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中既已有了答案,那有些事,想来也不用儿臣说得太明白。”裴翊宸冷淡的目光垂落在永安帝身上,声调失了一分尊敬,多了一分森寒,“逝去的人已化作枯骨,您这身子骨也撑不了太久。
“所有参与当年事情的人,既都将不存于世,那您当年是凭着什么样的心情推波助澜,儿臣便不想细究了。
“等到了黄泉路的那头,您几位碰见了,自有机会分说清楚。
“但是,枉死之人的身后名,不能就这么轻易被人糟蹋了。他们皆是仁善之辈,为大璃江山鞠躬尽瘁,立下过汗马功劳,他们理应受到公平的对待。
“这件事,儿臣一定会彻查到底,还他们一个清白名声。所以,父皇您怎么想,其实并不重要。
“还望您自己想开些,为自己赎些罪孽,留点名声。不要在人生的最后,毁了自己一辈子建立起来的脸面名声。”
说完,裴翊宸也不管永安帝是什么反应,淡淡嘱咐高总管照顾好他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看着裴翊宸毫不犹豫离去的冷漠背影,永安帝气得嘴唇发抖。他下意识得抄起茶盏去砸人,可他一副病弱之躯就算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堪堪把茶盏扔到裴翊宸身后数尺。
最终,也就几滴飞溅的茶水落在了太子那绘着四爪金龙的玄黑朝服上。
不曾惹裴翊宸回首,也不曾掀起半点波澜。
“陛下…”高总管小心翼翼上前,偷偷瞄了永安帝好几眼,才小声道,“颜谷主说了,您需要静养,不可大动肝火也不可劳心费力,要不…您还是先躺下休息会儿吧?”
“放肆!太子不把朕放在眼里,你也不把朕放在眼里吗?!”高总管一席话不仅没让永安帝暂缓怒气,反而还让他怒气更盛。
而也就是这搅动心肺的怒火,把他孱弱的病躯灼烧出了窟窿。
几乎是在呵斥过后的同时,他便剧烈咳嗽起来,随即,一朵朵血花在纯白的绢丝手帕上绽放,鲜艳又刺目。
“陛下!传颜谷主!快传颜谷主!”高总管大惊。
但他只来得及喊一嗓子,永安帝便面色灰败地抬起手臂,制止了他:“不必了,让人都退回去吧。”
“可是…”
“无妨,朕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朕心里有数。恐怕真就像太子说的那样,朕已经,时日无多了…”
“陛下,太子那…那应当只是义气之语。前太子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先、先皇后也…”高总管磕磕巴巴地想替裴翊宸圆那一席话。
可裴翊宸那般直白的话,又岂是他三言两语能圆得住的?
他几句话落下,也不过是让永安帝面上的灰败更盛罢了。
“你不必说了,朕都明白。”永安帝闭闭眼,反复揉捏眉心,“裴翊宸虽然一直不得朕喜欢,但朕对他还算是了解一些。
“他向来小心谨慎,走一步就会算五步。他刚刚敢不计后果地跟朕顶嘴,就说明,在他眼里朕一定没机会跟他秋后算账了。
“他已经,把朕当死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