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袍情

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冷清泉直到回到玲珑殿,都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可是安澜的话说得那么急切,表情又是少有的严肃,他也不能不管啊,正巧一回来就看见了沃儿,他便冲沃儿招手道:“跟本宫进来。”

沃儿看他神情很不欢喜,还以为是安澜已经定了由谁出嫁给忆月,当下很是气愤地随着他进来,自己把殿门掩上了,站在多宝阁前问他道:“主子,皇后主子已经挑好了侍儿了?”

冷清泉摇头:“我早上不是跟你说了吗?陛下说一个侍儿都不给淑王府,皇后哪里还会再挑侍儿?”

沃儿眨眨细长的眼睛:“那皇后巴巴地把主子喊去做什么啊?”

冷清泉简单地把安澜的意思讲了:“忆月生病了,皇后说这事多半跟淑王君来宫里求亲有关,让本宫把你送给安家那个叫安玟的小姐做侧室,今个儿就送去。”

沃儿比他更懵懂,梗着脖子叫道:“主子,忆月世女生病了关主子什么事啊?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啊,就算是有人要害她,那也不是主子干的啊。皇后主子听风就是雨,居然想让奴才今个儿就去给安玟小姐做侧室,再急也不是这么个急法吧?主子,皇后主子不会是知道奴才是主子身边得力的人,想要把奴才给赶走,剪除主子的势力吧?”

沃儿说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的分析有道理,他进一步挥着手申发道:“圣上昨个儿来您这里,皇后主子今个儿就不高兴了,要把奴才送给安玟小姐,安玟小姐只是安家的旁支,在安家说不上话也没什么能力,就算她是个有能力的,她毕竟是安家的人,断不会听奴才的帮衬主子。主子没了奴才,身边就只剩下杜儿良儿几个了,杜儿老实,良儿就等着嫁人呢,柳儿向来跟主子不亲,豆儿还小呢,主子哪里还有得用的人呢?”

冷清泉有些拿不准了,沃儿的这些疑问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他方才被安澜焦灼的语气和紧张的表情震惊到了,此刻觉得安澜的反应是不是过□□速了,或者说过于严重了?倘或忆月只是生了场普通的病,或者瞧着凶险明个儿就好了,那他今个儿急着把沃儿嫁出去,究竟对谁有利呢?

碧宇殿中,薛恺悦正听飞奔回来的林从讲苏泓是如何被人带走的:“两个大理寺差役四名天武军两名御前护卫一起骑着马去的,拿着大理寺正堂的提审牌,虽然没上绳索,可是一个个看小泓的眼光跟看罪犯没两样。韩凝和吴欢急得不行,当场就要跟差人干架,我拦住了,他俩这会子都赶去淑王府了,恺哥,你说这事咱们咋办啊?”

薛恺悦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门外赵玉泽连声呼喊“恺哥,恺哥在吗?”

薛恺悦扬了声音道:“在。”

赵玉泽听他这么说运起内力,瞬间就奔了进来。

薛恺悦瞧赵玉泽脸上的神色跟林从一样焦急,便问道:“玉玉也知道小泓被带走的事了?”

“我在瓜园正忙着,周璞派人来找我,说是小泓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我就赶着回来找恺哥你了,想跟你商量一下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周璞说他和和欢要去淑王府观审,要有人敢对小泓动刑,他就不依。”赵玉泽坐在林从肩下,林从刚要起身让座,就被赵玉泽按住了,“咱们兄弟不讲这个。”

林从此刻也没心情跟赵玉泽讲虚礼,就坐着不动了。

薛恺悦先不回答赵玉泽,他看着林从询问道:“小泓被带走之前,你就没问他是不是他做的么?”

林从懊恼地摇头:“没有啊,他一听说忆月世女病危了,整个人都傻了,那些人又如狼似虎的,把他的马拥在中间催促他赶紧走,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啊。”

薛恺悦不大相信这事是苏泓做的,他对苏泓虽然算不上极其了解,但当年一起打仗的时候,他对苏泓的印象不错,他一直认为苏泓是个明亮骄傲的少年,这样的少年就算是被翁婿关系改变了性情,也不至于变得阴毒狠辣。像这种早上用药毒了妻主,上午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跟人打猎,这样的事,他不信苏泓做得出来。当然,带兵打仗讲究的是每回出兵都要考虑到最不利的天气和地形,倘若这事果真是苏泓做的,那么他们此时一窝蜂地涌过去并见不得能救得了苏泓。

思量至此,他果断地言道:“韩凝、吴欢、周璞、和欢四个人都去了,咱们三个就不能再去了。声援这种事是既不能没有人去,也不能去的人太多。”

赵玉泽和林从都睁着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等着他讲得细一些。

薛恺悦见状,也不掖着藏着,继续言道:“没有人去,审案的人无所顾忌,就有可能对小泓动刑。可是去的人太多,尤其是留在京城曾经带过兵的男将都去了,那就会有人说小泓仗着立了点战功,桀骜不驯无所不为,审案的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在,反而对小泓不利。”

赵玉泽和林从都是冰雪聪明的男儿,薛恺悦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俩还有什么领悟不到的?赵玉泽颦着修长的秀眉道:“不至于这么严重吧?陛下在那边,澄澄也在,她俩会允许审案的人随意猜测吗?”

薛恺悦听赵玉泽这么说,就坦言道:“玉玉,小从,你俩是真没见识过腥风血雨啊。功劳高靠山大过于得军心过于得民意这都是犯忌的事,就算陛下不会这么想,可那边还有别的人啊。”

赵玉泽和林从虽然都很聪明,但他们两个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自幼生活在凰朝这样仁厚开化的地方,又都深受明帝的宠爱,对帝臣猜忌这样的事领悟的不多,不知道有时候保命符也会成为催命索。

赵玉泽听薛恺悦这么说,就沉默了下来,他得到消息就跑回来找薛恺悦,也是想要听听薛恺悦的意见,毕竟当初男兵的统帅是薛恺悦。虽然他和苏泓之间有袍泽之谊,心里头牵挂,但是他觉得此时应该听薛恺悦的,如果要出面声援也应该由薛恺悦带着他们一起。

林从皱了皱眉头:“恺哥,就算咱们三个都不过去,也得派人打听着情形吧,我怕真有什么情况搂不住让小泓把命搭上,你说刀枪火海咱们都闯过来了,小泓死在这上头,多冤啊。”

薛恺悦果断地站了起来:“陛下也在淑王府,皇后那边必然也要派人去打探情形,咱们都过皇后那边去,省得几下里派人。”

赵玉泽第一个附和:“去皇后那边坐着吧,陛下要是回来必然先去皇后那边。”

三个人站起身来往殿外走,才刚走到殿门口,就见冷清泉从院门外进来了,守门的侍儿纷纷向冷清泉问好:“淑君主子好。”

冷清泉没功夫搭理侍儿,径直往正殿这边来,见薛赵林三个并肩往外走,心中颇为不解,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贵君玉玉小从,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薛恺悦也不明白冷清泉这个时辰过来做什么,但他是个率直坦荡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我们准备去皇后殿里坐坐,淑君有事吗?”

冷清泉越发疑惑了,但他的问题是只有这三个才能解答的,当下笑着指指殿内道:“我来找贵君说句话,贵君要去皇后那边了,真是不巧。”

薛恺悦自那回见冷清泉照料永乐,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此刻听他说找自己有话说,就看着赵玉泽和林从道:“玉玉、小从,你俩先过去吧,我跟淑君说句话。”

赵玉泽是个极为灵透的,见状便拉着林从先走,口中道:“恺哥请便,泉哥回头见。”

赵林两个离开后,冷清泉随着薛恺悦进殿,薛恺悦招呼他往坐榻上坐,他也没推辞,径直坐了,坐好后却又迟疑着不开口,薛恺悦见状弄不准他究竟有什么事,就主动询问道:“淑君究竟找我什么事啊?你我都是天子后宫,淑君有话直说好了。”

冷清泉未语先笑,脸上的表情生动极了:“贵君,你听说一件奇怪的事吗?”

“什么奇怪的事?”

“我今个儿听皇后讲的,说是淑王府的忆月世女生病了。”

薛恺悦点头,“我听说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冷清泉心中飞速盘算,薛恺悦也听说了,那看来这忆月世女的病症应该不会太轻,只是究竟有多严重呢,他用不经心的语气接着问道:“贵君可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吗?病得重不重?”

薛恺悦有些好奇,冷清泉问这个做什么,他印象中冷清泉跟忆月世女没什么交情啊,但他是个耿直的,当下只回答自己知道的:“小从跟我说,大理寺的人说忆月世女是被人下了绝嗣的药,眼下昏迷不醒,生命垂危!”

原来如此,怪不得安澜那么紧张!

冷清泉迅速地站起来身来,向着薛恺悦屈膝致谢:“多谢贵君告诉我,我有点事,先回去了,贵君待会儿见了皇后,请代我跟皇后说一声,就说我一定会按他说的办,请他放心。”

冷清泉忽然而来,忽然而去,薛恺悦有些云里雾里,但他此刻也顾不上管冷清泉究竟是怎么回事,喊了皎儿道:“看好门,本宫去趟麟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