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太傅的心态比起徐宗元还要想的开。
他本身就觉得这样的奇遇算是幸运了,能得一个仙童一样的小徒儿已经满足了。
至于奖励的天书,按照小徒弟所说的,要学很久。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凡间的书,他学了一辈子都没学透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呢。
更何况是天书?
能把天书引入人间,就是一大幸事儿了。
凡人这短短的一生能创下如此伟大的成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云太傅看着小徒弟认认真真写课业,走过去看了看,基础学的还是很扎实。
看来那位倒是教的不错。
为啥他会承认对的能耐呢,因为他手里这题确实出的很有水平。
一个人是否有才学,不在于会不会回答问题,而是会不会自己出题。
至少云太傅找到了点当年和自己师弟切磋的感觉。
他不知道,隔壁教室里,徐宗元正在仔细的看着谢来给他翻译出来的书。
谢来首先翻译的就是数字。
因为他发现这些书,逃不过数字,所以普及阿拉伯数字是很有必要的。这些公式总不能用文字来代替吧。
徐宗玉看着这些简单的符号,再对比自己这边的代表数字的文字。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己这边的文字比较有有棱有角。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一层天书的滤镜。
徐宗元还是很耐心都找到了它的优点,那就是,简洁,好记。书写的时候不占位置。
若是用来记账,这个似乎更方便一些。
而且未来如果推广天书,这种数字必然推广的。
徐宗元决定和谢来商议一下,先找一些自己的入门弟子,先把这数字学起来。日后这些人必定是天书推广的第一批人。
也不知道来儿现在在哪里。
说是有两间课堂。
他起身到处去敲打,但是都是实心的。也没听到隔壁传来声音。
……
谢来抓抓脑袋,他发现云太傅出的题目许多都偏向五经。
看来这位新老师是喜欢五经的。
还好他这方面稍微薄弱点,但是这题目出的比较基础,他都会做。
出的题目正好是半天的时间,做完之后。云太傅就收了试卷。
叮嘱谢来不要着急,让他先和曾经的老师把课程上完。等明日他就可以把题目做好了,就可以安排课程了。
“……”这意思是,知道徐夫子出题是为了考验他?
谢来觉得这位云夫子的人是真的特别的好啊。知道了徐夫子的打算,竟然一点情绪都没有。反而很配合。
这边,云太傅下了学,就醒过来了,然后立马去书房里面做题去。
这是第一次切磋,他可千万不能输,真要输了,日后在来儿面前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他看着那题目,只觉得这人实在过分。出的题目如此刁钻,还正好是他薄弱的一面!
看来此人性子,和他师弟有得一拼了!
谢来刚下课,林夫子还在等着他,脸上笑的开心,一看就有喜事。
见谢来醒来了,林夫子笑道,“来儿,你之前做童试考卷,我已经批阅出来了,按照为师的经验,你这这卷面答题,可以在本县名列前茅啊。
谢来早就知道自己的水平了,所以并不吃惊。他笑道,“夫子,学生还有不足,要多努力。”
林夫子道,“很不错了,你这年纪,能得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可惜,今年是耽误了。”
谢来笑道,“夫子,我母亲也曾替我可惜,但是我觉得,好饭不怕晚。把基础打牢,过些年考出更亮眼的成绩。往后我的履历上面也更好看。”
林夫子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如今雄心不小啊。看来你是不止要考秀才,日后还奔着做官去的。有志气啊。往日里,我只以为你还小,如今看来了你长大了。”
以前谢来虽然读书也好,但是似乎只是为了考出成绩,留在谢家。
如今再看,似乎又不一样了。
看来是老先生教导的好啊。
男儿有志气,才能走的更远。
林夫子惆怅,自己是没什么志气的。他考功名,也只是希望能对得起老母亲多年的辛劳栽培。
午间,林夫子就去找孙夫子和朱夫子商议着一起把成绩交给谢夫人。
孙夫子道,“四公子考的如何?”
“童试名列前茅。我看也是可以的。”林夫子自信道。
孙夫子直接扯掉了自己的一根胡子。
朱夫子肚子又小了点。他郁闷的不得了。来寿别说是童试了,平日里都考不出好成绩来。
“你们去吧,我便不去了。”
林夫子道,“朱兄,为何不去?”
“……我认为每年题目都在变,怕给了谢夫人希望,也让几位公子们太过自信,这样不好。”
孙夫子可不给他逃避的机会。让朱夫子逃避了,不就得自己垫底?
“……三公子没考好就没考好,倒也不必这样找诸多借口逃避。”
朱夫子:“……”
这姓孙的卑鄙无耻,知道打不过上面的,就找他这个
林夫子打圆场,“二位不用为此争论了,我们应该勇于面对学生的不足之处。承认了不足,才有可能进步。”
朱夫子郁闷道,“哦,那四公子有何不足啊?”
“……”林夫子仔细想了想,“似乎没有。”
孙夫子和朱夫子都鄙视的看他,然后呵呵两声。
风凉话谁不会说。要是四公子是他们的学生,他们还可以对别人说,“考不考得上童生没关系,不重要。反正我的学生考得上。”
甭管几位夫子怎么想的,这成绩还是往谢夫人那边报了。
谢来中午吃完饭,就去伏案写字了。再抽时间给夫子翻译天书……课本。被带偏了。
为了保持自己的清醒时间,他是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翻译的。也没把课本拿出来。而是凭着记忆,先把一些数学里面用到的符号,数字,进行翻译。
叶姨娘看到儿子那样努力,心疼,就让杏花给他送点甜汤进去。
杏花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将甜汤放在桌上。看到谢来在桌上乱七八糟的画,顿时一脸疑惑。
“来弟,你这是写的什么?为何课本上没有?”
谢来惊了一下,但是受到夫子们的影响,还是很镇定,“没什么,这是我乱写的,这些日子念书念多了,觉得有些东西太过繁杂,我就编写一些特殊的符号,这样方便我自己记忆。”
杏花道,“我懂了,平日里我们绣花也是要做记号。”
那会儿还没识字呢,又要记住颜色,就会通过自己的方法记录。她觉得来弟就是这个法子。
“原来念书也可以这样啊。”
谢来偷偷抹了把汗,“是啊,都可以。有时候夫子讲的快,我来不及记录,我就用一些符号代替,回头自己再补上。”
杏花恍然大悟,然后看着在那些符号上面标注出来的字,读了起来。发现谢来写的都是数字的符号。
她突然突发奇想,“来儿,你说,咱们家要是用这个记账,是不是很方便?”
“啊?”
“咱们自己学,然后自己记录这些东西,别人偷走账本也看不懂。”
杏花兴奋道,“来弟,让我抄一份,我回去琢磨一下。”
“你抄吧。”谢来发现,杏花姐很具备创新精神,胆大心细。
谢来自己也考虑过推广,但是想着光改变一个谢家,反而会让谢家格格不入,所以就没提这事儿。
他在努力的适应这个陌生的社会。
而杏花已经开始走出这个世界了。
也罢,让杏花姐去捣鼓吧,也免得自己太过出头了。
除了在念书方面出挑之外,谢来并不想太过惹人注目。
实在是他念书的方式实在奇怪的,只能尽量减少存在感。
也许过些年,他长大了,足够优秀了。表现出来的一切超然的事儿在旁人眼里,都是正常的,那他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所以,自由的一切前提,还是好好念书。
下午进入课堂,徐宗元就告诉谢来自己的打算,他准备推广这个天书上面的数字记录法。
谢来:“……”所以,这就是他的理想被他老师提前实现了吗?
这也说明他方向是正确的,读书好,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实行,但是能亲眼看着别人来干这事儿,谢来也很兴奋,并且积极参与,出谋划策。
他觉得这个推广一定要好好的想个策略,让大家能够接受这种新的记录法。
徐宗元诧异道,“想什么策略,我教他们,他们还不赶紧来学?还要我求着学?”
谢来:“……这毕竟是一种新的知识体系。”那些读书人不是很古板,发现异类就喜欢喷吗?
“我教的,能有问题吗?我教他们新型的记录法,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谢来明白了。
这就是上行下效。
夫子之所以一点都不排斥天书,就是因为这是神奇的仙境大讲堂奖励的“天书”。神仙的东西能不好吗?
哪怕有不好,那也肯定是自己的问题。不是天书的问题。
而对夫子的学生们来说,大概也是同理。老师教的能是错的吗?就算有错,那也是自己的错。
若是换一个啥也不是的人去推广,只怕早就被人乱棍打走了。
外来者还想改变自有的文化体系?
果然啊,规则的解释权都在最高者手中。
谢来心里一片火热。小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好想成为夫子这样的人啊。
晚间睡觉的时候,谢来就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站在朝堂上面,说一不二,说让他们办学校就办学校。开工厂就开工厂。
说让谁当皇帝,就让谁当皇帝……啊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不过皇帝确实应该和他关系好点。
要不然怎么支持自己的工作呢?
谢来做梦都在梦里笑,嘻嘻哈哈的。
来喊他起床的吴妈:“……”
……
云太傅去东宫上课的时候,心里是不情愿的。他现在是真不想去东宫了。但是没办法,这工作是推不掉的。
昨天请了一天假,可不能再请了。
总是请假,回头太子下台的时候,别人还要参他一本,教导不利。
虽然也确实有这个原因,但是云太傅拒绝背这个罪名。
到了课堂,太子还在打瞌睡。
云太傅都不用去打听,就知道什么情况了。据说昨日太子叫了几个宫女一起玩闹。他心里只能祈求老天让皇上多活些年。最好等到哪个皇子冒出头来,定下明主了再走。
太子脑袋一栽,醒了过来,看到云太傅了,赶紧道,“太傅来了,孤昨日看书看的太晚了,今日精神不济。”
云太傅眯着眼睛,笑道,“太子,微臣明白。身体要紧,好好休息。等你醒来,我再讲课。”
太子总算放了心。“那……孤就谢谢太傅体谅了。”
说着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云太傅甚至还过去给他盖了薄毯。
然后自己坐直了,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这是他这些年练就的本事,坐着也能睡觉。这样旁人看来,他实在闭目养神。
进了大讲堂,谢来已经在了。
而且在自己朗读课本。
云太傅欣慰的摸摸胡子。
“老师,您来啦!”谢来站起来行礼,然后关心道,“您来给我上课,那太子那边怎么念书啊?”
云太傅道,“太子昨日温习功课到天明,今日精神不济,我让他休息。”
谢来一脸佩服。
比自己地位高的还这样拼命,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更拼呢?“刻苦是好,但是熬夜是不对的,老师您给太子建议一下。身体要紧。”
云太傅感慨,“只怕他是不会听的。”
谢来:“……”太子太拼了。希望命长点。
云太傅已经将谢来的试卷给批改出来了。
知道谢来什么水平了。
基础确实是扎实的,说明那位给谢来开蒙的老师教学水准还是很高的。
唯一欠缺的,就是读的典籍还不够多。
这就和老师没关系了,主要还是时间的。还有三年时间,在云太傅看来,是足够的。
有了自己亲自教导,加上自己家中的藏书,他对谢来的科举之路一点都不担心。
唯一的就是考的名次罢了。
不过在云太傅和徐宗元是一样的想法,自己教的,那必须第一。
只是他没和谢来说而已,不想给他增加压力。
谢来念书的时候,谢夫人也正看夫子们送过来的孩子这次考试的成绩。
这成绩是昨晚上就送来的,她回来的晚,没看到。
今日看到之后,心里欣慰极了。
来禄和人来儿都是童生有望的,还有三年时间,两人考中的机会更大。
唯一让谢夫人担心的是来寿了。
她其实也没指望来寿能念出好的成绩来。但是来寿学武,她也是不同意的。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在她眼皮子底下吃苦,那是历练。在外面吃苦,那是真的苦。
所以她看来,来寿最好的还是考个童生,也算加入了读书人的行列,日后在外行走,也能够被人瞧得起。
她再培养来寿经商,这孩子脑子灵活,去经商,倒是不怕吃亏。
这样也符合他坐不住的性子。
来福看着田地,来寿经商。来禄和来儿念书,互相扶持。
四个儿子都安排的妥妥的。
至于桃花和杏花,她倒是打算给她们招赘,女子命苦,嫁出去了,遇不着个好男人,自己苦一辈子都没处说的。
招赘回来,有这么多兄弟看着。哪怕日后遇着谭玉这种人,也不怕。反正有孩子有田产,自己当家做主,日子再差也不怕。
至于更多的,她是没考虑的。这世间容不得女子太出挑。太出挑了,容易吃亏,受罪。更甚者,被千夫所指。
这些孩子甭管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不操心,唯独来寿,这孩子学识还是差点。
这样玩闹下去,以后就算聪明,那也是小聪明。
谢夫人下了狠心,让曹妈妈去和厨房说说,来寿少爷月考要是再不进步点,就断了他的肉食供应。
来寿下学就听到这个消息了。
是谢来的书童兼小厮柱子通风报信的。
他在厨房听到曹妈妈这么说的。现在府上都知道了。
厨房的师傅在厨房里笑了一上午,说以后府上可以节省一笔开支了。
来寿只觉得天崩地裂。
然后嚎啕大哭。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哭起来也不嫌丢人的。当初他爹谭玉走的时候,他都没哭的这么夸张。
柱子道,“夫人还说了,来寿少爷要是哭闹,就饭食减半。”
苦肉计没用。来寿哭声立马止住了。
谢来禄和谢来:“……”
来寿看向谢来和来禄,“我中午去和你们一起吃饭。”
谢来道,“不行,母亲既然发了话,我们那是不能违背的。三哥,你不想到时候我们也不能吃吧。我每日里学习那么辛苦,不吃肉长不高。”
来寿含着泪,“娘不疼我了。我去找武师傅去,午饭也不不要找我吃了!”说完背着书包跑了。
来禄鄙视道,“这是去找武师傅蹭吃的去了。”
谁不知道,因为武师傅练武的缘故,每日里必须吃肉。不过武师傅平时也确实干的多,除了教授他们之外,还会去田地里干活。帮着训练佃户。
来寿这个不要脸的,连武师傅的饭都要蹭。
谢来则是叹气,“只怕武师傅那边,他也是吃不到的。母亲发了话,还能给他钻空子?看来母亲对三哥的学业很是担心。这次考试,只怕很不理想。”
他打算今天去空间里问问老师,面对这样的学生,该如何教。
云夫子应该有经验。不是说太子之前也顽劣吗,不也被教好了?
来寿果然没能蹭到饭菜,只能灰溜溜的回去,被一直等着的钱姨娘抓了个正着,关在屋里狠狠抽了一顿。
钱姨娘红着眼睛,“要是你完成不了考核,被送去了谭家,你以后连口饭都吃不上了,还想吃肉!”
来寿道,“我有来福哥。他会给我送饭的。”
“来福?”钱姨娘难受了,“我还在,他都已经不管咱们了,以后还怎么管你?来寿啊,你争气点,不要总是靠着别人。”
“来福哥说要管我的啊。”来寿迷茫道。
“人都是会变的!”钱姨娘道,“你要是不争气,以后饿死了,没人管你。”
钱姨娘难受。出息的大儿子和她离了心。不见银子也不见人,整日里在外忙碌。晚间回来的晚,也看不到人。
小儿子这样不争气。
谢来寿道,“阿娘,要不然你努力多学几个字。这样不管我和哥有没有出息,你都不用怕了。总有口饭吃。”
钱姨娘:“……”这是要气死老娘啊。
下午上课,谢来就把云太傅做出的答案抄录好了,给了徐夫子。
徐宗元还想看看那个新来的写的字如何呢。
这想法就泡汤了。
他看了看这答案,顿时眉头挑起来了。
“不错,不错,倒是还不错。也就比老夫差那么一点。”
谢来听到徐夫子这个点评,再想到徐夫子的性子,就知道,云太傅是相当有学问的。
应该和徐夫子不相上下。
若是真的比徐夫子差,只怕早就被徐夫子批的一文不值了。
徐宗元最近沉迷天书研究,也知道自己精力不济了。
既然这对手也不错,他也不介意让对方教教自己的学生。然后定期,他也会抽时间抽查谢来的学习情况。这样也不担心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谢来学的不好。
于是决定,上午还是让谢来自己自习。复习学过的课业。下午云夫子和徐夫子对半分。前半节课是云夫子的,后半节课徐夫子的。晚间就留给云夫子了。
徐夫子主要负责四书的教学。五经则留给云夫子。
徐宗元想起,自己的师兄五经也是学的很不错的。
于是问道,“那个新夫子可说有教过学生?有什么成就?”
谢来道,“有的,特别厉害。把一个顽劣不堪的学生教的如今读书都要读到天明才睡觉了。”
“哦,”徐宗元点点头,觉得这一点上面,他的师兄确实比不上人家。太子废物得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谢来趁机问道,“老师,您有没有办法,能让一个不爱念书的孩子好好念书啊。”
徐宗元道,“这个……为师可就没什么经验了。凡是在老夫面前的学生,大概都不会顽劣。”
顽劣的都没机会。哪怕顽劣,也会被家里人教训的服服帖帖的送来。
所以,他最费心的,就是谢来这个学生了。从胸无大志,到心怀天下,他心里特别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