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许静娴等人后,孔嬷嬷终于忍不住眼泪,拉着景禾的手,无声落泪。
“他们……我就说姑娘身子不算差,怎么会……怎么就没了呢……”孔嬷嬷抹了把眼泪,对景禾道。
“虽说算不得什么证据,但……锦衣卫、东厂、大理寺,总有一个能抓到蛛丝马迹。”景禾垂眸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陆远寒。
用过午膳之后,景禾提着一碗冰糖燕窝,来到福康宫。
“娘娘来了!皇上吩咐了,若娘娘来福康宫,不必通报,直接进去便是。”外边的小太监见景禾过来,笑着行过礼,才道。
景禾微怔,没想到陆远寒竟给了自己这样的特权。
要知道,就连柳姨娘这样得宠的,去见苏丙煜都得在外边等小厮通报。
陆远寒还是皇帝,这样议政的地方,竟也叫她随意出入。
想是这样想,景禾并未停顿多久,只点了下头,便抬脚走进福康宫。
景禾进门后,略瞧了瞧,见西暖阁似有人的模样,便提了裙摆往那边走去。
一进门,便见六位阁臣皆坐在冬暖阁内,正激烈议论着什么。
听着像是东南倭患之事,但景禾并不了解朝政大事,也只能听个模糊大概罢了。
而且……
她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景禾脚步微顿,与刚好安静下来的六位阁臣目光相触。
“小禾苗来了。”陆远寒却不觉哪儿不对,见景禾过来,露出笑容,招手叫她过来。
“皇上,臣妾这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景禾走到陆远寒身旁,压低声音问。
说话间,景禾微微抬眸,小心翼翼打量着陆远寒。
瞧他的神情,也不似恼了。
但景禾也不敢太过确定,毕竟陆远寒这人,曾做过谈笑间要人性命的事。
不高兴时仍能神色如常,甚至笑容满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怎么会不是时候?小禾苗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没什么不可以的。”陆远寒拉着景禾坐下,与自己同坐一张椅子。
“这……”景禾余光扫过前边的六位阁臣,只觉耳朵尖发烫。
幸好这椅子够大,便是两个人一块儿坐,也不显得挤。
只是景禾终究觉得别扭,低着头,也忘了提那碗燕窝之事。
陆远寒也并未耽误政务,当着景禾的面,便又与阁臣议论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景禾就要睡着了。
才听见凳子拖动之声,景禾眼皮一抬,便见阁臣们正行礼告退。
“小禾苗来寻朕,是有事儿要告诉朕吗?”陆远寒似已猜到,也知晓景禾早已料到,便直截了当地问。
“带了碗冰糖燕窝来,如今想是已经冷了。”景禾不提花妈妈之事,只提起自己带的冰糖燕窝。
陆远寒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轻笑一声,道:“小禾苗,这都好些天了,你才想起来给朕送点心。”
景禾脸上一红,不觉想起那夜陆远寒说的话。
她别开脸去,只说:“不得空,当时不也说的,是得空再来吗?”
陆远寒捏了捏景禾的掌心,对外边的秦喜道:“秦喜,拿去热一热再送来。”
外边的秦喜却道:“皇上,方才芳草给了奴婢,一直热着呢。”
陆远寒笑着看向景禾,说:“看吧,已经热上了。”
燕窝很快被端上来,宫人们也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小禾苗亲自炖的吗?”陆远寒尝了一口,问。
“宫人炖的,臣妾哪有这手艺。”景禾也没撒谎,只照实说。
陆远寒对景禾了如指掌,没必要为了这点小功劳说谎。
伤了二人和气,往后日子也不好过。
“小禾苗定还有旁的事,对不对?”陆远寒舀了一勺燕窝,喂到景禾唇边。
“皇上,臣妾自己……”景禾想接过勺子,却叫陆远寒避开。
“怕什么,没人瞧见。”陆远寒又将勺子递过去,目光一错不错地停在景禾脸上,叫她一时间难以拒绝。
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颇为不习惯。
不习惯有个人这样对待自己。
对自己好,叫她有些恍惚,十分的不习惯。
景禾吃下这口燕窝,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陆远寒来了劲。
结果到了最后,这碗燕窝几乎到了景禾肚子里。
“皇上,这是臣妾带来给……”景禾瞪着空碗,一时间有些无奈,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吃了就好,朕吃不吃的,不打紧。”陆远寒拿起帕子,为景禾擦了擦嘴唇,才又问了一遍方才的话。
经方才那般一折腾,景禾脑袋如同浆糊一般,也没了那样多的心思绕来绕去的。
她只一股脑将花妈妈说过的话,尽数说了出来。
“她从前,待你好吗?”陆远寒突然问。
“好,母亲身边的人,都是极好的。”景禾说着,不觉陷入回忆,嘴里呢喃着,“小时候贪嘴,她还悄悄给我点心吃,不叫父亲知晓,免得受了责骂。”
“苏丙煜为何骂你?吃就吃了,还管那样多。”陆远寒皱眉,脑中闪过几个画面,脸色瞬间难看许多,明显对苏丙煜的做法大为不满。
“不知,许是找个由头说教一番,否则显得不像个父亲吧。”景禾讥讽一笑,毕了却有些后悔。
不该在陆远寒面前这样放肆的。
景禾这样想。
“你这样就很好,小禾苗。”陆远寒指腹按在景禾的唇珠上,轻微按压,声音渐渐低沉。
“皇上!”景禾瞪圆了眼,抓住陆远寒的手臂,不赞同地唤了一声。
陆远寒笑出声来,搂着景禾的腰,什么都没做,只抱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景禾也颇为关心苏丙煜与柳姨娘的案子,想问一问,却不知如何开口的好。
“皇上,不知苏丙煜二人的案子如何了?”景禾捏紧衣袖料子,良久才问出口。
“你想知道,朕叫齐倓禀报之后,也往你那儿跑一趟。”陆远寒见景禾问出口,朝外边秦喜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道。
“这……齐指挥身为外臣,似乎也不好出入内宫。”景禾蹙眉,犹豫道。
“他没那个胆子,朕也信得过小禾苗。”陆远寒把玩着景禾的发尾,低低地笑着。
不是信得过齐倓,而是信得过她吗?
景禾头一回感受到这样的信任,还这样直白说出口。
“好,那就……谢过皇上了。”景禾垂眸道谢,就要站起身行礼,却叫陆远寒死死扣住腰,不肯叫她起身。
不等景禾反应,便叫陆远寒按到怀中,一个极具霸道强势的吻落了下来。
她下意识伸手推拒,那吻立刻变得温柔绵长。
持续良久,景禾红着脸推开陆远寒,咬了咬下唇,起身匆匆离开。
明明气得连招呼都没打,那身影却是瞧得陆远寒心中高兴几分。
回到凤仪宫后,景禾才有些后悔,方才是否冲动了些。
但陆远寒实在太过孟浪!
哪有在议政的西暖阁里亲近的……
景禾只要一想到那是大臣们常来议事的福康宫西暖阁,她便羞得无地自容。
自从景禾回来,宫人们便屏息凝神,安静做事,没有人多嘴,个个儿小心翼翼。
大家都有眼睛,瞧见皇后娘娘心情不是很好,嘴唇又红肿水光的,想是正与皇上闹别扭呢。
谁也没冲到前边去自找没趣,都尽量不往景禾身边凑。
虽说景禾是个好性子的,但陆远寒可不是。
他还是个琢磨不透的,还是离远些的好。
因着这个,景禾回去之后也觉清净非常,靠在罗汉床上,便沉沉睡去。
待入夜晚膳时分,景禾都没醒来。
陆远寒进门时,瞧见的便是灯影灼灼下,美人沉睡模样。
“你家娘娘睡了多久?”陆远寒挑眉,问一旁的芳草。
“回皇上,娘娘一回来就睡下了。”芳草答道。
“你们先别进来。”陆远寒摆手挥退他们,抬脚进门去。
景禾睡得很沉,但也十分警惕,陆远寒才刚靠近,便微微蹙眉,眼皮颤着就要抬起。
陆远寒动作也是快,俯身将景禾整个儿抱起来,转身便往床边走。
“皇上怎么……”景禾忙搂住陆远寒的脖子,明知不可能掉下去,却还是下意识害怕。
“朕一靠近,你便醒了。”陆远寒神色不变,可这样的灯影之下,景禾却总觉得,他是不高兴的。
为什么不高兴?
景禾一时间想不通。
难道……跟她有关吗?
“在朕的地盘,你安心睡便是,不必那样警惕。”陆远寒垂眸,看着景禾。
景禾心头一跳,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如今与从前不同了。”陆远寒说着,将景禾放到床上去,转移话题一般,问起晚膳之事,“是用晚膳,还是再睡一会儿?”
“用晚膳吧,再睡……今夜可睡不着了。”景禾露出笑容,面色如常,脑中却不断回荡着方才陆远寒的话。
如今与从前不同了……
陆远寒说得对,是与从前不同了。
景禾垂眸,睫毛轻颤间,似想通了什么。
“睡不着?那可正好。”
陆远寒从背后搂住景禾,摩挲着她的下巴尖,声音染上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