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燕窝

送走许静娴等人后,孔嬷嬷终于忍不住眼泪,拉着景禾的手,无声落泪。

“他们……我就说姑娘身子不算差,怎么会……怎么就没了呢……”孔嬷嬷抹了把眼泪,对景禾道。

“虽说算不得什么证据,但……锦衣卫、东厂、大理寺,总有一个能抓到蛛丝马迹。”景禾垂眸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陆远寒。

用过午膳之后,景禾提着一碗冰糖燕窝,来到福康宫。

“娘娘来了!皇上吩咐了,若娘娘来福康宫,不必通报,直接进去便是。”外边的小太监见景禾过来,笑着行过礼,才道。

景禾微怔,没想到陆远寒竟给了自己这样的特权。

要知道,就连柳姨娘这样得宠的,去见苏丙煜都得在外边等小厮通报。

陆远寒还是皇帝,这样议政的地方,竟也叫她随意出入。

想是这样想,景禾并未停顿多久,只点了下头,便抬脚走进福康宫。

景禾进门后,略瞧了瞧,见西暖阁似有人的模样,便提了裙摆往那边走去。

一进门,便见六位阁臣皆坐在冬暖阁内,正激烈议论着什么。

听着像是东南倭患之事,但景禾并不了解朝政大事,也只能听个模糊大概罢了。

而且……

她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景禾脚步微顿,与刚好安静下来的六位阁臣目光相触。

“小禾苗来了。”陆远寒却不觉哪儿不对,见景禾过来,露出笑容,招手叫她过来。

“皇上,臣妾这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景禾走到陆远寒身旁,压低声音问。

说话间,景禾微微抬眸,小心翼翼打量着陆远寒。

瞧他的神情,也不似恼了。

但景禾也不敢太过确定,毕竟陆远寒这人,曾做过谈笑间要人性命的事。

不高兴时仍能神色如常,甚至笑容满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怎么会不是时候?小禾苗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没什么不可以的。”陆远寒拉着景禾坐下,与自己同坐一张椅子。

“这……”景禾余光扫过前边的六位阁臣,只觉耳朵尖发烫。

幸好这椅子够大,便是两个人一块儿坐,也不显得挤。

只是景禾终究觉得别扭,低着头,也忘了提那碗燕窝之事。

陆远寒也并未耽误政务,当着景禾的面,便又与阁臣议论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景禾就要睡着了。

才听见凳子拖动之声,景禾眼皮一抬,便见阁臣们正行礼告退。

“小禾苗来寻朕,是有事儿要告诉朕吗?”陆远寒似已猜到,也知晓景禾早已料到,便直截了当地问。

“带了碗冰糖燕窝来,如今想是已经冷了。”景禾不提花妈妈之事,只提起自己带的冰糖燕窝。

陆远寒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轻笑一声,道:“小禾苗,这都好些天了,你才想起来给朕送点心。”

景禾脸上一红,不觉想起那夜陆远寒说的话。

她别开脸去,只说:“不得空,当时不也说的,是得空再来吗?”

陆远寒捏了捏景禾的掌心,对外边的秦喜道:“秦喜,拿去热一热再送来。”

外边的秦喜却道:“皇上,方才芳草给了奴婢,一直热着呢。”

陆远寒笑着看向景禾,说:“看吧,已经热上了。”

燕窝很快被端上来,宫人们也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小禾苗亲自炖的吗?”陆远寒尝了一口,问。

“宫人炖的,臣妾哪有这手艺。”景禾也没撒谎,只照实说。

陆远寒对景禾了如指掌,没必要为了这点小功劳说谎。

伤了二人和气,往后日子也不好过。

“小禾苗定还有旁的事,对不对?”陆远寒舀了一勺燕窝,喂到景禾唇边。

“皇上,臣妾自己……”景禾想接过勺子,却叫陆远寒避开。

“怕什么,没人瞧见。”陆远寒又将勺子递过去,目光一错不错地停在景禾脸上,叫她一时间难以拒绝。

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颇为不习惯。

不习惯有个人这样对待自己。

对自己好,叫她有些恍惚,十分的不习惯。

景禾吃下这口燕窝,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陆远寒来了劲。

结果到了最后,这碗燕窝几乎到了景禾肚子里。

“皇上,这是臣妾带来给……”景禾瞪着空碗,一时间有些无奈,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吃了就好,朕吃不吃的,不打紧。”陆远寒拿起帕子,为景禾擦了擦嘴唇,才又问了一遍方才的话。

经方才那般一折腾,景禾脑袋如同浆糊一般,也没了那样多的心思绕来绕去的。

她只一股脑将花妈妈说过的话,尽数说了出来。

“她从前,待你好吗?”陆远寒突然问。

“好,母亲身边的人,都是极好的。”景禾说着,不觉陷入回忆,嘴里呢喃着,“小时候贪嘴,她还悄悄给我点心吃,不叫父亲知晓,免得受了责骂。”

“苏丙煜为何骂你?吃就吃了,还管那样多。”陆远寒皱眉,脑中闪过几个画面,脸色瞬间难看许多,明显对苏丙煜的做法大为不满。

“不知,许是找个由头说教一番,否则显得不像个父亲吧。”景禾讥讽一笑,毕了却有些后悔。

不该在陆远寒面前这样放肆的。

景禾这样想。

“你这样就很好,小禾苗。”陆远寒指腹按在景禾的唇珠上,轻微按压,声音渐渐低沉。

“皇上!”景禾瞪圆了眼,抓住陆远寒的手臂,不赞同地唤了一声。

陆远寒笑出声来,搂着景禾的腰,什么都没做,只抱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景禾也颇为关心苏丙煜与柳姨娘的案子,想问一问,却不知如何开口的好。

“皇上,不知苏丙煜二人的案子如何了?”景禾捏紧衣袖料子,良久才问出口。

“你想知道,朕叫齐倓禀报之后,也往你那儿跑一趟。”陆远寒见景禾问出口,朝外边秦喜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道。

“这……齐指挥身为外臣,似乎也不好出入内宫。”景禾蹙眉,犹豫道。

“他没那个胆子,朕也信得过小禾苗。”陆远寒把玩着景禾的发尾,低低地笑着。

不是信得过齐倓,而是信得过她吗?

景禾头一回感受到这样的信任,还这样直白说出口。

“好,那就……谢过皇上了。”景禾垂眸道谢,就要站起身行礼,却叫陆远寒死死扣住腰,不肯叫她起身。

不等景禾反应,便叫陆远寒按到怀中,一个极具霸道强势的吻落了下来。

她下意识伸手推拒,那吻立刻变得温柔绵长。

持续良久,景禾红着脸推开陆远寒,咬了咬下唇,起身匆匆离开。

明明气得连招呼都没打,那身影却是瞧得陆远寒心中高兴几分。

回到凤仪宫后,景禾才有些后悔,方才是否冲动了些。

但陆远寒实在太过孟浪!

哪有在议政的西暖阁里亲近的……

景禾只要一想到那是大臣们常来议事的福康宫西暖阁,她便羞得无地自容。

自从景禾回来,宫人们便屏息凝神,安静做事,没有人多嘴,个个儿小心翼翼。

大家都有眼睛,瞧见皇后娘娘心情不是很好,嘴唇又红肿水光的,想是正与皇上闹别扭呢。

谁也没冲到前边去自找没趣,都尽量不往景禾身边凑。

虽说景禾是个好性子的,但陆远寒可不是。

他还是个琢磨不透的,还是离远些的好。

因着这个,景禾回去之后也觉清净非常,靠在罗汉床上,便沉沉睡去。

待入夜晚膳时分,景禾都没醒来。

陆远寒进门时,瞧见的便是灯影灼灼下,美人沉睡模样。

“你家娘娘睡了多久?”陆远寒挑眉,问一旁的芳草。

“回皇上,娘娘一回来就睡下了。”芳草答道。

“你们先别进来。”陆远寒摆手挥退他们,抬脚进门去。

景禾睡得很沉,但也十分警惕,陆远寒才刚靠近,便微微蹙眉,眼皮颤着就要抬起。

陆远寒动作也是快,俯身将景禾整个儿抱起来,转身便往床边走。

“皇上怎么……”景禾忙搂住陆远寒的脖子,明知不可能掉下去,却还是下意识害怕。

“朕一靠近,你便醒了。”陆远寒神色不变,可这样的灯影之下,景禾却总觉得,他是不高兴的。

为什么不高兴?

景禾一时间想不通。

难道……跟她有关吗?

“在朕的地盘,你安心睡便是,不必那样警惕。”陆远寒垂眸,看着景禾。

景禾心头一跳,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如今与从前不同了。”陆远寒说着,将景禾放到床上去,转移话题一般,问起晚膳之事,“是用晚膳,还是再睡一会儿?”

“用晚膳吧,再睡……今夜可睡不着了。”景禾露出笑容,面色如常,脑中却不断回荡着方才陆远寒的话。

如今与从前不同了……

陆远寒说得对,是与从前不同了。

景禾垂眸,睫毛轻颤间,似想通了什么。

“睡不着?那可正好。”

陆远寒从背后搂住景禾,摩挲着她的下巴尖,声音染上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