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亭,”
北辰派掌门端坐在高台,四下琉璃冷光,氤氲一片,晶晶然如雪,粼粼然似冰,映照双眸明净,他笑了笑,道,“看来你对陈玄评价很高啊。”
严正亭暂时没有说话,只听到外面空谷里传来一声清亮的鹤唳,遥遥传开,清清亮亮,让人神骨一清,他定了定神,才答,“人中龙凤,确实非同凡响。”
“溟沧派向来天才辈出,陈玄能夺玄光境门中大比头名,只这一点,就非人能及。”
北辰派掌门手中如意轻挥,下垂光明如扇形,有一种冬日的意境,他的声音变得坚定,道,“我也看好他以后能成为溟沧派十大弟子,所以才送出三口蓬莱气!”
“希望陈玄能成功。”
严家和北辰派下注不小,只要陈玄真成为溟沧派的十大弟子,以后会有新局面。
又过一会,严正亭告辞离开。
外面稀稀疏疏的冷色折在台阶上,凝成大大小小的玉珠,不断碰撞,来来回回,他踏着光,慢悠悠往回走,不紧不慢。
反正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就是静待生根发芽。
收获!
正在此时,严正亭若有所觉,他抬起头,就见一点金芒由远而近,倏尔到了跟前,然后莫名的光晕泛了出来,透着一股不同于玄门的色彩,隐有妖气。
他看在眼中,略一沉吟,从袖中取出玉环,与之一碰,将之接引到里面,发现是一封有着羽翼花纹的飞书,展开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好一会,严正亭把飞书收好,快步走开。
左江庐。
夜风吹拂晚花,不断从小窗中入,扑簌簌而落,到了地面上,稍微一卷,就好像一条花地毯一般,洋洋洒洒,很是美丽。
陈玄端正在精舍里的宝树下,身姿挺拔如松,不可动摇,不知多久,他猛然睁开眼,自眸子中激射两道金灿灿的光,恍然实质,击打在宝树的枝叶上。
下一刻,宝树的枝叶急剧摇摆,不断有红彤彤的叶子飘落,仿佛被风吹雨打一般,只是飘落的过程非常缓慢,并且每一片叶子上都染上一层金色,很是耀眼。
乍一看,好像满地金叶子。
陈玄看着这一幕,笑了笑,他的背后,阎天咒灵端坐,眼瞳之中,浮现出不计其数的文字,若是能看到的话,就能发现,不是其他,而是北辰派所送的道书。
这段时间他闭关,就是要将此道书吃透,毕竟他已经到了玄光三重境界,只需要水磨工夫按部就班,就能达到圆满,冲击凝丹。而要凝丹,如何寻药,如何炼药,等等等等,其中的复杂程度比修炼可是难得多。
北辰派所送的经书参悟透了后,就对未来的路有了清晰的认识,知道前路,便可以从容镇定,不慌不忙。
“差不多了。”
陈玄站起身来,走到精舍外,唤来侍奉的童子,道,“你去禀告一声你家老爷,就说我要离去寻甲子四侯水了。”
“是。”
童子听了,行了一礼,匆匆赶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严正亭从外面过来,他面上有着笑容,冲陈玄道,“陈岛主,不在山中多待几日了?”
“我这次出来,一是寻药,一是游历。”
这一处洞府虽然灵机充沛,是个闭关的好地方,可再好,也比不上他在溟沧派的天月岛,以及韩真人的洞天,他出得门来,是游历磨砺心性的,成天闭关的话,待在山门多好?于是陈玄同样带笑,道,“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
“好吧。”
严正亭劝了几次,见陈玄去意已决,索性不再劝说,只是道,“那我送一送陈岛主。”
“请。”
“请。”
两个人,顺着山路,往外走。
路上松荫竹影,阴翳四下,不知有尾翼能够拖到地面的翠鸟,站在上面,发出清脆的鸣叫,声音很是动听。还有北辰派的年轻子弟,见到两人,连忙闪到一旁。
青松,白石,来来往往的人影。
山门的景象,比不上龙渊大泽的深沉厚重,可也欣欣向荣。
“陈岛主,”
严正亭走着,突然开口,道,“你接下来要前往东海,寻甲子四侯水了?”
“不错。”
陈玄点点头,顶门上玄光一片,剑丸浮沉,他神情轻松,道,“时间还不少,第一次出得门来,正好逛一逛。”
严正亭听到这里,略一沉吟,还是开口道,“陈岛主,我有一个私人的事儿,不知道陈岛主方便不方便?”
“私人的事儿,”
陈玄听了,目光一亮,对方能提到私人的事儿,说明和自己关系更近,算是好事。再说了,这严正亭以后会是北辰派的大长老,能卖个人情,也是值得的。所以他没有犹豫,直接道,“严长老有事,直接说就是了。”
“是这样。”
严正亭看了看左右,俊逸的面容上浮现出少许不自然,道,“陈岛主你不知,当年我在外游历之时,认识了一个妖族女子……”
陈玄听了,暗自一笑,自己不但知道你认识了一个妖族女子,还知道他以后是纵横东海的妖王,你俩还有了骨肉。依稀记得,在原著中,卢媚娘出场的篇幅可是比你还多的。
“严家自有规矩,我也不能让她来丹阳山。”
严正亭开了口后,越说越自然,道,“最近她在东海,遇到一点事儿,不太好解决,我还不好插手,陈岛主若有暇,就帮我走一遭。”
“正好我要去东海取甲子四侯水,顺路走一遭就是。”
陈玄听完严正亭所讲,目光动了动,东海之事,可是很精彩,他有一种直觉,严正亭之妻卢媚娘遇到的事情好像不是很简单。
“那就多谢陈岛主了。”
严正亭这次真的对陈玄有点感激了,这事儿和宴席上遇到的原沙云差不多,不太好处理,陈玄能揽过去,对自己来讲,是一份不小的人情。
“陈岛主,”
严正亭感谢完之后,想起一事,道,“你此番前往东海,路途遥远,茫茫海上数月不见一处岛屿也是常见,海中还时常有妖怪奇兽袭扰,只靠自身之力飞遁显是不可取,最好还是取一架海舟来渡海航行。”
“言之有理。”
陈玄知道这是正确的,有横渡大海的海舟的话,不但安全许多,还能节省出不少时间来修炼,一举两得。这方面,要是自己飞遁的话,别说是玄光修士,就是化丹修士,也是头疼。
至于飞舟一类的飞行法器,虽比个人飞遁强一点,可在海上,常有不可预知的天象变化,比起大海舟来,还是危险。
想到这里,陈玄看向严正亭,问道,“不知严长老有何教我?”
“东海上有一户殷姓大族,乃是数一数二打造海舟世家,我曾经见过其族长一面,倒是可以写了书信过去,让他为陈岛主准备一艘海舟。”
严正亭早有准备,顺口而出。
“东海殷姓,”
陈玄听到这四个字,稍微有点熟悉。
“东海殷家虽在修炼上没有出过出类拔萃的人物,可他们家族这么多年来一直钻研海舟,在这方面,很少有人能及。”
严正亭生怕陈玄有着大族子弟的傲慢,仔细给他解释,像东海殷家这样的小世家,没有很厉害的修士坐镇,但能专精于一方,有时候,真用到了,就很重要。
实际上,殷氏这等擅长制器的世家大族,地位非同一般,若不是有人情关系引见上门,绝对不会来搭理你。
“我知道。”
陈玄可不会忽视专精人才,在这个世界上,可不是只闷头修炼就行的,更何况,他得到的阎天殿这件至宝决定了,他更要关注于广大的世俗,以及更广大的普通的人。
“我这就给东海殷氏的族长写信。”
严正亭把东海殷氏的地址告知陈玄,然后屈指如笔,写了一封飞书,放了出去。
“后会有期。”
陈玄出了北辰派山门,和严正亭打了个招呼,身子一纵,星辰剑丸发出一道剑气,裹住身子,化为一道弥天极地的剑气,撕裂大气,向东海殷氏行去。
殷氏所居之处名为三阳屿,是一处内湖岛屿,此处山清水秀,风光秀丽,大片大片的波光在朝阳的映照下,泛起一种令人心醉的胭脂之色,还有三五只扁舟漂浮在上面。这扁舟,虽也是扁舟,可和外面的舟不同,每一具都有别样的美感。
陈玄本身就是玄光三重的境界,又驭使星辰剑丸,遁速之快,无与伦比,即使这样,也是用了快十天,才赶到三阳屿。
在此看守的殷氏子弟常常接待前来求舟的各路势力,他虽然境界修为一般,可眼力非同小可,一看陈玄这剑气撕裂大气的纵横开阖,以及森然的锐利,马上就知道来人不是简单人物,于是他小心翼翼上前,行礼后,询问道,“此地乃三阳屿,乃殷氏居住之地,不知道尊客前来,所为何事?”
“来这里,当然是求舟。”
陈玄念头一动,星辰剑丸重新化为一缕,悬于顶门玄光上,他站的笔直,目光扫过四下,道,“我乃溟沧派真传弟子陈玄,要见你们殷氏的族长。”
“溟沧派真传弟子,”
待在此地的殷氏子弟听了,腰弯的更厉害了,这一片地域虽不是溟沧派的传统势力范围,可像溟沧派这样在十大玄门中都位于前三甲的超级宗门也是赫赫威名,他是听过的。更何况,前几天族长亲自传过话,说是有溟沧派的贵客前来,现在来看,就是这位了。
他先让自己的同伴进去禀告族长,然后亲自引着陈玄往里,道,“上真,里面请。”
“好。”
陈玄举步向前,刚踏入到里面,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响个不停,他展目一看,就发现,很多人聚在一起,在打造海舟,看这架势,很是热闹。
他目光所扫,看在眼里,发现一处,道,“打造的这些海舟看上去都很不起眼啊?”
“上真,”
领路的殷平也看了眼,对陈玄的疑问并不意外,因为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他笑道,“上真有所不知,外海奇兽遍布,妖修多如繁星,这飞舟旨在坚固耐用,不易引人注意便可,豪舟阔船只是那些妖王治下的海商才会使用,往往出行时都是千帆竞海,结成大队舟楫,是以不惧那些妖兽之流。”
“看来东海之上,是很危险了。”
陈玄目光明净,东海不同于路上,比较复杂。
“危险。”
领路的殷平说了一句,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讪讪一笑,道,“当然上真神通广大,就不一样了。”
又行一段路,只听一声悠扬的钟声,很是响亮,然后再前面,中门一开,悬灯结彩,彩毡铺地,一行人自里面出来。当先的是个头戴竹冠的老者,双鬓已霜,笑容温和。他的身后,跟着二十人,俱是彩裙新服,很是庄重。
“族长。”
殷平一看,马上疾步向前,凑到老者前面,小声道,“您出来了?”
“嗯。”
老者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领人向前,站定之后,对着陈玄一礼,道,“东海殷氏殷中笃,见过陈公子。”
看老者这姿态,殷平都吓了一跳。
东海殷氏在造船上名声很大,这么多年来,接待过不少贵客,就是玄门十派的人物,也不是没有来过。可他是第一次见到自家族长这么隆重,这么有礼节。
殷平不知道,可迎接出来的殷氏族长可是接到了北辰派严正亭的飞信,他知道,来的这个少年不但是溟沧派的真传弟子,还是溟沧派五大姓之一陈家的嫡脉子弟,拿过溟沧派玄光境门中大比的头名。这样的人物,说起来,真说地位的话,就是有的势力的元婴真人都比不上。
这样的人物前来,而且还有严正亭这个熟人全力引见,殷氏岂能怠慢?
“原来是殷族长,”
陈玄开门见山,道,“北辰派的严正亭严长老应该和殷族长说了,我来此地,是求一艘东海上能用的海舟。”
“我们里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