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晚上明帝宿在江澄处,二十九晚上明帝驾临琳琅殿,得到消息的冷清泉,心里头不是很痛快,一个人默默地在后院练剑舞。
他的剑术本就精良,这两年虽然没怎么出宫对敌,可也没有把功夫拉下,想着上一回他给明帝跳仙子舞,明帝看得津津有味,他这回不好再继续跳仙子舞了,决定把剑术和舞蹈结合到一起去,练一练会武功的男儿最常跳的剑舞。
虽说这剑舞是最为常见的,但若是练得好,比别的花样舞蹈更能打动人心。正如一个好的厨娘,会做稀奇菜不算什么,能够把家常菜做得让人赞不绝口才是真功夫。
他才跳了一回,沃儿就在旁边鼓掌叫好:“主子跳得真好,这世上最厉害的男儿就是主子啦,别人给主子提鞋都不配。”
冷清泉没理会他,继续练,倒是给他奏乐的良儿,弹琴的手慢了一慢。
冷清泉直练到额头上见了汗,这才停了下来,对良儿道:“辛苦你了,把琴搁屋子里,你下去歇着吧。”
那良儿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是”,抱着琴退下去了。
沃儿上前去冷清泉递帕子擦汗水,冷清泉擦过汗把帕子仍旧递回到沃儿手上,而后长长地呼了口气:“本宫真是见老了,才练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累了,这要在以往算什么的啊?”
沃儿连忙打住他的话头:“主子正当盛年,哪里就老了?主子这是近来忙着宫里的大事小事,累着了,奴才明个儿就让御膳房给主子炖点补品。”
冷清泉迈步往寝殿中走,到得殿里坐在七屏榻上,倚着月下海棠图案的浅蓝色靠枕,方才低声对沃儿道:“本宫有日子没承宠了,你还要让本宫吃补品,你是怕宫里的人不知道本宫不中用吗?”
他这殿里没设小厨房,要想吃个什么,得让御膳房去做,虽说御膳房的人近来很是巴结他,但像这种身子虚空需要吃补品的事,一旦布置给了御膳房,也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了。
“主子”,沃儿闪闪眼睛,替他抱不平道:“主子要是不中用,这世上还有人是中用的吗?圣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先是陪着薛主子他们去乐养园,在外头呆了七八天,回来了也不念着主子操持宫务多么辛苦,直接去了景卿殿里,景卿可是前两天才承过宠的。再说了景卿有什么好?他是会跳舞啊还是会弹琴啊?”
冷清泉心里头是知道明帝的想法的,明帝既未留宿安澜殿里,那自然不会先来宠他,她虽然疼他,但是这些年也绝不允许他越过安澜去。至于明帝何以连着去丽云殿,或者是因为江澄身子养好了的缘故,上回灯烛浴盐的事,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晓了的。
不过这话不必讲给沃儿听,沃儿这么爱在背后说人,怕是嘴巴上没把门的,当下轻声道:“不说这个了,宫里就这么多人,陛下今儿不来,明儿不来,早晚会来的,她迟来两日也不打紧,本宫正好把剑舞给练熟了。”
那沃儿听了,一边给他倒茶,一边撅着嘴巴道:“主子也太退让了,不过奴才听说,怡卿主子要和嘉君主子出门去,估计这两日就动身了。”
冷清泉微有些意外:“怡卿五月里才出去的,七八两月还陪着陛下出巡,这会子又要出去了?”
沃儿小心地把白玉精雕海棠花的茶杯捧到他面前:“是呀主子,奴才也觉得怡卿主子出去得频繁了些,不过他出去得勤,不正好少个人分恩宠嘛,这回还带上个嘉君主子。”
冷清泉倒不这么以为,顾琼在生意上如此尽心,天心楼岂有不财源广进的道理?同样是协理六宫,顾琼能在天子手头短缺的时候,拿出银子来支援,他却只能照料小娃打理琐事,那么在明帝心中,他和顾琼孰轻孰重,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他正这么惆怅着,却听沃儿道:“奴才这两日听人说,淑王君正在给忆月世女征选侍夫,您要不把奴才嫁给忆月世女吧?她虽然只是个王世女,可眼下淑王不理事了,她就是淑王府掌权的小王了,若是能嫁了她,也能对主子有个帮衬不是?”
冷清泉怀疑地看了沃儿一眼:“你这是听谁说的?消息靠得住吗?”
据他所知萧忆月自打娶了苏泓,妻夫两个一心一计的过日子,不知道有多恩爱,如今怎么会忽然间有纳侍夫的念头,还是由嫡父淑王君征选?
沃儿道:“主子,真的不能再真了。主子不信,明个儿找人问问。”
冷清泉思量了一下,果断拍板道:“这倒也不必找人问,后天十月初一是淑王君的生日,以往陛下都要让内侍省给淑王君送贺礼,淑王君收了贺礼,次日就会进宫谢恩。待他进宫,你守在明心宫外头,等他谢了恩,把他引到咱们这里来喝茶,我当面问问他有无此事,倘若果然有此事,我就向他推荐你。”
虽说萧忆月眼下只是个王世女,但她是宗室,将来遇到天子和亲王分家的事,多少能说得上话,算起来比与关国公结亲只强不差。
“主子,主子您真是个稀世罕见的好主子,奴才谢主子。”沃儿喜滋滋地向他屈膝行礼。
冷清泉伸手做了个请起的动作:“你呀,先别高兴的太早,等事情成了再谢本宫也不迟。”
碧宇殿里,林从正气呼呼地跟薛恺悦讲他今个儿的所见所闻:“恺哥,今个儿小泓去武馆找我了,他气得够呛。”
薛恺悦正在打丝结,闻言问道:“怎么了?谁惹他生气了?”
林从把手指向空中一指:“还能有谁?他岳父淑王君呗。这淑王君,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小泓和忆月两个感情好得拆不开,还非要给忆月物色侍夫,说什么忆月是淑王府的世女,不能没有女儿。小泓还这么年轻,他怎么就断定小泓生不了女儿了?我看他什么也不是,想要在忆月世女跟前安插个眼线是真的。”
薛恺悦把一个丝结中最难打的部分弄完了,方才抬起头来,“你都知道他是要在忆月世女跟前安插眼线了,那你还气愤什么?做嫡父的,在庶出的世女身边放一两个人这不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吗?”
林从仍旧气愤难平:“他安眼线可以啊,可他得征求了忆月和小泓的意见不是?现在人家忆月和小泓一条心不肯娶侧纳侍,他却硬要这么做,这不是故意给人家两个捣乱吗?”
薛恺悦想起苏泓说要效法大长皇子的事,不由得笑了一下:“他这么做怕是要逼得小泓用杀招了。”
“什么杀招?”
薛恺悦看了看四周,见房中除了皎儿在墙角处侍立,再没别的侍儿,就放心地讲道:“当初大长皇子为了不让苏大人有别的女嗣,悄悄给苏大人服了绝嗣的汤药,小泓说他也要这么着。”
“啊?小泓也太胆大了吧?”林从嘶了口气,“万一被人知道了,他还不得被休啊?”
薛恺悦迟疑地道:“被休还不至于吧?他毕竟是有战功的男儿。”
林从一摆手:“断绝妻家宗祀,妻家还是皇族,多大的战功怕是也救不了吧?就算是不判他徒刑什么的,淑王君还能不借此机会逼迫忆月休夫啊?他们翁婿俩本就处得不好,有了这样的事,淑王君岂肯放过他?”
薛恺悦听了大为忧虑,沉声道:“这么说不能由着小泓啊,明个儿再请他过去一趟,你我好好劝劝他。”
苏泓虽然个性怪异了些,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他当初的部下,他岂能看着他做错事呢?
琳琅殿中,明帝正揽着顾琼坐在坐榻上说私房话,“乐乐住在太君殿里,正利于学习,朕隔几天会让人把乐乐接到澜儿或是悦儿殿里用膳,琼儿不必挂心。”
顾琼软软地偎在她肩上,轻声道:“乐乐有陛下疼着,臣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说是这么说,可是声音中仍旧带着淡淡的离愁,明帝听出来了,却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除非顾琼能够把长乐带在身边,不然的话做父亲的出门在外,哪有能不牵挂家里的儿子的?
她把胳膊揽得更紧了些,又在顾琼的脸颊上亲了好一会儿,方才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言道:“不许在外面饮酒,想要喝酒,回头朕陪琼儿喝。”
顾琼脸颊一热,曼声答应:“臣侍知道啦。”
明帝继续道:“也不许在外头穿薄透的衣裳,眼下天凉了,不是穿纱的时候了,所有的纱衣都不许带。”
顾琼微有些无奈,却仍是顺从地答应:“臣侍不会带的。”
明帝想了想,接着嘱咐:“要见什么人,带上云儿一起,碰巧云儿没空,就把那两个蠢材护卫给带上,总之,不许单独见女儿家。”
顾琼嘴角抽了下,仍旧好脾气地同意了:“臣侍不会的,陛下就放心吧。”
她哪里能放心,却又不能不放他出去,嘱咐两句不过是表示自己很在意他罢了,明帝在顾怡卿那漂亮的梨涡上啄了一下,霸道地宣布:“琼儿的笑靥只有朕才配看,琼儿在外头不要轻易对人笑。”
这个要求可就有些无理了,他是去谈生意,不是去拿着刀剑砍人,绷着一张脸,生意能谈成吗?
只是天子的话也不好不理,他轻声道:“臣侍尽量做到。”
琼儿怎么这乖,她要求什么他就答应什么,连辩驳一声都不带有的?明帝心头越发不舍了,抬手把人抱了起来,快步往内殿走,一把人放到拔步床上,就急切切地吻了上去。
顾琼一边承受她疾风劲雨般的恩宠,一边轻声笑她:“陛下是怎么回事?怎得跟饿了好久似的,明明天天都有人陪侍的。”
明帝含糊答道:“朕不是舍不得琼儿嘛,琼儿这一出去,说不定要一个月才能回来,朕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小蝴蝶,随着琼儿去。”
她这话说得情意殷殷,顾琼心头大为熨帖,主动攀上她的脖子,腻声道:“臣侍带上绣绷去,夜里得空了就绣上两针,等回来的时候,陛下就能有一个蝴蝶荷包了。”
明帝心头柔情激荡,一边吻人滑腻的下巴,一边低声道:“别绣荷包了,给朕绣个腰带吧,也不要绣得太繁复,简单绣个蝴蝶琼花就好。”
腰带自是比荷包更加亲密了,顾琼颤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