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侯三与虎谋皮

侯三是怎么死的?还需从头说起,与张坷垃分别后,他出发去西辅城南沈家庄。时值五月麦收季节,广袤的田野上金黄的麦浪一望无际,沉甸甸的麦穗随风摇曳,成熟的麦子散发出阵阵清香,农民都忙着收割麦子,打谷场上一派繁忙的景象。

太阳快落山时,侯三来到了沈家庄,找到一片还未收割的麦子地,隐藏在里面歇息。来时买了香烛和纸钱,他要祭奠一下师父和师爷,下次还不知何年何月再来。

天黑下来,喧嚣的田野归于平静,劳累的人们都返回了家。

侯三来到师父和师爷的坟前。他点上了香烛,烧了纸钱,跪在坟前磕了几个头。他从小失去双亲,爹娘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侯三,是师父将他养大,传授他技艺,可他从未孝敬过师父,生恩没有养恩大,师父就是他再生父亲。他辜负了师父的重托,致使师爷惨死,难过自责一起袭来,他默默地在师父坟前一直坐到二更天。

侯三悄悄地溜进村,来到师父家的院外,院子还是老样子,房子也没有翻修过,他长长出了口气,悬着的心安定下来。一路上他最忧心的就是师父家的房子,万一沈木父子翻修了,宝贝还不知要落入何人之手。

侯三翻墙跳进院子,进屋后发现这里住着沈木老两口,人老了警觉性高,不像年轻人睡得那样沉。侯三决定天亮再动手,他熟悉师父家,钻进堆满杂物的小屋里躲了起来,等待下手的机会。

天刚蒙蒙亮,沈木夫妇就起床烧水,做饭,把做好的食物装进篮子里,拿着镰刀,挎着篮子,锁上大门去大田里收割麦子去了。

侯三从杂物间走出来到了堂屋,从东房头往下的第三块砖头,的确有动过的痕迹,他搬来梯子,撬下第三块砖头,里面果然有个黄布包。他取出黄布包,打开看了一眼,激动得心都快跳出了胸口,没错,正是他寻找的“传国玉玺”。他小心翼翼地把宝贝放入怀里,又重新填上第三块砖。

农民最忙碌的时候莫过于麦收,等了一年,盼来了收获,为确保颗粒入仓,男女老少都不得闲,统统去大田里抢收,村子里静悄悄的。侯三在墙角捡到一顶破草帽戴上,翻墙溜走了。

半年前侯三在汴京城西郊面王胡同买了一个院子,他之所以在那里置办房产,是看中了这里的通达,面王胡同住的人很杂,胡同狭长,往东临着一条街,往西靠着护城河,不是死胡同,遇到问题可以顺着护城河逃跑,作为临时落脚点,是个不错的选择。

面王胡同住的大多是穷人,从事面食生意,也有做其它小买卖的。家家晚间加工面食,白天到街上贩卖,人们为了生存忙忙碌碌,不会在意周边都有些什么样的人。侯三住进来后,很少窝在家里,和左邻右舍从无来往,没人知道他是何许人也。

从西辅回来后,侯三一反常态,一个人关在屋里,手捧着他几经生死得来的宝贝“传国玉玺”,欣喜若狂,成就感爆棚。行走江湖数十载,经历过出生入死,血腥风雨,他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弄到了世上价值最高的宝贝,江湖他第一,谁与争锋

侯三得意的心情无以言表,情不自禁地在小屋里手舞足蹈。激动、兴奋、得意之后,他又忧心忡忡,宝贝是到手了,那又如何呢?他不是当官的料,做梦都没想过当皇帝,宝贝在自己手里,无疑是块石头,万一泄露出去,自己小命难保。

他想起了老木匠,贞家父子,还有师父都丧命于此物。为何师父到死都不愿告诉他宝贝所在,怕的是他承受不起,师父对他可谓是用心良苦。

怎么办,他又想到了曾经的结拜兄弟李虎,现如今李虎在东京做掮客,掮客乃穿针引线之意,居于买卖双方,从中撮合以获取佣金之人。

侯三经过一番思虑,决定通过李虎将“传国玉玺”卖出,得上一笔金银,从此金盆洗手。自己眼看就快到不惑之年,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有钱了回家乡置几十亩田,娶妻生子,过安稳的日子。

李虎本是西辅人,习过武,早年也是出了名的盗贼。那年冬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潜入一个珠宝商人家里行窃,这家人布置了陷阱,他没偷到东西反而落入陷阱,被打得遍体鳞伤后绑在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上,准备翌日将他扭送官府治罪。

恰巧侯三这晚也去那家行窃,割断了绑着他的绳索,二人一起逃出珠宝商人的家。李虎感激侯三的救命之恩,与其八拜结为兄弟,他年长于侯三,被其称为兄长。

自从那次行窃失败后,李虎内心产生了严重的挫败感,丧失了一往无前的锐气,只好上了天息山。在天息山他虽受过白夫勇的指点,精进了拳脚功夫,但自觉不被看好,几个头领都拿他当窃贼看待,于是他又偷偷溜下山来到汴京。

李虎在汴京结识了名号为“白虎”的白有余,白有余是李衙内手下第一爪牙,专门在黑道上替主子敛财。京城内的赌场,走私商,窃贼都掌握在白有余的手中,定期向这些游走于黑道上的人收取保护费,交不出保护费的则对他们殴打恐吓,刺杀、暗害、灭口等,无所不用其极。

李虎是在向白有余交保护费时与之相识的,白有余观李虎颇为精明,又精通黑道之术,在偷盗领域内结交甚广,就选他作为自己的一个帮手。白有余开有一家酒楼,名叫八方客酒楼,交给李虎打理。

自从李虎经营八方客酒楼之后,大小窃贼都来他的酒楼吃酒,一来,是结交江湖朋友;二来,酒楼是他们的保护伞,大家尽可放心的在此落脚;三来,在此可为脱手的赃物寻找下家。八方客酒楼成了窃贼销赃的场所,李虎也成了名副其实的掮客。

窃贼偷得值钱的物品,如名人字画、奇异古董、美玉玩器等,也都放在李虎处,由他帮着寻找买主。特别有价值的,白有余会留下,再送给李衙内。

八方客酒楼不乏有达官贵人,富商大贾,古董贩子出入,他们通过李虎购买些有收藏价值的珍品,酒楼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对于李虎投靠了白有余,经营八方客酒楼的消息,侯三刚来东京时就有所耳闻。这日晚,侯三来到了酒楼,看到李虎正在迎来送往。

八方客酒楼共有两层,楼上是单间,专门接待贵客和洽谈“买卖”的,楼下是普通的吃酒大堂,大堂一侧设有赌场。

侯三走向前施礼道:“李兄一向可好,小弟这厢有礼了。”

“原来是侯三贤弟,一别数载,想得为兄好苦,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小弟思念兄长多时了,今日特来拜访。”

李虎和侯三携手来到楼上,选了一处安静的雅间,吩咐店小二上了好酒好菜,二人分宾主坐定,少不了一阵嘘寒问暖。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侯三奉承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兄如今生意红火,春风得意啊。”

“贤弟须知我是替人经营生意,出力办事而已。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有何指教?”

“闻得李兄结识众多达官贵人,富商大贾,各路豪杰,小弟有一宝物欲脱手,烦请李兄帮忙寻个下家。”

“这有何难,自家兄弟一切好说,但不知道是何等宝物,价值几何?为兄我心中有数,方可帮贤弟脱手。”

“李兄莫怪,小弟我多有得罪,暂不可透露出实物,总归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精明的李虎并不多问,他了解侯三的本事,弄到价值连城的宝贝不稀奇。侯三毕竟救过自己一次,江湖上都晓得他对朋友肝胆相照,不能让他在这里吃了亏,使自己失去众多江湖人的信任。

“贤弟有所不知,八方客酒楼名义上是白有余的,实则归李衙内所有。李衙内黑白通吃,利用白有余开这家酒楼,容纳八方客朋,开设赌局,有益于他掌握黑道上的动向。你的无价之宝最终会落入李衙内之手,他未必出大价钱,请贤弟三思。”

“李衙内父子富可敌国,我这件宝贝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相信他会出大价钱的。”

“我们兄弟一场,为兄不得不提醒你,李衙内在当今汴京城无所不能,手段毒辣,贤弟和他做交易凶多吉少,奉劝贤弟到西辅或洛阳去,这两地古董贩子众多。”

侯三犹豫再三,欲亲自面见李衙内,李衙内父子有野心,他深信“传国玉玺”对他们的诱惑,决不会拒绝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兄请放心,若李衙内得知宝物对他的重要性,肯定会痛快给银子的。不过我必须面见李衙内本人,出示实物,和他当面交易。”

“既然贤弟执意要与李衙内交易,为兄只得听之任之了。”

“李兄只需把李衙内约来酒楼,若交易成功,少不了兄长的佣金。”

“我可以通过白有余约一下李衙内,他是否愿意大驾光临,可不好说。三日后贤弟带宝物来此酒楼,若李衙内不愿出面,白有余定会代他而来。还望贤弟万不可失约,致为兄于死地。”

“李兄应知晓我侯三的为人,无论后事如何,决不会连累李兄。”

二人又吃了几杯酒,侯三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