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妺此刻还不太想回去,干脆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
兜里手机响了一声,拿出来一看,是宋初的消息,询问她吃饭了没。
现在才中午12点多,她和孟诗然吃的算早的了。
不过她也没有回复,而是将手机又装回了兜里。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起:“记得吃药。”
感冒症状一般能持续个七天左右,今天是第三天,医生开给她的药,她也没有吃完。
那种玩意儿谁主动吃谁就是傻,反正她是能少吃一顿就少吃一顿。
唐妺依旧无视。
现在天气转凉,大中午的在街上逛,也不会觉得热,反而浑身暖呼呼的。
走累了,见前方有个奶咖,她进去点了杯珍珠奶茶,坐在窗边一边嚼着珍珠,一边看着路边的车来车往,心里却思绪翻涌。
就在今天,看到乐乐的那身穿着,唐妺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是曾经的过往。
是原主曾经的过往。
那是一栋窄小的二层平房,一楼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一个客厅一个主卧,二楼则是两个房间以及小半晾衣服的天台。
这样的条件在一几年,在小地方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二老也都在上班,平时生活的勤俭,倒也有个两三万的存款。
这笔钱被用来当做姐弟二人的学费以及应急用,所以一直都存在银行没有拿出来。
后来原主父亲唐国庆上班途中被一辆醉酒驾驶的货车撞倒,命在旦夕,要救活这个人,需要五十万往上的医疗费用。
可货车司机逃逸,家里顶天了拿出三万来,根本就无力负担。
好在后来逃逸司机被抓,这笔钱终于有了着落,但经这一遭,家里顿时雪上加霜。
唐父养伤,唐母只能一个人赚钱养家。
姐弟二人的学费成了问题。
恰逢唐妺高三毕业,儿子唐朝也要就读高一。
所以夫妻二人决定让唐妺停学,合力送唐朝高三毕业。
若是到时候能有余钱,就让他继续读大学,若是没有,就和唐妺一样读完高中。
其实这已经是非常公平的做法了,和重男轻女并无关系,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孩子的学习成绩也都名列前茅。
但家里实在没钱,只能保证一碗水端平。
但原主不愿意,反而跑了出去,再回来之后就和家里大吵了一架。
那几天家里的关系很僵,还是唐朝放假回来知道后站出来说自己辍学,让唐妺继续读,这才将事情定下来。
但之后,唐妺与家里的关系很僵,除了对唐朝稍微好点儿脸色外,对家里的两个老人完全是不假辞色。
但每学期的学费却不忘找两人要。
回想完这一段,唐妺心情有些复杂,还有些隐怒。
这就是女主吗?
维护自己的权益,她也不说什么,但一边拿着家里的血汗钱,一边不好好读书,也不和家里联系,这就让她觉得很恶心了。
更让唐妺心惊的是,她以前也能记起这些记忆,但都仿佛被刷了一层滤镜……以女主的观点来看待事情。
如今她对于这段记忆的清晰度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又或者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清楚完整的见证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那对夫妻……
想了想,唐妺拿出手机翻出唐母的号码,脑海中有一道声音一直催促着她按下拨通键。
唐妺想了想还是没有打过去,而是打开网上银行,打了两万块钱到唐母的账户。
如今唐父因为当初车祸的缘故,身体一直没好起来,这几年,都是唐母一个人养活整个家。
她也不敢一次性转多了,怕他们会多想,两万块钱倒是也好解释来路。
远在泸县的一家饭店里,唐母此刻正忙着洗碗,饭店里最后一大桌客人刚走,她得将这一桌子的碗洗干净才能下班。
听到手机响动,她也没有去管,除了唐朝没有人给她打电话,更何况这也不是电话铃声,估计又是什么垃圾软件发来的推送通知。
洗干净碗,她又麻利的将自己身上的工作服换下,从自己的更衣柜里取出满满一方便袋东西。
透过透明的塑料袋,能看到里面有红红白白的东西,这些都是饭桌客人吃不完的点心和菜,她不忙的时候会跟着去收碗碟,见到上面基本没动过的菜和点心,都会用袋子装起来拿回去两口子一起吃。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拿了东西,她就离开了饭店,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
家里唐国庆则已经焖好了米饭,正坐在门前晒太阳。
当年的病痛终归是给这个男人留下了创伤,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伤痕。
唐妺和唐朝长相都随父亲,都长着一双惑人的桃花眼。
唐国庆的容貌也是那种温润君子的类型,只是如今被那道长达五厘米的深疤给破坏了美感。
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皱纹多了,给那张俊脸也添了几分沧桑。
更是因为身体机能的损毁,如今头上已经白发丛生。
见到妻子回来,他嘴角浮现起一丝笑容,慢悠悠地从躺椅上站起来,要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唐母见此快步走过来,伸手扶着他,还不忘抱怨:“你说你,身体不好就老老实实躺着,动什么动!”
当年的手术虽然救回了他的命,但那双腿却已经不良于行,虽然不用坐轮椅,但也多走不了几步路就会无力。
唐国庆侧头看着身旁这两年愈渐消瘦和苍老的妻子,眼眶就开始发红,堂堂七尺男儿,心里却犹如泡满了苦水的海绵。
他轻声叹了口气,侧头眨了眨眼睛,这才又扭头过来看向妻子,“你也忙了一上午,去歇着吧,这些菜我来热热就好。”
唐母哪肯,“这点儿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你就乖乖坐着就好。”
但唐国庆却很坚决,他叹息一声,“小尚,让我也帮帮你吧,好不好?”
看着当初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满眼哀求的看着自己,唐母也红了眼眶。
她赶紧低头,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佯怒道:“给给给,你想忙就忙去。”
唐父笑了笑,这才拎着袋子缓缓地往厨房走。
唐母不放心,又走了过去,见他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正从碗柜里拿碟子出来装菜,并没有勉强,这才放心。
得了空,她这才掏出手机看一眼,这一眼就惊得她哎呀一声大叫,手机更是直接掉到了地上。
厨房里唐父一边手忙脚乱将东西放一旁起身出来,一边问:“怎么了?”
唐母赶紧将手机捡起来,还不忘招呼:“你别急,没事,我可能眼花了。”
唐父已经走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唐母盯着手机,陈旧的手机屏幕上浮现了一个信息框,来自【建设银行】的信息:【交易提醒:您尾号xxxx的储蓄账户9月30日13时34分27秒转入20,000,账户余额…】
唐母生怕自己看错,擦了擦眼睛,又点进去信息界面再看了一遍。
不是眼花,确实是收到了2万块的转账。
这难道是谁转错了账户,还是说她这是碰到了骗子?
“怎么了你说啊,别吓我。”唐父有些站不住了,却因为担心妻子而勉力站着。
唐母回过神来忙扶着他到一旁坐下,这才将手机伸到他面前,“国庆你看看,这是不是什么新型的诈骗手段啊?”
唐国庆拿过手机一看,也是被这两万块给吓了一跳。
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下,道:“别急,打电话问一下就行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按下,手中的手机便震动着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已经多年没有打电话回来过的女儿【末末】。
唐国庆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僵,将那么看着那两个熟悉的字没有动作。
倒是唐母先回过神来,忙道:“国庆你赶紧接啊,愣什么神呢,一会儿就该挂了!”
唐国庆闻言动动手指准备接听,可在点下的那一刹那又收回了手指,将手机递回到唐母手中,声音喑哑:“你接吧。”
唐母也顾不得顾及他的情绪,利落的点下接听键,大嗓门就放开了喊:“喂?末末啊?怎么打电话回来了?是不是没钱了?妈妈一会儿去银行给你汇去。”
唐妺沉默了一会儿,她本来是不打算打电话的,但想想自己这么汇钱过去,那边又不知道,反而闹出什么误会也不好,索性还是打了个电话。
熟悉的大嗓门传入耳中,她明显的发现自己不如以往那般感觉陌生,相反隐隐有亲切和怀念的情绪在里面。
她深吸一口气才道:“不用了……妈,”喊出这声妈后,唐妺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人也自在了。
“我不是要钱,给你打电话是跟你说一下,我下午给你打了2万块钱,你……”
“啊?”唐妺话没说完,就听对面的大嗓门音量瞬间又高了一倍,“你打的?末末啊,你还是个学生,你哪儿来的两万块钱啊?你不会是辍学了吧!”
唐妺静心解释:“没有,这是我这段时间兼职赚回来的钱,我现在还在上学。”
唐母依旧担忧,“我之前听你弟说你经济困难,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钱呢,末末,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吓唬妈妈啊。”
唐妺正有些不耐烦这话痨属性,就先听到那边成熟男性的声音传来:“你先听听孩子怎么说!”
唐妺知道,这是唐父,记忆中总是很温柔的那个男人。
唐母也很听唐国庆的话,闻言也不吭声了。
唐妺这才继续开口:“你们放心,这些钱都是我自己兼职赚的,来路很干净,不用担心。”
那边唐母干巴巴的声音传来:“末末,妈妈不是不相信你,妈妈就是有些担心你,你自己一个人在那边,我这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嗯,你放心,我挺好的。”
“那你也别给我们转回来啊,你自己留着在那边吃好点穿好点,照顾好自己就行,家里这边不用管。一会儿我再给你转回去啊。”
“不用,我说了,这是我转给你们的钱,给你们,你们收着就行!”唐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
唐母声音低了下来,“我也是想你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过得好一些。”
气氛就这么沉静了下来。
这两年的时间,让原本本该亲密无间的亲人,终归是有了隔阂,至少不再像当年那般有话说话直来直往,反而都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唐妺叹了口气,还是继续开口,只是声音放柔了许多。“我这边的兼职做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过得不好。我给你们转钱回去也是想要你们两人也过得好一些,别……别老是苦着自己。”
唐妺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如何,但她一年的学费要四五万,一个普通的进厂工人一年也就这个价,这还得是不吃不喝的状况下。
家里只有一个女人上班,还要养活丈夫,又要给孩子攒学费,这两年能过成什么样,她简直不敢想!
这次轮到唐家夫妇这边沉默了,两两相望,都变成了兔子。
唐母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却是越来越红。
这是这两年半来,他们闺女第一次关心他们!
这些年,他们都想念着自己的女儿,可对方只有一次次的冷漠和无视。
久而久之两人的心思就淡了,只当是将她供完大学,完成自己的任务。
唐母大大咧咧,将心思藏得最深,总以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给唐妺打打电话,找各种借口骚扰一下,问候一下。
那个最温柔的唐国庆,则是真的寒了心,不去想,不去看。
可妻子每次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是会装作不在意地偷偷竖着耳朵听,然后继续寒心。
今天的这一通电话,险些破了他们的心防,让他们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唐妺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她还在脑海中思索着该再说些什么话。
想起唐国庆的身体,她便又追问了一句:“爸他身体怎么样了?”
她只知道唐国庆身体不好,无法上班,但具体有多不好就不知道了,唐母没有告诉她,唐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