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挂在头顶的一轮弯月锋利的尾梢划破了寂静的黑夜,以一种温柔又强势的姿态给这个世界投去一抹光。
月光洒落遍地,也照进了这个乍一看没有任何生命波动的小茅草屋内。
在那张床……不,那不能说是一张床,准确说应该只是一张破旧到除了名字与其本身没有一点相称的被褥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就像是一团垃圾。
天倾缩在那床被褥之间,那蜷缩的小身子恰恰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汗珠从她的头上划落,“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溅起了星星尘埃,又像是包住了那沉闷发霉般的存在,带着它一同浸入地面。
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听上去格外明显。
汗珠的主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一滴又一滴的汗珠重复着前者的故事。
黑暗死死地攫住了天倾的心魂,将她牢牢定在了那个噩梦中无法逃脱,也似乎不愿逃脱。
在那个绚丽又满是危险的幻梦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天倾的耳边飘荡。
“少族长,你必须走,天工一族的希望在你身上……”那是一个分外年轻但透尽了沧桑的声音。
天倾迟钝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开始了转动,那转动就像是生锈的齿轮总算被人拨动一样勉强、吃力。
谁?
意识游走在剧情之外,天倾十分清楚,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境。
梦境朦胧,看不清具体发生的一切,只有那绚烂的颜色反馈到了脑海,以及那个似有似无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天倾总觉得那个声音给她一种十分熟悉又亲切的感觉。
只是听到那个声音,就给了她一种热泪在眼中流淌、但还是要强撑着不能让它落下的孤独感。
那是一种好像天地间所有的依靠都突然消失了,独剩下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无助、挣扎。
无助……
挣扎……
一种愤怒与坚定交织而成的神奇使命感在天倾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瞬从她的体内爆发。
就像是火山爆发般迅猛炽烈,等到天倾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席卷过了她的全身。
它好像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差的只是一个契机。
被时光掩埋,被禁锢锁住,那一段天倾从来不知道的经历伴随着这次长梦在她的眼中划过。
同样的似曾相识,同样的触动内心,天倾在某个瞬间,明白了这是她的记忆!
不是那个前二十年都缩居在云月城城主府中的云府六小姐——云天倾的记忆,而是另一个她不知道,却一直在那里的自己。
你……是谁?
我……又是谁?
一场自我产生,又指向自我的问道在睡梦中展开。
而现实世界里,那蜷缩在被褥中的小身子被一团泛着淡淡微光的气团包围。
那是怎么惊艳的色彩!
可以看到金红色的霸道,冰蓝色的清冷,苍青色的生机,梦紫色的魅惑,黑白色的缘分……在眼前绽开、收敛。
游走于色彩之间的那尊贵的兽鳞,似乎昭示着什么。
那原本连垃圾也不配的被褥在这柔和的光芒下,洗去了陈旧,洗去了残破,渐渐缩小,最后化为了一条青色的丝带。
丝带就像是有生命意识一样,自觉缠上了云倾的手腕。
一双眸子在丝带缠上的那一瞬睁开,眼底聚敛了世间最美的光彩,而嘴角是薄凉的弧度:“换个地方。”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那青色的丝带就像是听懂了一样,从少女白皙的手腕上滑下来,略微犹豫之后,缠上了少女的发丝。
柔顺的墨发在丝带的作用下,上端收束在了一起,但下面依然披散着。
少女站起身,向前踏出一步,那精致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她知道自己身份并不简单,但也只是知道这一点。
那藏在她脑海中的记忆,就像是被人上了一层枷锁,时机不到,就无法打开。
一步一步晃出小茅草屋的天倾借着月光,回眸打量被月光披上了霞衣,似是有些不凡的小茅屋。
云月城的城主府中本不该存在这样脏乱落魄的地方,但不知为何,这小茅屋就是在这里,静静地,等待应该出现的人出现,寻回失落的记忆。
天倾的手摸上那青色的丝带,就像是握住了与过往的一丝联系。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天倾的声音很轻,随风飘散也无法飘出去很远,但话里的坚定与决心又是那么重,不禁让人好奇她刚刚在那个梦中究竟遇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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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整个云月城都沸腾了。
原因无他,城主府那位六小姐被云家除名了。
有人说,是身为云府二爷的城主大人终于对那个大哥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下手了。
云月城的城主是云府的二爷,他是青阶创兽师,青阶创兽师放在云月城绝对是惊才艳艳、百年难出的奇才。
但云月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云府那位消失已久的大爷云池清才是真正的绝世天骄。
蓝阶创兽师的他就算是去了中域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如果不是他失踪了,云月城的城主怎么可能轮得到云清卓这个哪哪都比不上他大哥的人。
也有人说,是那个叫做云天倾的云府六小姐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连夜逃走,愤怒的云城主才彻底不认这个侄女儿了。
这种言论的依据自然是有人看到云府那位六小姐昨夜连夜出城,而云府将她赶出门的消息则是今天中午才发布的。
根据时间推断,这确实是十分有可能的原因。
事实真相到底如何,云府没有任何人出面解释,也没有任何人想要遏制各种谣言的扩散。
于是,不出一天,云月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云府那位六小姐云天倾和云府没有一点关系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域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