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已经开始习惯她三天两头出差,忙的不见人影。
苏明薇在的时候她就缠着她,走的时候也不再哭哭啼啼,开开心心地挥手,还跟她撒娇想吃蛋糕。
抱着女儿亲昵了一会,苏明薇骑车回了潭水村。
她没有急着上山,而是将换洗的衣服鞋子拿出来,泡在洗衣盆里,然后将厨房打扫了一遍。
给自己炒了一盘鸡蛋豆腐,站在树荫,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眼睛注意着四周。
篱笆院外面果然有人影。
从她回来就一定在她家院子附近徘徊,她都忙活半天了,也不见他们离开。
刘师傅说是严平胜说的,看着她回了潭水村。
那到底是刘师傅派了严平胜盯着她,还是严平胜自己,或者……
苏明薇不确定只是这次被盯上,还是一早就被盯上。
别的事情她都无所谓,可通过空间夹层穿越回去,要是被人看到,那真的无法自圆其说。
苏明薇洗完衣服,将衣服晾在衣杆上,活动了下腰,将院子打扫了一遍。
天色渐暗。
她从里面关上篱笆院,又拿了个木桩顶上,然后回房间,将蜡烛燃起,五分钟后吹灭,兑了两个小时的闹铃,然后躺床上睡觉。
不知是谁派来的人,她洗完衣服了,那人还没离开,只是蹲在不远处。
干耗着不是办法,干脆先睡一觉,等他自己受不了,自然会走。
可苏明薇显然想的太简单。
她躺下睡的迷迷糊糊地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窸窣声,猛的惊醒,看到门栓上插进来一把小刀,正在撬她的门。
这种事在电视上看是一回事,真的遇到,害怕恐惧不言而喻。
万一对法发现事情败露杀人灭口怎么办?
苏明薇一咕噜爬起来,抄起墙角的扫把,觉得不够硬气,她直接搬起椅子,站在侧面等着。
心跳声跟打鼓一样,苏明薇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被外面的人听到,吓得她张口呼吸。
浑身木然,半分钟不到,面如水洗,举着椅子的手在发颤。
忽然,门栓被撬起,那人收了小刀,轻轻推门,探出一个脑袋。
苏明薇用脚一勾门板,发狠砸下去,只听到“哎呦”一声,那人趴在地上,苏明薇不管不顾,照着他身上一通猛砸。
然后跑出去高喊:“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苏明薇跑进巷子,见门就砸,管他是谁家,被她这么一折腾,巷子里一下子聚集了几十个人。
此时天几近黑透,吃过晚饭,很多人都还没睡。
听到动静,凑热闹的天性也会促使他们出门。
“咋回事呀?”
“哎呀明薇,”村长提着灯,打量着她,“出啥事了?”
苏明薇哭哭啼啼,“村长,救我,有人撬了我家的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我跟那个人打起来,然后我就跑出来了……”
一听这话还了得,就算苏明薇不是潭水村人,可这事出在潭水村,他这个村长责无旁贷。
村长带头,十来个青壮年撸着膀子跟在后面,几个妇人安慰着苏明薇,一块去到篱笆院。
被苏明薇打了一顿的那人已经爬起来,拄着门框,看到院子里赫压压一片,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呻吟。
村长举着油灯凑近,“得力?你这孙子在人家明薇这里干嘛?”
“村长,啊……疼,疼,这娘们杀人,疼死我了……”谭得力伸手去抓村长的裤腿,油灯下整张脸鼻青脸肿。
众人不禁看着苏明薇,谁杀谁?
苏明薇直接靠在村长老婆肩膀,哭天抹泪,“我一个女人在家,看到有人撬门,我肯定是要防备的呀,村长,他手里有刀,我是把椅子丢出去,才趁机跑出来的。”
村长立刻让几个壮汉搜身,果然从谭得力身上找到一把小刀,比削铅笔的刀稍微大点。
还有点生锈,也不知道在哪捡的。
“得力,怎么回事?”村长大声呵斥。
谭得力还在辩解,“她,她打我……”
“你大半夜跑人家家里干什么?你活该,要是我一定打死你。”
谭得力到底是潭水村人,村长就算骂的再凶,也不会送他到大队上,或者送他去公安。
可谭得力明明安分了一段时间,好端端地跑她家来干嘛,而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在的时候来。
如果想偷东西,这段时间她不在,篱笆院其实就是个样子货,谁都进的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明薇指着谭得力,“我前天丢了一块羊肉,还有大前天,我丢了一袋大米,肯定是你趁着我在镇上做工偷的,你今天又想来偷,你把东西还给我。”
“谁偷了,你不要胡说八道……哎呦,疼死我了。”
谭得力抓着旁边的壮汉站起来,疼的龇牙咧嘴。
“村长,偷窃罪是要蹲大狱的。”黑暗中,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说了一句。
吓得谭得力一哆嗦,“没有,我没偷,不信你们可以去我家搜。”
“这些好东西你肯定早就吃了。”
“我没吃,不是,我没偷。”谭得力感觉自己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苏明薇死死盯着他,心里在想,究竟是谁能让谭得力来盯着她。
刘师傅?
他不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应该很难物色到谭得力这样的人才。
严平胜吗?
苏明薇不这么认为,关键是这么做对他没好处。
更何况经过这段时间的共事,苏明薇发现严平胜虽然有点好高骛远,可没多少心眼。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在人家眼里就是个村姑,严平胜没必要装憨。
苏家人?
陆家?
有这么无聊吗?
“那你跑我家来干嘛?”
谭得力看着她,抓着胸口,龇牙咧嘴地笑,“自然是为了你跟我的好事。”
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苏明薇发狠似的抓着他的衣领,“走,跟我去大队上,我要告你。”
“放开,放开……”谭得力打着她的手,苏明薇死抓着不放,又踹了他几脚。
众人劝着。
拖、拽、撕、拉、推、搡、档!
谭得力像个肉饼一样被揉搓,再加上之前就被苏明薇暴打了一顿,身上有伤,推搡之间,只听到她的哀嚎。
苏明薇一手抓着他领口,一手揪着耳朵,她自己手臂上被打了不知道多少下也没松手。
谭得力终于熬不住,“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明薇,明薇,听他说。”村长阻拦,苏明薇只得放手。
她也没时间跟他打官司,只是这种事如果一开始松了口,或者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
在这民风保守的年代,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所以她必须闹。
村长肯定是要阻拦,在他管辖的村里出这样的事,要是捅到上面,那他这个村长也算是干到头了。
谭得力被几个壮汉架着,村扎大声呵斥:“快说,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我就是看她一个外地女人,凭啥吃好的穿好的,还能在镇上的服装厂当厂长,让咱们村里的人在她手下干活,我就是气不过。”
苏明薇听得瞠目结舌,“气不过,你就想杀我?他要杀人啊。”
“不不不,”谭得力急忙摆手,“不杀人,我不敢呀。”
“你们听,”苏明薇指着他,村长大掌一挥,结结实实给了谭得力一耳光,倒是让苏明薇一怔。
村长气的发抖,“得力,你疯了,你这小子犯驴啊!”
谭得力被村长打了一巴掌,终于知道害怕,怯怯地看着众人,小声说道:“我没有,我听人说她家里藏了宝贝,就想看看。”
“听说?听谁说的?”苏明薇追问。
“村里人都这么议论,”谭得力瞪着她,“你穿的吃的用的都比我们村里人要好,你还能当厂长,肯定藏了宝贝。”
苏明薇:“……”
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不过谭得力这种解释,也完全说的通。
她这般招摇,自然会遭人嫉恨。
一个穷苦伶仃的弃妇,打着肚子求人收留,几年时间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突然有一日摇身一变,日子过的比他们谁都好。
昔日这些同情她的人,自然会生出怨怼。
苏明薇逡巡了一圈在场之人,虽然天黑,看不太真切他们的脸色,可不依稀能感受到他们看她的眼神。
多数都跟谭得力一样。
“我本来出身大户人家,从小到大得父母细心培养,教导诗书礼乐,经商算数。
几年前认识了恬恬的父亲,可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就一起离开了家,谁知道天不遂人愿,我们结婚没多久,他就病死了。
我也被婆家赶了出来。
我犯了大错,不敢回家,心灰意冷,每天过的浑浑噩噩,就算生下孩子,我也没有好好养她。
我对不起恬恬,我的女儿。
前段时间我病了好几天,病的不省人事,村长,您亲眼所见,呵~或许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让我清醒过来。
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就有了今天的苏明薇。”
她说完,看着大家,并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他们的眼神又发生了变化,看她多了几分同情和打量。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村长老婆最先开口。
其他人跟着附和,村长了然,又甩手给了谭得力一巴掌,“听到了没有,以后你要是再敢动歪心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苏明薇看着谭得力被人架走。
在人家的地盘,她自然得不到绝对的公平对待。
今天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出人意料。
苏明薇一个人回了篱笆院,泪水无声滑落。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形势面前低头,该耍横时耍横,该示弱时示弱。
父亲病了这些人,她从一开始找亲戚借钱,连话都说不利索,一张口就脸红,不好意思开口。
到眼泪说来就来,该哭就哭,该说好话就说好话,该奉承就奉承。
因为她害怕自己借不来钱,父亲就会没命。
她也不忍心看着母亲一边上班,一边照顾父亲,还要四处看亲戚脸色借钱。
苏明薇还记得,她上小学那会,每天有零花钱,父母工作不错,家里吃的穿的用的都不错。
苏明薇学服装设计绘画的童子功就是从小报少年班学的。
闹铃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苏明薇抹了下眼泪,四下瞧着没人,一个人瞧瞧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