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由九曲长桥与岸上相连的水榭内,雕栏画栋,鲛绡飘荡,隐见正对着栏杆的炼丹房大门紧闭,阵法的微光时不时闪过。
炼丹房内,十九殿下终葵曦神色严肃的趺坐在一座通体雪白的丹炉面前,双手掐动法决,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丹炉,全力感知其中丹液的变化。
片刻后,丹炉开始剧烈的震动……
终葵曦连忙打出几道法决,又迅速抓起旁边的几种药材加入进去,紧接着,他还开启了丹炉自带的几个阵法……
然而所有已知的办法都试过了,最终……
砰!
白色丹炉的炉盖伴随着一声大响冲上天花板,炉中升起袅袅黑烟,异味迅速弥漫了整个炼丹房。
终葵曦微微皱眉,起身朝炉中看去,就见炉底一片焦黑,自己千辛万苦调配的丹液,早已彻底炼废。
“缺的四味主材,其中第一味,应该是疗伤、安抚类。”
“放眼天下,这种药材数不胜数。”
“但百药庄中统计下来,却只有十二种。”
“我现在已经试过了其中七种,顶多再尝试五次,应该就能判断出第一味缺少的主材。”
“此外,根据我在丹炉查阅的大量惦记,丹方之中,缺少的两个步骤,第一步,很可能就是药材的精炼。”
“论丹大典针对的是百岁之内的炼丹师,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散修出身。”
“故此,这精炼之法,必须是要结丹期之内、甚至筑基就能掌握的。”
“这样范围便已大大缩小。”
“而且,这种精炼之法,也肯定是在丹炉典籍内有所记载。”
“不然的话,那些散修炼丹师,岂不是压根没指望过关?”
“供奉不会出这种有碍公正的题目。”
“根据荀师弟还有南宫院长刚才的传音,他们在丹楼翻阅到现在,符合条件的精炼之法,不到十种……”
终葵曦心中飞快做着总结。
实际上,这场殿试,说是考核,其实也是给入选丹师们一次机缘。
可以尽情翻阅皇家藏书阁复刻过来的丹道典籍的机缘!
尤其是对于那些散修出身的炼丹师来说,他们能够走到这一步,其实在天赋心性上,往往比皇朝炼丹师更出色。而这些丹师最大的短板,就是他们的传承,往往不够完善,尤其缺乏对丹道一个全面、系统,站在高瞻远瞩角度的认知。
但欣萃馆中丹楼的存在,却毫无疑问,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补足的机会。
可以说,相当一部分殿试的参加者,哪怕无法通过此次考核,在丹楼之中看上十天十夜的典籍,也不虚此行。
虽然丹楼不可能将整个藏书阁都复刻过来,但关于炼丹上的各种问题、经验、技巧、手法……已经远远超过本次所有参赛者的掌握,这是一笔无法估计的无形财富!
心念电转之际,终葵曦掐诀清理掉丹炉中的焦灰,尔后,继续炼起了下一炉。
很快……
轰!!!
这次根本没给他任何抢救的机会,炉盖直接高飞而起,深深嵌入头顶的砖石之中!
而整个丹炉也发出一声巨响,丹液呈溅射状四散。
法袍无风自动,挡下泼面而来的丹液,终葵曦毫发无损,只是眉头皱的更紧。
他这次失误了。
竟然还没有炼到需要加入缺少的药材时,就提前炸炉!
终葵曦深吸口气,自言自语道:“补足残方,果然很耗心力……连续开炉八次,哪怕服用了提神醒脑的丹药,我现在的专注力,也已经无法遏制的下滑。”
“不能继续炼下去了。”
“得出去走走,调整一下状态。”
于是,他将炼丹房收拾好,收起兽皮残方以及药材、丹炉等等,整理了下袍服,走出炼丹房。
他住的这处水榭,跟其他炼丹师环境仿佛,四周枝叶芊蔚,花草蓊郁,时不时的有彩羽雀鸟翩跹而过,嘈嘈啾啾,愈显幽静。
终葵曦负手凭栏,面朝一泓池水静立片刻,感受着软风扑面的畅快,须臾,心中郁结渐消,暗自沉吟:是去找荀师弟跟南宫院长,仔细商榷一番?还是去王高那里,再探一探这名散修炼丹师的水准?
是的,之前他听荀无恙跟南宫粟提到王高,郡试第一,连续十次开炉、颗颗极品,堪称惊才绝艳!
原本以为,对方丹道造诣,一定是高屋建瓴,别出心裁。
谁知道,他们刚才探讨残方问题的时候,对方全程懵懵懂懂,连话都答不上几句,都是终葵曦跟荀无恙、南宫粟在聊!
若非知道郡试的考核十分严格,而且湄阳郡的主考官屠禾,醉心丹道,对论丹大典极为重视,绝不可能做出故意放水的举动。终葵曦都要怀疑,这王高能够进入殿试,是论丹大典出现了徇私舞弊的情况。
总而言之,就方才的一晤,这王高的炼丹水平,怎么看怎么一般。
只是,想到对方乃是境外散修出身,得到的丹道传承,多半不完整。就算有着天赋,在实际炼丹上,极易上手,然而残方的补足,却需要对于炼丹之术,有着极为扎实的基本功,以及广博的见识、还有对丹道的深刻理解。
如此,才能够从浩瀚的药材之中,以及众多生克的规则里,选取正确的药材与手法、步骤,拼凑出正确的丹方!
这么考虑的话,这王高对于残方束手无策,倒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在看出那王高拙于此道后,终葵曦并没有当场说破,甚至对其的态度,依旧非常客气。
眼下思忖片刻,终葵曦最终还是决定,还是别去王高那里浪费时间了。
先去找荀无恙跟南宫粟讨论一番,等他们将各自的残方补足后,如果还有时间,而王高那里又毫无进展的话,出于皇朝对五品散修炼丹师的重视,倒是可以前去指点几句。
于是,终葵曦起身出了水榭,朝荀无恙的住处走去。
路上经过一处花园,迎面正好走来数名炼丹师,边走边低声谈论着什么。
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