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地,垂着眸子敛下恨意,恭敬道:“是,母亲。”
只要他做的好,令她满意,她就能少折磨他母亲了吧,如此,母亲也能对他好点。
朝而往,暮而归。日落西山,寒夜将临。
他看见矮墙的阴影里一个身形高大,脸上戴着一副可怖的面具,通身被斗篷包裹住的男人。
本没想理他,他继续一瘸一拐往前走,那个男人却道:“不想杀了他们吗?”
想吗?
想。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也做不了。
“不想。”
那男人低低一笑,随即消失不见,好像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是幻觉吧,他想。
可后来他却经常能看见这个神秘而诡异的男人,每次都是穿着一身黑袍,一件斗篷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而最近一次,是他杀了那些人的那日。
他母亲死了,那些人再也没有顾虑,往日只是折辱凌虐他一人,把他打得死去活来。
那日不同。
几个华服男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个神情倨傲的佩剑青年嘲道:“小杂种,看不出来,瞧这细皮嫩肉的,皮还挺厚哈哈……”
四围一阵哄笑声。
他双目无神,习惯了。
“皮相俊着呢,可惜了,”一少女用带着倒刺的鞭子抬起他的下巴,嗤笑道:“可惜不像父亲大人。”鞭子上的刺扎进他肉里。
主母张氏恨恨道:“像他那个狐媚子娘!”
他抬眼瞪向她。
却被那青年狠狠打了一巴掌,“小杂种,谁让你瞪母亲的!”
他被打得呕出一口血来,脸火辣辣的疼。
“你娘就是个贱人!你也是个贱种!不对……”那少女话锋一转,眨着眼,满面天真道:“你还是个野种。”
“你闭嘴!”他挣扎着大喊道,脸怒的通红,额头脖颈上青筋暴起。
可那妇人却认同女儿的话,咬牙切齿怨声道:“哼!那个女人勾引了老爷还不够,还背着老爷偷男人,爬上了别的男人的床!那娼妇早就该被浸猪笼!”
四围的奴仆也附和道:“夫人说的极是。”
一个满脸皱纹的婆子斜眼看他道:“奴瞧着那茹夫人一脸魅惑之相,一看就不是个肯安分守己的。”
“那是,指不定还爬过别人的床榻哪。”
“奴亲眼所见,茹夫人曾跟一个男人这样……”他亵笑,用干瘦的手比划了个手势。
“嘿嘿嘿……”
“茹夫人那般浪荡,甚至饥不择食到还勾引过奴。”肥腻的脸上极为不屑。
“那一身肌肤真是又香又软又嫩……”好像自己真的见识过抚摸过一般,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几个奴仆摸着下巴露出猥琐至极的笑。
……
张氏听这些讨好样儿的奴才们一件件道出“见闻”,神情愉悦,翘起嘴角,对少年的声音置若罔闻。
“不准你们辱我母亲!我母亲没有,没有!”他眼睛通红,声音嘶哑,激动地不停为他和母亲辩解,沉重的铁链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无人肯听。
“叫什么叫!你跟你娘都是下贱胚子!”少女说着,一鞭子又一鞭子抽在他后背上!
他感受到自己的皮肉被生生撕裂的剧痛,却还是固执的喊叫着:“我母亲没有做过!”
他恨极了这般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又看到了那个神秘的男人。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那男人沉沉低笑,面具下一副让人辩不清男女的嗓音道:“我会帮您的。”他消失不见了。
而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挣脱开束缚住他手腕的链锁,拔了那还未反应过来、惊愕不已青年的剑。
一剑封喉,从脖颈喷出的鲜红热血洒在他惨白的脸上。
血色朦胧住视线,是热的,腥的。
“耀儿!”“哥!”“二公子!”
地牢里充斥着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咒骂声,一群人狰狞着脸蜂拥而上。
青年死了,但他心底的熊熊怒火,积年的滔天恨意又岂是杀一人就能平息的。
杀了他们!
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他挥着剑一阵砍杀,动作利落到像是从前进行过无数次这样的屠杀。
他甚至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嗜血的快感使然。
地牢里阴暗潮湿,血气弥漫。血雾笼罩着众人的眼,他们都在往出口逃窜。
“怪物!怪物!”他们边逃边惊恐的叫喊,好似身后真的有只身形巨大,能食人肉、饮人血的可怕怪物。
然而那哪里是只怪物,不过是个身形瘦弱的少年。
他提着剑,满身是鲜红的血,一步步向他们逼近,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我错了,小,小公子求您放过……”那瑟瑟发抖的奴仆还未说完话,就被一剑割下脑袋。
“嗤……哈哈……”他坐在血液漫流的地上痴痴狂笑。
笑声在空旷、阴暗的地牢里放大、回响,诡异而令人惊惧。
他颤抖着方才握剑杀人的手,兴奋的难以自持。
这是在求他吗?他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而先前猖狂的华服男女,浑身冷汗直流,抱作一处,不敢发出一点异响,头也不回地爬出地牢。
过了好一会儿,他摇摇晃晃爬起来,踢了踢砍下的脑袋,脑袋咕噜噜地滚远了,一张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情。
真是丑陋,他想。
他不紧不慢地走出地牢,心里除了恨意,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不受控制的兴奋,就像是一头饿了数年的恶兽突然间挣脱牢笼,所以要不断的进食,越进食越饥饿,越饥饿就越要进食。
现在,这头恶兽的肚子需要用血液滋补,猎物的恐惧是它最好的开胃菜,因为恐惧而发出的惊叫,它视为最美妙的音乐,而逃跑的猎物,在它看来不过是一场游戏。
“杀戮的滋味儿不错吧……”
他知道是谁在说话,抹去脸上的血迹,挑眉真诚道:“的确不错。”
出了地牢,立即被二十多名仆役团团围住。
一个男人指着他,痛声道:“把他拿下,为我儿报仇雪恨!”
“是。”
他低垂着脑袋,可众人见识过他方才的模样,都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