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没回答刘绮丽的话,开口问道:“丽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事。”听到逐月问,刘绮丽把对逐月姐妹的八卦抛开,看着逐月笑道:“逐月,我们厂新开了一个销售科,正到处招人,我和我爸一直惦记着你,你不是现在没工作吗,这次找你,是想让你进咱销售科。”
这其中的内情好像挺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刘绮丽拉着逐月的手,一边说,一边走到楼口旁的林荫小道,找了个椅子坐下。
逐月把包放在椅子旁边,心里有些奇怪,织布厂是国营,目前国家统购统销,厂内产出的东西都是直供供销社和百货大楼,根本没有销售的必要,为什么织布厂突然开了销售科。
逐月心里有些猜测,看着刘绮丽期待的表情询问道:“销售科,那是什么部门?”
“就是字面意思,所谓销售部啊,就是招人帮厂里把布卖出去的科室。”刘绮丽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凑到逐月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逐月,我跟你说,销售科运行的好,说不定能成厂里的重要部门,这可是个好机会,我都申请从采购部调到销售部了。”
逐月一愣,开口道:“采购部不是肥差吗,你怎么想着去一个新科室,那不是要从头做起吗?”
刘绮丽摆手:“这你就不懂了,销售科是新部门,我这样的老员工过去,一过去就是组长,而且后续晋升空间更大。”
“那道也是。”逐月点头,继续问道:“可厂里不是对接供销社和其他厂子吗?这个销售部不是多此一举,立起来有什么意义?”
“你有所不知。”刘绮丽左右看看,见周围没有人,才压低声音跟逐月说道:“你不在我们厂做事,其中内情你不明白,咱们织布厂你看是国企大厂,表面上光鲜亮丽,其实内里这几年内部已经逐渐亏损严重。”
逐月心中隐隐有猜到缘由,但还是很给面子的问道:“那是为什么?”
“我们厂产出的布在汶市的供销社已经饱和,产出够多,但光凭供销社的路子,压根卖不出去多少,完全是入不敷出,我在采购部就是会计,最清楚厂里的账目,前几年还勉强能支撑一下,但这几年亏损是越来越厉害,再不想想办法,工人的工资都难开出来。”
刘绮丽叹了口气道,这两年他爸作为副厂长,因为织布厂日益艰难的困境,不知道白了多少头发。
果然是这样,逐月眼中浮现出了然,开口道:“所以厂里就决定开一个销售科?可销售科开起来,能销售给谁?”
听到逐月问到了点子上,刘绮丽眼中一闪一闪道:“销售到海港市和宇市等大城市去。”
“什么,这算犯规吧,不会被上头查封吗?”逐月摆出惊讶的表情,事实上她也的确很惊讶,如今身为国企的织布厂,怎么敢公然违反统购统销,逐月心跳微微加速,直觉告诉她,时代的大转折可能要来了。
刘绮丽道:“犯规的事情我们厂哪儿敢干,实际上是上头发了红头文件,有了新政策,只不过目前只是在实验中,海港市和宇市等大城市作为实验点,已经开放了那个叫什么...对‘贸易自由’,允许自由买卖了。”
逐月眼前一亮,立马接住了刘绮丽后面的话:“意思就是织布厂里准备变革,向海港市和宇市等地方销售囤积的布对吗?”
刘绮丽一愣,随即惊讶道:“逐月,你也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到了厂里的想法,你说得没错,厂长有心改变厂里,建立销售科就是准备尝试新体制,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也进咱们销售科。”
逐月心动了,不是心动于进入国营厂里可以端铁饭碗,她心动的是如果厂里尝试自由贸易,那她进入销售科,就可以直接卖布给自己。
她现在因为想和谭忘之做服装生意,需要大批的布,一直拜托林舟换布票到供销社买布,既耗时又费钱,如果能直接从织布厂拿,那简直能节省大部分时间,更能剩下换布票的钱,时间和成本几乎能减半。
“我有这个兴趣,但是我去销售科可以吗,按理说,销售科应该挺吃香,而且又是文职,应该会要不低的文化水平吧。”逐月没有高兴太早,先跟刘绮丽把自己的问题点说了。
这倒是是个难题,刘绮丽眉头微微皱起,但神色并不是很为难:“这次建立销售科,是我爸力排众议推行的,关于销售科的事情由他负责,把你安排进去做个文职并不难,不过文化水平不行也的确会被人诟病,我有想过解决方法。”
刘绮丽说完这些,又从包里里拿出一个逐月眼熟的小册子,递给逐月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上过初中,但没毕业就辍学了,既然上过初中应该也有点文化底蕴,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工厂夜校吗?”
逐月翻了一下手册,点头道:“记得,免费给工人们夜间上课的的地方对吧。”
刘绮丽点头:“销售科的事情刚定下来,正式成立还得一些时间,但在这期间,工厂夜校有一场毕业考试,大概在半个月后,这场考试结束,如果分数通过,可以直接拿到夜校文凭。”
“你的意思是?”逐月挑眉。
刘绮丽笑了:“不要小看这个夜校文凭,我们厂文职岗位,不少都是凭借着夜校文凭坐上的,夜校文凭水平很高,虽然比不上高中文凭,但比起初中文凭可要绰绰有余。”
“所以是让我去拿下这个夜校考试吗?”逐月道。
“对喽。”刘绮丽笑眯眯点头:“考试我已经给你报了名,这段时间你可以借着工人家属的身份,抓紧时间去夜校上课,只要文凭一到手,我爸就可以直招你。”
“我明白了,谢谢你想着我。”逐月眯眼笑了,把册子合上。
“谢啥呀,我该谢你才对。”刘绮丽摆手,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考试的事情你放在心上,要没把握,我下班也能帮你补习。”
“行,我记着了。”逐月点头。
和逐月说完事情,刘绮丽就提着包走了,她今天还是抽时间过来的,一会还要上班。
等刘绮丽走远,逐月把册子收到空间,边往外走边想,这天晚上得去一下夜校了。
逐月前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医科大学毕业的,她后世经历了那么多考试,这种年代的夜校考试对她而言,根本不是问题,但自信归自信,夜校还是要去一下,毕竟一次不去夜校就能考过,太让人怀疑了。
逐月往前走,刚从小道里出来,迎面又碰到一人,逐月看着来人,不好当没看到,还是主动打招呼道:“呦,周良同志,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了,从乡下回来后,除了刘副厂长找她那次,她和周良已经快一周没见过了。
周良站住,见到逐月到笑脸,眼神变了一下,一周没见,乔逐月好像白了不少,脸庞似乎也瘦了,头一回让他产生了顺眼的感觉。
可不是瘦了吗,逐月为了合理减重,天天都在控制饮食和有氧运动,她的体重距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减掉了三十多斤。
“你昨天哪儿了,我回来都没碰到你人。”周良道。
真是怪了,怎么这两天谁都在找她,逐月笑了笑道:“昨天我出去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良神色看上去很平缓,并不是找茬的,他看着逐月说道:“我前天在厂里碰到我哥了,我吓了一跳,他说是你打电话回去,让他到织布厂上班了。”
“喔,是有这事。”逐月点头。
周老大的事情她本是想告诉周良一声,毕竟周老大是他哥,只不过这两天她实在太忙,周良又排斥自己去厂里找他,逐月就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周良。
周良忍不住皱眉道:“你是怎么让我哥进织布厂的?”
之前在厂里碰到周老大,周良先是惊喜,但随后就是疑惑,他之前也有想把大哥弄进织布厂,只不过他拜托了葛副厂长很久,但葛副厂长一直拖着没给他答复,他想不通逐月怎么有这个能力的。
“是我拜托刘副厂长的,我之前路上偶遇他,帮了他一点忙,他有心感谢我,我就提了让大哥进厂的事情。”逐月道。
“就是上次刘副厂长叫我找你的那次吗?”周良一愣,倒没深究逐月究竟帮了刘副厂长什么忙,他心里有些复杂,因为他没想到这样的好机会,逐月没给自己谋取好处,却把这个好处给了他哥。
“对,就是那次。”逐月点头。
“......总而言之,大哥进厂这事,谢谢你了。”周良呼了口气,低头道谢,话说对逐月说谢谢,好像还是头一回,不过这句谢谢说出来,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你不用对我道谢的,周大哥原先本来能到城里工作,是我哥抢了他位置,我只是弥补对你们造成的伤害。”逐月笑了笑,说得很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