再不愿意暴露艾柯丝的行踪,此时也容不得他留手了,他唯一还能掩饰的细节便是尽量狂暴地灌入魔力,迥异于以往艾柯丝运用魔法术式的风格。
如此便很难从固定的魔法路径辨认使用者的身份,只要没有见到正脸,这些教廷的人或许也不一定会直接怀疑到艾柯丝身上,毕竟之前没有碰过面……
他准备先进神殿拿教廷圣物“光明三重圆环”,再去解决神殿上空那个不可名状的怪东西。
神殿其形四方,二十四道立柱一字排开,上方篆刻九道鎏金铭文,字体变化万千,殊无定型。乍一看似乎是熟悉的字符,可越是定神凝视,铭文却越是模糊难辨。
维恩移开目光,略有好奇地伸手触碰坚冰铸成的立柱。指间尚且残余的体温在不知万年前的寒冰面前微不足道,甫一接触的瞬间,便被刺骨的深寒吞噬殆尽。
他收回了手,朝内走去。
到了神殿内部,在寒冷到极致之处,竟不知不觉升起一丝暖意。殿堂天穹的壁画描绘着万物众生,细致入微,过道两边同样以坚冰雕塑的铠甲卫士沉默不语,冷漠地注视着这位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
“贵客不告而来,恕我不能远迎。”
一道苍老深沉的声音仿佛从心底响起,令他无从辨别其传来的方向。
维恩有所明悟,这人应当便是传说中的教皇了吧。
想不到这厮大半夜的思觉竟然依旧如此警惕,自己刚一踏入神殿就被发现了。
这有点难办啊,要是当着别人的面抢走人家的圣物,传出去总归不是那么好听。
唉,都怪我这个人太要脸面了!维恩不无懊恼。
“倒也不必远迎,我只是想暂借一物。”他压低嗓音,瓮声瓮气地说。
先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教皇陛下沉默了一瞬。
“什么时候还呢?”
什么!教皇陛下竟然这么好说话的吗?都不问问我要借什么。
“这可说不准,实不相瞒,我现在正面临一件非常重要的、关乎这个世界生死存亡的重大危机,必须要借用一下你们教廷的圣物,那个什么……光明三重圆环。
“如果不借给我的话,也许这个世界明天就会毁灭。
“当然,如果你有办法把你们那位神明大人叫出来解决一下问题,也许我们就不用如此麻烦。
“归根结底,这都是你们教廷作为神之代行者,却没有充分领会到神之意志,不能替神分忧的错,我只是在替你完成你们教廷本该做的事情。”
维恩开始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