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面,赫然是一个青色的头颅!
那人的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各种脓疮流出来,下面的床上还带有着粉色和黄色的液体痕迹。
纵然阿黛尔在掀开被子之前就做好了这可能有古怪的准备,但是看到这场景她还是忍不住地后退了半步。
那个鸟嘴面具的护士在捉弄她?
不应该啊。
她回身掀起了那个小孩的被子,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这不就是她当初交给埃里克队长的那具堕落生物的尸体么?
现在阿黛尔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这么冷了——这怕不是个停尸间吧!
她走到靠门的第三张床旁边,豁然,被子下面的也是一具死去了的尸体,这具尸体似乎刚刚死去没有多久,他的身上还没有出现明显的尸斑。
“你在做什么?”冷不丁的,一道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紧接着,房间内的灯光被打开,阿黛尔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的刺眼和不适应,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了一下。
有脚步声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刚才她太专注了,都没发现地图上有人靠近。当然也是因为她觉得医院里没什么危险,也没有很警惕就是了。
她放下手,眨了眨眼睛。
来者穿着咖色的上衣和长裤,外面罩着白色的围裙,头发卷卷的,显得有些凌乱。
他的左手提着一把锯子,右手拎着一把长柄的金属刀,此刻正愤怒地看着阿黛尔。
“不好意思。”阿黛尔连忙解释,“刚才有位护士告诉我,在1-23号房间有人需要帮助,我才进来的,结果进来之后发现这里都是尸体。”
“有位护士?”对方走近了阿黛尔,娃娃脸上带着明显的怀疑,“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她让我把手里的这些东西都放到什么储藏室去,又让我来这个房间看看需要帮助的病人。”
看到阿黛尔手里的那些瓶瓶罐罐,娃娃脸相信了她的话,神色也和缓了许多,“让我看看,这两瓶是鸦片酊,你把它放到储藏室最后面的一排架子上就可以了,另外的应该是甘汞和石炭酸,你找到对应的架子把他们放过去就行了。哦,对了我记得储藏室里面应该放了很多箱水蛭,你帮我用玻璃瓶装一些过来。”他熟门熟路地使唤道。
阿黛尔对于他口中那一连串的名词都不是很了解,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的,倒是最后的水蛭她听懂了。
“你用水蛭做什么?”她问道。
娃娃脸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看在你是志愿者的份上我就不说什么了……水蛭可是医生最好的帮手,这些常识你都不懂么?现在麻风病如此猖獗,水蛭的储量远远不够……”
“水蛭可以治疗麻风病?”阿黛尔有些疑惑,不是说治疗麻风病的只有【达克希的爱抚】和【体力药剂】么?
“当然……不能。”娃娃脸医生把带来的锯子放在了床上。
阿黛尔看着他走到了靠进门的第三张床边,那里躺着的是那具刚死不久的病人尸体。
“你怎么还不去?”娃娃脸转头看到阿黛尔还站在门口,责怪道。
“储藏室在哪?”阿黛尔也很无辜,毕竟对方交代了一堆东西,愣是没说储藏室在哪。
“楼上!楼上!就楼上左边第二个房间,你找不到的话就随便拉个人问问就行。”
“哦,好。”阿黛尔捧着手里的瓶瓶罐罐准备上楼,但走出了门口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如果刚才那个护士说错了,我应该去哪个房间照看一下病人?”
说到正事儿,娃娃脸医生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等一下去1-13看一下吧,我估计她应该想说的是这个房间。”
“好的。”
阿黛尔小心翼翼地躲开走廊里穿梭着的病人和护士们,大家神色都是匆匆的。上楼的时候她还看到埃里克队长正在对一个护士发脾气,似乎是对方没有注意到脚下还躺着一些病人。
医院里充斥着浓重的乙醚味道,这个东西在某种程度上远比鸦片酊好用的多,只是在空气中乙醚浓度如此高的情况下,阿黛尔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好像一不留心就会踩空台阶。
当然,如果没有乙醚的话,现在医院里应该到处都是哀嚎了吧。
她按照那个娃娃脸医生的提示,找到了储藏间——这是个不算大的房间,里面有点脏兮兮的,地面上有不少已经干涸的血迹。
“鸦片酊要放在最后一排……”她嘴巴上念叨着,走过架子的时候,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约有一臂长的水箱,里面一只只粗的细的黑色水蛭在相互缠绕着,扭曲着。
阿黛尔对于这种滑溜溜又扭动着的生物没什么好感,她在架子上找到了两个空置的烧杯,然后用水箱旁边的金属夹子夹了几只水蛭到烧杯里。
这东西的力气很大,它们缠在夹子上不愿意下来,阿黛尔不得不找了个棍子把它们怼了下来。
等到她原路返回到1-23号房间的时候,娃娃脸医生已经用锯子给那个尸体开膛破肚了,那场面对于阿黛尔来说多少有些血腥,但是见过了暗影森林的诡异,见过了杜威先生的死亡过程,甚至见过了库尔地区的残酷……阿黛尔已经很习惯这些了。
她走到对方身边,把手里的烧杯摆在了床上边架起来的一个小桌子上。
“噢,是你啊!”娃娃脸医生双手是血地打量了她一眼,“正好你在这里,帮我照看着点他,带好那边的防护手套,然后就这样按住他就可以了。”
“你要做什么?”阿黛尔问道。
“我去抓水蛭。”娃娃脸医生随意用旁边的麻布擦了擦手,就打开了烧杯的盖子。
阿黛尔看着他的动作和眼前的惨状,虽然在她有限的回忆里面她并不擅长医学,也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但她就是觉得眼前这医生的想法和行为都是错误的。
她似乎很清楚对方是徒劳无功的。
但是要让她说对方哪里做得不对,她又完全说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阿黛尔的配合让娃娃脸医生心情好了多少,他甚至开始给阿黛尔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理由,“这一次的麻风病的感染源,和我们之前经历过的都不一样,我初步判断,那里面加入了不少的堕落生物的体液,从而让这个病更具感染性和不灭性。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把它的血液收集起来,用这个水蛭。”
他把水蛭放在了伤口上,那个水蛭一下子就找到了方向,蛹动着钻进去了。
“没有什么特殊物品能够用来完成这个工作么?”阿黛尔问道。
她感觉现在特殊物品那么多,又有这么多天赋者,医学却还是用如此“古老又原始”的手段,实在是有些浪费。
“医生被视为不洁者。”娃娃脸抬眼看她,好像她在大惊小怪,“几乎没有天赋者愿意做这份工作,我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物品了。就好像这件事情明明主教大人可以呼请神力治疗,但他不也是一样没有伸出援手么?”
阿黛尔不得不承认,眼前医生说的是对的。
“那你收集这些血液之后打算做什么呢?”阿黛尔问道。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娃娃脸又开始侃侃而谈了,“首先把它的成分分离一下,确认堕落生物的体液如何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作用的,然后分别研究灭活的药剂。对于堕落生物的对付经验,我们有不少,只是因为这一次混杂在一起所以才没能反应过来。”
“我记得【达克希的爱抚】是可以用来对付麻风病的。”
“当然。”娃娃脸下意识地回答,“表面上看,【达克希的爱抚】是通过腐蚀人的皮肤和血肉来达到完全灭活的效果,但是其实这种变异的鱼人生物体内应该有一种很强的活性成分,它十分霸道,会杀死所有能够威胁到它生长的成分。这种活性成分可以刺激人的大脑,这也是为什么即使用【达克希的爱抚】治疗好了,也会面临精神病的后果。”
“原来如此。”阿黛尔点头,“您觉得【达克希的爱抚】能灭活鸟人体液么?”
娃娃脸显然没考虑过这种情况,他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我可以先做这个实验……但是有两个问题,第一,我没办法马上找到【达克希的爱抚】了;还有,就算【达克希的爱抚】能够灭活鸟人体液,它剧烈的效用也会让大部分人都挺不过去。”
“可是如果我们能稀释它一下呢?也许疼痛缓慢一点,就有更多的人能撑过去了。”
“那样治疗时间可能更会变长……但是你说得对,我应该尝试一下这个思路。只是【达克希的爱抚】要调过来可能还需要最快十天时间,有些人等不了了。”
“你可以先做实验,然后同时调一些过来。”阿黛尔从自己的小木屋里拿出了曾经装着【达克希的爱抚】的玻璃瓶,“这里面可能还有几滴,不知道你够不够用。”
“你竟然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娃娃脸医生有些惊讶,但他欣然地接过了这小瓶子,“虽然不太够,但是也能支撑我做几个实验了。”
他语气郑重,“如果真的能解决麻风病之患,你就是威斯康纳城的大恩人了,我会上报警署为你表彰的。”
“我也就是个建议而已,真正要去做实验的还是您。”
“当然,你以为我要只表彰你一个人么?首功肯定是我。”娃娃脸医生重新低头认真地开始摆弄水蛭。
阿黛尔感觉有些好笑,她看了一眼正在认真收集材料的娃娃脸医生,退出了房间。
接下来,她应该去1-13房间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