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谋

他说着话,已经从案后转出来,走到陈玄的跟前,离得近了,严家家主更能够看出,眼前这个少年不但双目如星辰,凝元显意,而且皮肤晶莹如玉,华盖之上,紫青熏熏如醉,直上云霄,气象不凡。

这可是深扎根基,脱胎换骨,所展现出的那种厚重居然极为少见,就是自己最得意的儿子严本初与之相比,都差不少。

是《玄纲真解》别有玄妙?

还是对方家中血脉真的如此超凡?

这位严家家主自然不知道,陈玄身怀重宝,不提阎天殿择主后所镇压的气运,只两次完成阴德拨乱反正后,天阴宝池中所孕育出的先天阴德之气的两次洗毛伐髓,就让他不断蜕变,和以前截然不同,有登天之姿态。

这是大福源,大造化!

陈玄站在厅中,挺拔如山的身子映着从垂地大窗上投进来的日色,背后好像一圈光轮高悬,更显得翩然出尘,巍峨如玉,他笑了笑,答道,“侥幸突破,幸好没有被同龄人落下太远。”

“你啊你,”

听到这样的话,严家家主哭笑不得,他用手点了点陈玄,真得了便宜卖乖,同龄人中谁有这样的根基?反正他是没有见过的。

不过严家家主见到这样的陈玄,面上的笑容比以往更盛,他引着陈玄在下面临窗的座位上坐下,让童子拿来灵茶和各色小点。

两个人对着外面从窗户花纹上透过来的明彩,茶盅里黛青如碧的茶水飘出的袅袅香气,还有精致可口的美食,说着话,看上去其乐融融。

好茶,美食,明光,声音。

宜品,宜尝,宜观赏,宜聆听。

俨然一副画卷。

说了一会闲话,陈玄吸了口气,开始吐露自己的来意,道,“府主,我在府中修炼之时,常听他们讲在外降妖除魔的事儿,非常羡慕。以前修为不够,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到了凝元阶段,有了一定手段,就想出府试一试。”

“降妖除魔?”

严家家主没有想到陈玄会提这个,他端起茶盅,透过茶香的烟气,看到对面少年人身上那种跃跃欲试,蓦然心中一动。

这个陈玄确实要比同龄人沉稳,可到底是少年人,少年人嘛,获得新力量,自然像孔雀开屏一样,恨不得让所有人看一看。除此之外,考虑到陈玄的背景,他是要回家族的,是不是这个少年要弄一份回家的好谈资,跟他们同族的同龄人炫耀炫耀?

想一想,很有可能啊。

严家家主念头转动,他抿了口茶,然后放下茶盅,看着外面稀稀疏疏的天光在茶盅釉彩上沉浮,道,“降妖除魔,确实让人很向往,不知贤侄有什么目标没有?”

“有。”

陈玄早等着这个,他眼中精芒激射,面有正气,道,“我听说洪河上的云鲤大王最善“娶妻”,还要什么童男童女,很是作恶多端,这样穷凶极恶的妖怪,必须除了!”

“云鲤大王,河伯娶亲?”

严家家主听到这个,眸光中如水卷,云鲤大王他有所耳闻,其本身的力量算不上很强,但身后背景略显复杂。正因为此,即使云鲤大王离严府不算远,可严家对其自称一方河伯的做派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不管怎么讲,眼前这个少年人要凭一己之力对抗云鲤大王是不可能的,那只能是羊入虎口。真正要降妖除魔,得他们严家出手相助才行。

在此时,严家主严昌突然耳朵一动,似在聆听,不一会,他看上去有了决断,道,“既然贤侄有此壮志,那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拖后腿。这样吧,稍后我让几个年轻人过来,听你调遣,一起诛杀妖孽。”

“多谢府主。”

陈玄达到自己的目的,声音愈发清越,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府主的期望的。”

“好,很好。”

严昌看着满脸神采飞扬的陈玄,这果然很少年啊。

……

又过半盏茶的功夫,大厅中重新安静下来,陈玄已经离开,只有严昌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背后屏风上山河日月,昭昭光明,照耀四下。

这位明玉严家主拿起玉如意,摩挲着玉如意柄端上的莲花之纹,目光沉沉。

叮咚,

后面幔帐一挑,径直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女童,她看上去年龄不大,可眉宇间一片岁月沉淀的智慧,特别晶莹如玉的小耳上有一圈一圈的墨绿纹理,看上去颇有一点诡异。

女童境界修为不高,可在此间并无拘束,她出来后,随意寻一个藤根交匝的木墩坐下,一手扶头,一脚平伸,神情慵懒自若。

严昌看在眼里,也不在意,只玉如意一摆,莲花朵朵,香气浮空,开口道,“童真,你向来智慧惊人,多谋善断,这次让我派年轻人和陈玄一起去对付云鲤大王,有什么用意?说来听一听。”

女童在木墩上,烟中生气,气中生光,团团簇簇,恍若花开,让她的小身子如在重重帷帐后,半遮半掩,道,“府主你要以陈玄为引子来接触其背后的陈家,这是我们早已经说好的策略。”

“嗯。”

严昌眸光跳了跳,这个女童来历奇特,早年修炼过六神宗的法门,号称法有六耳,可知天下事。陈玄以及其背后的势力,也是由她所道出。

“家主你向来有大志,想要带领明玉严家上升一个新的层次,那么就不能只满足于联系上陈家,还得再进一步。”

六耳女童说话间,小耳上的墨绿色纹理如同小小的音轮般颤动,发出细微的声音,仿佛时时刻刻在聆听诸般信息,并将之整合,继续道,“能否更进一步,很大程度上就要看陈玄了。如果陈玄回归家族后,能够在陈家甚至溟沧派不断上升,走上高位的话,明玉严家自然获益匪浅。而如果陈玄泯然众人,那就一切休提。”

六耳女童说到陈家和溟沧派时,不大的眼睛中一片凝重,有一点惊惧,因为那是真正的庞然大物,撼动四方,无与伦比。

严昌手持吉祥玉如意,下指一道又一道的空明,展翼栩栩,他吐出一口气,道,“陈家和溟沧派家大业大,竞争会很激烈,要脱颖而出,不惟有超凡的资质,还得有智谋和手段。”

说到这个,严昌身为明玉严家的家主,对此非常洞彻,他顿了顿,才盯着六耳女童童真,道,“陈玄天资横溢,根基深扎,这个我们都看到了,接下来,就用云鲤大王的事儿来看一看他的行事智慧和手段。”

“不错。”

童真小耳上墨绿色的纹理越发深沉,道,“云鲤大王的事儿,是个很好的检验。陈玄和其他人一块,他的智慧心志,和人相处的手段,等等等等,都会在对付云鲤大王的过程中一一显现出来,让我们看的清楚。”

童真看着目光如电的严家主严昌,吐字清晰,隐有风雷,道,“要是陈玄不但资质出众,而且行事很有智慧手段,拥有能够在大族大宗中立足并向上的潜力的话,明玉严家就能够在他身上下注,倾斜资源了。”

严昌听了,再也坐不住,他从案后展袖起身,踱步到大厅垂地大窗前,看着台阶外的一丛竹子,这个季节,老竿依然挺拔,可新篁已出,亭亭玉立,映着光彩。明玉严家的年轻一辈也在崛起,有欣欣向荣的姿态,身为老人,得为他们争取成长空间,引来足够多的日光和水啊。

严昌深吸一口气,外面的冷色扑人眉宇,让人神骨一清,他在缓缓吐出,道,“我会安排好此事,如果陈玄真能通过考验,以后我们再好好商议。”

“那就这样了。”

童真施施然站起身来,小耳上墨绿的细小纹理如轮而动,小鹿皮靴子踩着厅中平滑如镜的玉砖,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不要忘了云鲤大王身后的背景,要是陈玄出了意外,那就结缘不成,酿成大仇了。”

严昌继续赏着园中景,心里却有着盘算,得找一位强势人物给小辈们保驾护航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