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霏

虽然明帝走的时候说二十七日就回来了,但二十七日下午忽然变了天,明明是九月底的天气了,却下起了大雨,漫天雨幕下想要回京自然是不适宜的,柳笙提议再住一宿,等翌日雨停了再回去。

是夜明帝宿在董云飞处,两个缠绵过后,董云飞就枕着她的胳膊,把他母家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臣侍姐夫怀孕六个月了,北境的医者诊了脉,说怀的是个女儿。臣侍嫡父知道了那叫做一个激动啊,又是谢女神又是谢城隍,又怕北境没有得力的稳翁,又怕臣侍姐姐雇的乳父不尽心,忙乎了好几天,才算是把稳翁和乳父都挑好了,却又不放心别人送,他亲自坐了车千里迢迢地送到北都去,说是在那边伺候完女婿生产再回来。”

明帝听了暗暗盘算,宁满怀了女儿,算月份只比悦儿的凤胎早两个月,若是悦儿这一胎果然是个皇子的话,正可以许嫁给董家。董平南的嫡孙女、董雯的嫡女、宁满所生,娶她和悦儿的皇子真是再合适不过。

不过心里盘算归盘算,眼下两个孩子都还未出世,她没必要把话说得太早,于是用不甚在意的语气接话道:“这不挺好吗?正君不在家,你爹爹日子就过得舒坦些了。”

因董云飞是董家公子的缘故,她对于董家的情形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董云飞的父亲何氏只是董平南的侧夫,董家的当家主父是董平南的正君,也即董雯的父亲。这正君膝下有出色的嫡女,自然在董家说一不二,便是董云飞晋了君位,何氏在董府的地位也不能与正君抗衡。

董云飞一撇嘴:“一点也不舒坦!原本臣侍嫡父走后,爹爹想着能够在家里松快两天,可是嫡父前脚走,我哥家就让人报了喜讯来,说是我哥又有身孕了!”

明帝微有些惊讶:“云逸公子运气这么好吗?朕记得他六月里才被朝廷收了诰命告身,眼下就又有身孕了?”

她还记得在太液池边告诫何文金的时候,何文金一心想要个女儿的神情,后来董云逸打伤人被收了诰命身份,董云飞跟她说董家人都担心何文金很快就会纳个侧室,她当时也这么以为,董云逸这么快就又有了身孕,何文金应该没有话说了。

董云飞道:“这个臣侍就不懂啦,爹爹说我哥是用了簪子,臣侍不大信,戴在头上的簪子跟生女育儿何干?

明帝一笑,云儿还是太单纯了些。不过她也不打算解释,董云飞既然不打算给她生女育儿了,那些个吓人的事也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董云飞也没指望明帝对此事发表什么高见,继续言道:“我哥这一有孕,屈叔叔就得意啦,话里话外的,总想占爹爹的上风,爹爹气不过,就坐了车子来找娘亲了。娘亲原本带了叶叔叔过来,爹爹来了之后,和叶叔叔两个轮流服侍娘亲。可是叶叔叔是做惯了琐事的,爹爹不管是服侍娘亲洗沐,还是伺候娘亲用膳,都不如叶叔叔做得妥帖,气得哭了一场,还把臣侍给骂了一顿。”

明帝眉头微皱,“他自己做不好事,却来骂你,这是什么道理?他骂你什么?”

她的后宫既嫁给了她,便是她的人了,就是生父也不能无故斥骂。

董云飞小声道:“还能骂什么?无非是骂臣侍不肯给陛下生女育儿,说是但凡臣侍能给陛下诞育个公主皇子的,屈叔叔哪敢在他跟前说风凉话?”

明帝一怔,瞬间想到她方才考虑到她可能不具有让男儿受孕的能力了,就没有服用避子的药丸,董云飞也没像之前那般必得问个清楚才让她宠幸,莫非董云飞改主意了?

她思量了一下,轻声询问董嘉君道:“云儿想要为朕生女育儿了吗?”

她一边问一边盘算,她眼下还没服用绝子的汤药,若是董云飞后悔了,那她就得考虑悄悄地用些调理的药了。与顾琼已经有了长乐不同,董云飞连一个孩儿都没有呢,她有责任给他一个宝宝。

董云飞坚定地道:“臣侍是臣侍,爹爹是爹爹,臣侍不能因为爹爹比不过别人,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他今个儿因为没有外孙输给屈叔叔,臣侍就给他生个外孙,那回头他因为别人的外孙嫁得好他的外孙嫁得不好,是不是臣侍要把别人的外孙媳妇夺了来给他外孙啊?攀比这种事,是没有止境的。”

这话也有理,明帝笑着拍拍人纤瘦的手臂,“朕看云儿今个儿没问朕服药了没有,还以为云儿改主意了呢。”

董云飞嗤了一声:“臣侍拿定的主意从来就没有改过!不过臣侍也不想再让陛下服药了,是药三分毒,陛下也不是二十岁的年轻女儿了,总这么服药,鬼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臣侍今个儿是找翎儿要了点男子服用的药。”

云儿真是有主意又有担当的男儿,明帝心头又是喜欢又是感叹,轻声道:“云儿以后也不必服药了。”

董云飞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意思,“陛下这么说,是有什么事是臣侍不知道的吗?”

明帝一翻身伏在人的耳边,把自己其实不大容易让男儿受孕的情况和秦史两位太医的话悄悄地讲了一遍。

讲完了就有些担心,女儿家不能让男儿受孕,跟男儿不能侍候女儿,是同样的糟糕,若是董云飞从此喜欢她了可怎么办?

董云飞听了却是大为欢喜,立马就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既然不用顾虑这些了,那陛下还睡什么睡?接着来接着来。”

哎?

没等她反应过来,董云飞已经环住她的脖子亲吻她的唇角:“天凉夜永,正好欢乐。”

连着欢快了好几回,明帝深切地感受到董嘉君的体力之佳,她眯着眼睛质问他:“云儿以前是在保存实力吗?”

董云飞一边享受地打量她,一边毫不讳言地道:“之前臣侍总要担心那药丸究竟起不起效,哪里能够真正快乐?陛下回宫后可要多陪臣侍几回,臣侍刚刚尝到甜头呢。”

可怜云儿入宫四年了,才刚刚尝到甜头,明帝大为心疼,刚要说好,想到在宫里的江澄,就语带歉意地道:“朕以后一定多陪云儿一些,不过最近这一两个月不行,抱歉宝贝。”

董云飞嘟唇问她:“这一两个月怎么啦?”

这事不好解释,虽说董云飞和江澄都是她的后宫,但事关男儿的面子,她不能把江澄的事直接讲给董云飞听,明帝含糊地答道:“朕前面疏忽你澄哥太久了,他有些生朕的气了,朕想要多陪陪他。”

董云飞微有些惆怅,不过很快地也就释然了,“陛下之前是太过于冷落澄哥了,多陪陪澄哥是应该的。有时候臣侍都想,澄哥是有多爱陛下啊,那么多年都能忍,若是臣侍啊。”

明帝好奇地询问:“若是云儿,怎样?”

董云飞道:“估计顶多忍一年,第二年就铁定辞宫了。”

明帝不禁失笑:“云儿你这也太利落了吧?”

董云飞眨眨桃花晶眸:“这叫利落?第二天就走人才叫利落好吧?连妻主的面都见不到,什么时候能得到妻主的宠幸根本不知道,完全看不到未来,正常的男儿都会走人的好吧?也就澄哥这么好脾气的才能忍得下来。”

明帝眉头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董云飞又继续道:“澄哥这长情的劲儿真是没几个人比得上,你瞧安清,去了修书处没多久就另结连理了,澄哥之前可是一直在外面做官的,也没见他喜欢上别人。”

明帝心头又酸又痛,涩然道:“朕的确是亏欠澄之亏欠得太多了。”

董云飞老气横秋地一拍她的胳膊:“知道亏欠就好生补偿吧。陛下待澄哥好一点,我们几个也少受些曲解。”

明帝很是不解:“有谁曲解了云儿吗?”

“曲解的人多了去了,宁满说过,吴欢也说过。说我们几个和澄哥同为陛下后宫,澄哥如此不得宠,我们几个多半没有在陛下跟前替他说话。”

明帝瞬间就怒了:“这叫做什么话?而且宁满也就罢了,这事关吴欢什么事了,他居然也这么说,太爱管闲事了吧?”

董云飞挑挑眉毛:“臣侍听了,也很生气。可是事实就是澄哥真的不得宠,再怎么辩驳都很苍白。”

明帝闷闷地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她和江澄之间的问题,影响了其他几个男儿的声誉,是她没有料到也不想看到的。

董云飞打了个呵欠道:“陛下既然要陪澄哥,那臣侍就陪琼哥出去一趟吧。来之前琼哥跟臣侍说,他要去打理下生意想要臣侍陪他去,臣侍还没答复他呢。”

明帝心头感动:“云儿真是又体贴又贤惠。”

董云飞合上眼睛道:“光夸一句就完啦?陛下忒小气。”

明帝微笑,低头在人的唇边亲了亲:“朕怎么才算不小气?宝贝想要什么?”

董云飞小声咕哝道:“臣侍姐夫生女儿的贺礼,陛下替臣侍出了吧。”

宁满有孕他就出了一个二十两的小金人,这回生女他多半得出五百两,他正发愁去哪凑这笔银子,遇此良机当然要把握住了。

明帝慨然答应:“没问题,宝贝放心吧。”

董云飞瞬间翘起了唇,踏踏实实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