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寿听说谢来和来禄每天在一块儿吃饭之后,也想凑热闹。
他觉得自己吃的多，不好意思去白吃。也想合在一起吃。
这事儿被钱姨娘拒绝了。
她觉得自家儿子不争气，合在一起吃,那是自取其辱。
谢来寿气的不得了,端着饭碗就往外跑。
钱姨娘喊道，“你去哪里啊？你要是敢去,等你回来我抽你！”
“我去找武师傅去！”
来寿找到武师傅的时候,武师傅也在吃饭，他吃的还好，的啃着肉块儿。
见来寿来了，还分了一块儿给来寿。
来寿也放下饭碗咬了一口。
“武师傅,我心里难受。”他边鼓着腮帮子吃肉，边道。
武师傅道，“你这小子，吃的好喝的好的,有啥难受的。你是没见过战场上，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缺胳膊断腿的,都是幸运的。你们这些娃娃啊，就是没见过世面，一点事儿都难受。”
他说着啃了一口肉，“多少兄弟今天还在，明天就没了。”
谢来寿听着更难受了。
“武师傅,你说我要是去从军,怎么样？”
“你去？”武师傅看他一眼，就和看傻子一样,“你图什么啊？你有好吃的好喝的,做什么想不开？”
“在这家里,我难受。”谢来寿叹气，“我只和你说，你别往外说。我觉得我阿娘就是嫌弃我没用。她整日里拿我和老二老四比读书。你说怎么不比打架啊？”
武师傅惆怅，“女人的心思我也不懂。女人大概都喜欢读书的男人。”
谢来寿：……
找武师傅是个错误。
他想长大，长大长大长大，长大了阿娘就不能管着他了。
吴姨娘和叶姨娘这两房在一块儿吃饭，也确实让叶姨娘这边热闹起来。
连吴妈妈都多了个说话的人。
但是这四个人凑一块儿，主要还是刺绣，整理绣线。这种容易得颈椎和近视眼的事儿，真是让谢来发愁。
才三十岁呢，其实好好保养，也不显老。
谢来就打算着，也教姨娘们学几个字，然后学学算术。
姨娘们学东西慢，不学一个半载都不可能出师。
等学出来了，也有活干。
他存点钱，租个铺子，给她们练手。
这事儿还得谢夫人允许。所以谢来寻了一天谢夫人回来的早，就去找谢夫人提这事儿。
谢夫人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
谢来以为她会生气。
因为府上的姨娘如果出去抛头露面，似乎也不体面。
谢夫人问道，“来儿，我问你，你为何这么希望你姨娘和吴姨娘去开店子啊？”
“我只是想找个乐子给她们。她们每天除了绣花就是做衣服。久坐不好。且每日里都惦记我们。我觉得这样不好。人活着就得为自己活着。不能总是惦记着孩子。特别是内宅的女子们。我一直敬佩母亲的能耐，所以就觉得所有女子都该像母亲这样洒脱。”
他还不忘偷偷拍了个彩虹屁。
谢夫人看着这小小的人儿，微微惆怅。
这世间，能这么懂女人的，竟然只有这孩子。
“也不用去开铺子，你若是真能让她们学字。家里的活多着呢，也省的我去请人了。”
听到这话，谢来本就圆圆的眼睛瞪的更圆了。
同意了。
不只同意了，还让在家里干活。
谢来都不知道说啥了。他之所以想着在外开店子，就是怕嫡母多想。怕她没安全感。
但是母亲比他想的要大气。
他不知道说啥了，凑过去伸手搂着谢夫人，亲了她脸颊。
然后自己的脸红了。
谢夫人也被他亲愣了，然后笑了，“你这小鬼头。讨好我也没用。她们学不会，我也不给机会。”
“我肯定让她们学的。母亲你真好。以后咱家人都可以为你分担。母亲你信我，我和哥哥姐姐们都很爱你。会好好孝顺你的。”
他努力给谢夫人更多的安全感。
这会儿人说话还是比较含蓄的，最起码不会像谢来这样直白。
谢夫人被说的心都软了，“你这孩子，可真是……快吃饭，吃完回去睡觉。不是睡得早吗？”
“我那是闭目思考。”
谢来回了一声，赶紧闷头吃饭。
谢夫人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道，“慢点儿。”
晚间上课，谢来心情极好。
上完课又笑嘻嘻的。
徐宗元道，“你家中可是有喜事？”据他所知，谢来的爹走了还不到一年吧。
谢来欣喜的点头，“我嫡母答应了让姨娘们学管账，日后帮着打理家业。”
什么？
徐宗元道，“这成何体统？哪有妾室管理家业的？”
谢来道，“不是管理，只是帮着干活。就和请工人一样。”
“那也不成样子，女人管事儿，容易误事儿。”
“夫子，这怎么一样呢，女子也能干活啊。若是家中多一份助力不是更好吗？若要说女子误事，那田间地里，为何还要女子下地干活？女子的力气比起男子来，还差了那么多。也没见有人站出来说不合适。”
徐宗元：“……你如今倒是越发的牙尖嘴利。”
谢来笑着道，“我是知道夫子您人好。所以想到什么都敢说。”
徐宗元道，“你不要总是考虑这些女子的事情，眼光要放长远点。”
“夫子，我这眼光也是长远。我亲眼见着我家里的嫡母，做事不输给男人。我就想着，我们家三位姨娘呢，哪怕能力比不上嫡母，至少能帮着干一点活呢？也能为这个家创造些许财富。一根筷子是脆弱的，十根筷子就是坚韧的。女子就算力量稍小，但是多了也能办大事。”
徐宗元叹气，“你这就不懂了，若是女子太过有用，即便是成了寡妇，必定不会同意再嫁。寡妇不再嫁，战乱时，谁来生产？这还只是其一，若是她们都和男子们一样在外行走，内宅谁来打理？儿女谁来抚育？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千古定律。”
谢来：“……原来你们都懂啊。”
“为何不懂？”徐宗元反问道。“这是定律，来儿啊，你心疼你那些姨娘们便罢了，你自己心里可不能想太多了。你那世界虽然不知道和我这边相差多大。但是若是太过离经叛道，在任何世界里，都是会被推上断头台的。你可要记住了。”
这话他说的严肃，苦口婆心，就是怕自己这才几岁的徒弟乱了礼法，日后没有好下场。
谢来憋住了，憋得慌。
他早该想到的。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甚至人家比他想的要聪明多了。
“我记住了。”我会好好隐藏好，不会让人发现的。
而且他也没想过改变这个世界。他没那么大的能力。
只能尽自己所能，帮助姨娘和姐姐们。
他也没勇气，与全世界掌权者为敌。
……
谢来中午吃饭，趁着吴姨娘和钱姨娘都在，就和她们说了一件事儿。
“姨娘，吴姨娘。我昨日和母亲一起吃饭，看母亲疲惫，就说让她请人，母亲当即就说，请什么人啊，家里这么多人呢。”
叶姨娘道，“咱家人确实多，不过你们是指望不上了，也就来福那孩子还能用。”
谢来道，“我说的不是孩子们，是你们。你们不是家里的成年人吗？”
吴姨娘和叶姨娘：“……”
两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谢来。
谢来禄道，“四弟，你意思是，母亲要让姨娘们一起做事吗？”
谢来点头，“没错，咱爹不在了，家里就剩下母亲和姨娘们。自然是要守望相助啊。母亲每天那么辛苦，家里活还那么多。只有来福哥一个人呢。有的活还要从外面请人。咱们这么多人都吃着白饭呢。”
叶姨娘内疚了。确实吃着白饭呢。
吴姨娘也抿嘴，不知道说啥。
叶姨娘道，“可，可咱也不知道能做啥啊？要不，我去顶替了吴妈妈的活儿？”
吴妈一听，慌了。这要没活儿干了。
面临失业的吴妈差点就给叶姨娘跪下了。
还好她慈悲的四少爷拦住了姨娘的想法。
“哎呀姨娘，你们的眼光要放长远点，吴妈这活不缺人，倒是管事儿的岗位缺人，而且请人还特别不好请。工钱也高。”
吴姨娘理解，“还不保险，这些人可没卖身契在谢家。”
“就是这么回事。”
叶姨娘立马道，“我的卖身契在谢家！”
吴姨娘道，“我的也在。”
谢来道，“咳咳，这和卖身契没关系，主要还是咱是一家人。肯定更可靠。你们不能够再在内宅待着了，要勇敢的从内宅走出去，帮着母亲打理家业。”
“……”
两人又熄火了。
叶姨娘道，“咱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呢，我才学会写几个数字。”
这还是跟着女儿杏花学的。
吴姨娘一听郁闷了，她是真一个字不识。
谢来道，“母亲说了，你们可以学。等你们学会了就安排你们帮着干活。正好杏花姐和桃花姐都学了字了，她们可以教你们。”
杏花高兴的叫了一声，“我也可以当夫子了。”
两位姨娘还有些犹豫，主要是紧张，害怕，没自信。
她们的观念里面，自己就是下人。是不配念书识字的。
可是夫人需要她们啊。
夫人需要，她们肯定还是得学。要不然就是在谢家吃白饭了。
叶姨娘比吴姨娘强点儿，好歹身边闺女学了字，耳濡目染的，还是有点影响。于是勇敢道，“既然是夫人让咱学，那我就学。”
吴姨娘见她都开口了，不甘示弱，“我也学。”
杏花开心道，“姨娘，那你们给不给束脩啊？”
叶姨娘反嘴就问，“你吃老娘的奶长大的，你还要束脩？你有本事把奶吐出来。”
谢来：“……”
谢来禄：“……”非礼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