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主和黄家主都坐不住了。
当晚就揣着一叠银票去了知府府上。
孙大庆知道这两个狗贼来了,差点忍不住自己那脾气。还是谢来拉住了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最重要的是稳。”
“我知道,我若是忍不住,早就去砸了他们的大门了。”
孙大庆只是心中憋屈,“我以前只以为我爹是一地父母官,就是那地方最大的。如今才知道,官竟然还要和这些商人虚与委蛇。”
“这不是大人畏惧他们,而是大人爱民如子。也是为了云州府的安定。”谢来想说,别说是孙大人了,就是如今朝堂上的皇上,不也在和自己的臣子们虚与委蛇吗?
至于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百姓,也不用细究了。
两人去了的孙知府书房的隔壁,管家就领着蔡家主和黄家主去见孙大人。
孙知府好歹也是当了多年的官,面对这两人,十分稳得住。
这两人进来,他就表现了一下自己的官威,“您们二人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如今外面可都说本官搜刮名民脂民膏了。”
蔡家主和黄家主见他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若是大人没表现出任何不高兴的地方,他们反而还要更担心。
这样表露出来,可见大人也是不准备做什么事情了。
两人赶紧跪地认错。
孙知府道,“认错又有什么用,如今这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本官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不严惩,不足以平息本官的怒火。”
谢来在隔壁,听着孙知府飙演技。想着也不容易啊,当官的不止要有能耐,还得会演戏。
蔡黄二人对视一眼,然后蔡家主主动道,“大人,我么二人一心都是为了给府衙赚银子,云州府这几年的变化可花了不少银子啊。我们二人哪怕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还请大人息怒。”
孙大庆气的捏拳头。
真是不要脸!
孙知府没说话,只看着两人。
蔡家主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叠的银票。说是自愿交出来,为云州府修桥铺路。
孙大庆咬牙。
如今这个情况,哪怕是修桥铺路,也是给这些人行了方便罢了。
可真是会打算盘。当初在他面前的时候,表现的悲天怜人,一心为了云州府,为了云州府的瓷器行业。他当时还感慨此地人高风亮节。
如今真想抽自己。
孙知府当然没主动拿这些银票。但是蔡家主已经将银票放到了孙知府的桌案上面。
孙知府这才给他们反应。“你们既是一心为了云州府,本官自然也不追究你们的责任。此事本官已经解决了,日后这些人可以低价采购瓷器。反正人也不多。”
听到这话,黄家主脸色大变,“大人不可啊,这要是答应了,其他观望的人必定是要闹起来的。届时只怕要出大乱子。”
孙知府道,“不过是一些行商罢了,本官乃是本地知府,朝廷命官,何惧之有?”
黄家主道,“大人,到时候这些人若是心中不平,不再来采购我们的瓷器,可怎生是好?”
他们是掌控着云州府的瓷器业,可要赚银子,也是要行商来将这些东西运往各处去的。若是没有这些人,他们这些瓷器再多又有什么用?
蔡家主道,“大人,您这几年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这云州府百姓的生计,若是这些行商不再来了,这不就是砸了云州府百姓的饭碗吗?”
孙大庆拍了拍谢来,一脸嘲讽。
谢来倒是还好。他早已知道这世道各式各样的人。各种无耻至极的都有。只是以前从未亲自面对罢了。
现在也只是从旁观察。他觉得孙大人不愧是当知府的人,心里指不定多恶心呢,还不能表现出来。
孙知府叹气,“看来只能同意他们另外一个诉求了。”
“他们还有要求?”黄家主和蔡家主惊讶。
孙知府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希望本府也能有一个市场让他们自行比价,选择。而不是只有瓷器所这一个选择。”
“……”
两人大惊。黄家主道,“大人,瓷器所是府衙的钱袋子,可不能随便关啊。”
“本官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当时未曾同意,只答应让他们拿低价。不过刚刚你们不是说了吗,不能给他们特许降价,否则会引起混乱。本官觉得很有道理。那便只能建一个市场了,瓷器所也不会动。这市场,便安排一些小商户进去即可。”
两人也不蠢,知道这市场若是建起来了。必然会引起瓷器所的生意。
且到时候那些商户进入市场,不就脱离瓷器所的掌控吗?
蔡家主激动,“大人不可!若是建了市场,瓷器所的收入必定会大减,到时候……”
“这个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本官自有办法弥补这部分缺口。”
“大人何必要受到他们胁迫?”
“放肆!”孙知府怒目而视。顿时吓得蔡家主额头冒汗。
“本官还未曾追究你们惹下的麻烦,但是来这里教本官做事!本官几次听你们建议,如今你们倒是得寸进尺。竟然要做本官的主不成?岂有此理,这市场本官还真就要建起来了。你们都给本官退下!”
孙知府一脸恼怒,愣是将人赶出去了。
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蔡黄两人急匆匆的上了马车,快速离开知府府上,这才开始讨论起来。
如今两人才算是骑虎难下。
想要鱼死网破,还没到那份上。
可若是让他们建起市场,这瓷器所必然不如从前那样在瓷器业里一手遮天了。
“如何?”黄家主问道。
蔡家主摸着头上的汗,“到底是当官的,心中瞧不起咱们。”
“那是自然的。若是瞧得起,如今也不会让你我能有如今。”
蔡家主道,“明天再探探情况。”
知府书房里,孙大庆道,“爹,早晚要收拾了他们。”
孙知府摇摇头。
谢来道,“你收拾了蔡黄两家,日后也会有别的张家李家来取代他们的地位。蔡黄两家固然有错,但是更错的是没有一个规矩来束缚他们。”
孙知府看着谢来,心道有些事情还真的不能看年龄。“谢师爷,你觉得他们二人会如何?”
谢来还有点不适应这个称呼,总觉得不是在喊他的。
他道,“大人,学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定然会私下里威胁那些散户,即便大人建设瓷器市场,也不会让他们进入市场里面去的。没有商户,到时候大人的市场便是一个空架子。”
孙知府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也有所安排,但是总觉得还不够周全。所以想听听谢来的建议。
“你可有什么办法,保证这瓷器市场建设起来?”
谢来早已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他觉得这些商户常年受到瓷器所的管制之下,能有多大的胆子还真说不准。
但是他想到了一个成功的案例。
给老百姓分田地。老百姓就会勇敢的站起来反抗压迫。
给手工业者分铺子,这些人难道就不会为了自己的铺子拼一把?
“大人,学生建议,面向那些有手艺却无产业的人分铺子。这些人只要给他们产业,他们就能生产出瓷器来。”
孙大庆问道,“那这铺子白送出去?”
谢来摇头,“也不算白送出去。可以与这些分了铺子的商户提前签订协议,凡是在这铺子里赚的银子,都要交一笔保证金,用来还这铺子的银钱。”
谢来想在这云州府试试,能不能以另外一种形式收税。
“这与租金不同,租金是表示这铺子还是官府的,他们若是亏了钱,还要付租金。会有损失。但是学生提出来的这一点,则是在他们赚了银子的基础上,才交钱。且铺子是他们的,他们心中安心。更愿意来这里做生意。”
孙大庆道,“我怎么听着,有些像是农户交税。”
孙知府也看向了谢来。
谢来道,“学生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在为知府大人出主意,如何能让人愿意去市场里做生意,又能为府衙源源不断的赚银子。”
云夫子说了,难得糊涂。
商税这种得罪天下商人的事情,此时还不能过早的说出来。
要不然他担心自己被人暗杀。
孙知府摸着胡子。
从谢来这边,得到了一种全新的想法。
若是真如同谢来所说的这样安排,只要这市场存在一日,这些商户就能源源不断的给府衙交银子。
谢来补充道,“且这种模式还能避免日后市场生意红火之后,有人赶走商户,私吞衙门的铺子。”
孙大庆也跟着思考起来,然后高兴道,“谢兄,你可真是智谋超群,不愧是我爹看中的师爷。”
“我只是拾人牙慧罢了。”谢来道。
孙大庆道,“学谁的?”
谢来道,“忘了,可能曾经看过这样的书,我忘了。只是这些事情还记在心中。要用的时候,自然就想起来了。”
孙知府道,“你所提的这些倒是值得考虑。容本官再思量一二。明日看情况再议。”
谢来自然也知道不着急,因为明日还要看黄家人和蔡家人,以及那些行商的情况呢。
客栈里,来福都不敢一个人睡,跟着其他行商挤在一起,生怕自己被人暗杀了。
毕竟坏人财路可是要命的事情。
但是不办也不行啊,谁让这是自家的小弟第一次求他呢。
来福只能勇敢的承担起作为一个兄长的责任了。
当然,他没说自己害怕,而是和这些商人一起秉烛夜谈,共谋大事。
写诉求书的写诉求书,到处找人签字的,则四处奔走。
然后商量如何让这云州府妥协。
当然,其中也有人通风报信,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黄家和蔡家。
于是这两家也是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