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里是……救济会么?”年轻人攥着报纸,胆怯地问道。
他带着厚厚的围巾,几乎把自己的半张脸都裹了进去。
他的左颊上有一道一指长的伤痕,现在已经结痂了,但是还是会令看到的人心生恐怖。
听到声音,正在忙碌的塞西莉娅抬起头来,“是的,这里就是。”
年轻人松了口气。
塞西莉娅并没有因为他的长相而改变态度,她和善地问道,“来找工作么?还是找人呢?”
年轻人抓紧了自己的包裹,“找工作,我能吃苦,很勤劳,不知道你们这里收不收这样的……但我没什么能力。”
说着,他低下了头。
“当然。”塞西莉娅笑着说,“为什么不收呢?”
她的视线落到报纸上,恍然大悟,“你是在报纸上看到了我们的广告对吧,进来吧,我们很欢迎你的加入,不过在那之前我可能还要问你一些问题。”
“什……什么问题。”年轻人磕磕绊绊地问道,但是看得出来,他的神情并没有刚进来的时候那样拘谨了。
塞西莉娅把他带到了临时的办公室里,递给了他一张问题清单。
这是他们最近新整理出来的问题列表,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进入救济会,塞西莉娅不得不抽出时间完成了这一项目。
之前贫民窟的一个女孩爱丽丝成为了她的副手,她是一个十分活泼的姑娘,对待一切充满了好奇心和勇气——塞西莉娅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好像父亲还没去世时的自己。
“这样可以么?”年轻人填完了表,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塞西莉娅。
这时候爱丽丝抱着一堆服装走了进来,看到了年轻人,“填好表了是吧?跟着我走吧,我去带你看看有什么适合你的工作。”
“马上就是交际月了,服装已经准备完了么?”塞西莉娅回过神问道。
“是的,您不用担心啦!”女孩夸张地点点头,带走了年轻人。
塞西莉娅能看见门外大厅里穿梭忙碌的人,他们是那么的有朝气,有活力,给死气沉沉的红教堂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真好。
她想。
……
击退了那些骷髅之后,阿黛尔三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一点彩——当然,这对于阿黛尔来说并不算什么,一切体表的伤害都可以用【体力药剂】来修复。
甚至即使她不去管,几个小时之后,城堡里无休止运转的炼金机器也足以修补好这些伤害。
她从兜里拿出了一双白色的鹿皮手套,套在了手上。
这样等一下万一伤口好了,也不至于被旁边的两个人所发现。
亚当斯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身边是碎掉的骨片和沾满血迹的荒草。
“再来一次……我真的会死。”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这时候天边已经呈现出鱼肚白色,天马上就要亮了。
罗尔教授也十分疲惫,但是他还是强撑着提议道,“我们继续上路吧,我担心……我担心……”
“你担心那些骷髅还会再次出现是吧。”阿黛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罗尔教授有些错愕,但是他很快就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露出尴尬的笑容,“我胆子实在是有些小,出来的这一躺真的是要了我的命了,我们快点找到布鲁克,快点回去吧。”
“不如现在就回去?”阿黛尔和他开玩笑。
罗尔教授又忙说道,“那可不行,相比起这些骷髅的威胁来说,还是布鲁克和韦洛的姓名更重要。”
“但他们可不一定在玛尔加莱斯。”
罗尔教授噎住了,他眼睛转了转,没想到该怎么解释。
不过阿黛尔很快说道,“开玩笑的,看你们太紧张了。我也赞成快一点启程去玛尔加莱斯。”
三个人重新回到了马车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光见亮的缘故,虽然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大家一直绷着心神,但是并没有新的危机出现。
终于,她们到达了神秘学爱好者的朝圣地,玛尔加莱斯。
几乎是刚刚下马车的瞬间,阿黛尔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场穿过她的身体,同时,那心跳的声音更强烈了。
她看向遗迹正中央那些废弃的尖顶建筑,“那里就是曾经的文明城市了吧。”
棕色的和白色的双子教堂带着烧黑的痕迹,伫立着。
灰白色的建筑围绕着教堂排布开,簇拥着
“至少废弃了两个世纪了。”亚当斯感叹道,“没想到是这样的。”
“你以前没来过?”阿黛尔看向他。
“没有,一直想来,一直没能来。”
“我们快进去找布鲁克吧。”来到这里之后,罗尔教授明显精神了几分,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再是那么有气无力的了。
当然,也似乎越来越不担心暴露了。
阿黛尔当然说好,并且深刻地指出了自己的不足,“我对这里不太了解,罗尔教授,你应该对这里还是有一些研究的吧,我记得亚当斯说过,学会之前曾经举办过专题讲座。”
“是的。”罗尔教授点点头,十分专业地说,“没错,我后来又特意研究了一下这里,放心,就由我来领路吧。”
亚当斯一边走,一边用手快速地洗牌,他的伤口不小心贴在了牌上,疼得他一哆嗦。
他索性把那张沾了血的牌抽了出来——一张宝剑七。
他的目光一下子凝住了。
阿黛尔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她转过头示意对方跟上,但是却收到了对方一个惊恐的眼神。
那眼神几乎就像是一道闪电,阿黛尔刹那间就明白对方占卜到了什么,她伸出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强迫他跟上。
“别说话。”她低声说道。
亚当斯有些迷惑,但是出于信任,他还是跟了上来,没有说话,但是那欲言又止的纠结神情让阿黛尔很理解他目前的心态。
罗尔教授转过头来,阿黛尔的脚一歪,亚当斯下意识地拉住了她。
“怎么了?”罗尔教授走了过来,问道。
阿黛尔借着亚当斯的胳膊站直了身体,“路有点不好走,亚当斯拉了我一把。”
所幸罗尔教授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阿黛尔的身上,否则他就会发现亚当斯明显不在状态。
但是罗尔教授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并没有再一次走到前面,而是站到了阿黛尔的另一边,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容,“确实不太好走,女孩子很容易摔倒。”
“还是找布鲁克要紧。”阿黛尔皱着眉头说道。
“是的是的。”罗尔教授略带敷衍地附和道,“我们现在走的这段距离布鲁克是不会去的,我知道前面有一个标志性的建筑,是曾经的图书馆,布鲁克本身就是【图书管理员】,又是想要研究手稿,肯定不会放过那里的。”
“我的计划是,我们先去那边看一看,找一找线索,如果挨个房子搜,只能浪费时间。”
“想的真是太周到了。”阿黛尔装出一副由衷的样子。
曾经的图书馆,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高大的柱子还是挺立着,向来者宣示着曾经的辉煌。
草木花纹在柱子的顶端延展着,承接上面的顶棚。
“这里以前是森语者建立的图书馆,保存了很多的植物相关的书籍。”亚当斯介绍道。
阿黛尔发现,有一个神秘学家在旁边,竟然如此的方便,甚至亚当斯的这些知识都会滋养到她的知识之树。
她已经感觉到突破就在这几天了。
如果她能够把堆在主卧的书全部看完,那应该就能够升级了。
在没有接触到升级之前,阿黛尔很难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会和觉醒仪式一样么?还是会有什么标志性的节点?
但是现在,越接近升级的门槛,她就越觉得,升级就是一种感受——一种全新的力量在自己的知识之树当中生长着,似乎等着撕裂外壳,从原本的树干当中长出来。
她迈上了台阶。
到处是一些花和草的图案,虽然带着浓浓的历史气息,但还是能让阿黛尔感觉到一种置身于森林当中的感觉。
木质的书架有些已经腐朽,有些挂着一页两页的纸张,阿黛尔随手捞过来一张来看,上面写的是一种叫做“福灵草”的植物。
但还没等她看完,罗尔教授就一惊一乍地,“快来看这里,我似乎发现了一些什么?”
亚当斯拉了阿黛尔一把,但是阿黛尔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微微摇头,那意思很清楚——你先别去,我去。
只是亚当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阿黛尔的脚步。
他们走到一排排的书架后面——这里是一个更广阔的地方。
空气不知何时降低了温度,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巨大的蟾蜍雕塑。
罗尔痴迷地看着那个雕塑,甚至忘记了招呼阿黛尔两个人。
阿黛尔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并没有迈进去。
亚当斯在她的身后跟着停了下来。
看到蟾蜍的第一眼,阿黛尔就感觉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似的。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不是特意要停下来的,只是再往前走,她可能会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她体内的知识之树似乎得到了滋养一般,疯狂地抽出新的枝条来,虽然这棵树已经被放在了钟塔,但是如此大的动静,让艾达和艾丽太太都是忧心忡忡的。
影之身跑到了钟塔前,看着里面那颗树。
大量的知识伴随着树的生长灌入了阿黛尔的脑海之中——很难描述这是什么方式,但好像一瞬间,阿黛尔就获取了无数的信息。
她的意识甚至不能够完全地分析明白这些信息,只有等到她想要去找的时候,才能够找到对应的知识。
知识之树长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它的枝桠像是藤蔓一样,攀附上了带着暗色的齿轮。
只听到轻微的“啵”的一声,大树开裂,新的树从里面长了出来——这棵树的气息就让人觉得十分的魅惑,甚至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拥抱它。
鲜红色的树叶从枝干上长了出来,这些树叶软软的,好像是人皮肤的感觉。
一股迷幻的香味顺着这些叶子散发出来。
影之身跑过去关上了城堡的大门。
这味道估计艾达她们根本受不了。
亚当斯的情况就正常的多了,他甚至还没有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就直接被阿黛尔给挡住了。
罗尔教授好一会儿才从那种痴迷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
他看向阿黛尔,撕破了脸皮,“给你们一个机会,成为母亲的信徒吧。”
他的神色冰冷,略带厌恶,“就为了你们两个人这种货色,就害得我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要不是上面要求你们在到达这里之前不能让你们察觉一点,我早就把你们直接绑过来了。”
亚当斯拉住了阿黛尔的风衣,想要挡到后者的前面去。
但是阿黛尔只是看着罗尔教授,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凭什么?这个懒蛤蟆么?”
“你怎么敢!”罗尔教授几乎是咆哮着想要伸手打阿黛尔。
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强忍着控制住了自己的举动,“祭司大人会惩罚你的。你会为你的言语付出代价。”
说着,他看向四周,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出来。
阿黛尔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丝紧张来,似乎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对方的预计来进行。
这让她多少有些松了口气,说明事情的发展正在按照她的预计所进行着。
就在她心里倒数了十三个数字之后,一道阴冷滑腻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我么?”
罗尔教授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在蟾蜍的后面,走出来三个人,
为首的一个人穿着宽大的黑色袍子,他的面色青白,眼睛外凸——从这一点上来说,和他旁边的蟾蜍简直神似。
原本该长头发的位置此刻长满了水草一样的宽大叶片,有鲜血顺着水草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很快又被地板所吸收了。
“怎么是你!”罗尔教授控制不住地大喊道。
“祭司大人呢?”
那人并没有直视他,反而是看向了阿黛尔,“你的表情很有趣。”
他说,“我的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