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让何逸君通知宋明浩来见面没多久,对方便急匆匆赶到,汇报起寻找伪钞计划专家的结果。
“副处长,码头查过了,那几天共有三艘客轮停靠沪上,一艘来自关东州,一艘来自小琉球,一艘来自港城,都是日本人的公司。
我找了码头工作人员和力工,确定日本军方没有来接过人,同时军用码头也没有从外地来沪的军舰,通过这条路找人希望不大。”
宋明浩喘着粗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道:“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对在码头的扒手进行了调查,发现这帮人都被日本人的大搜捕吓回了乡下。
其中有个叫高老三的家伙,手底下养了十七八个人,今天早上我亲自带队了苏城将此人抓了回来,目前正在安全屋审讯。
剩下的人正在紧张抓捕中,预计今天晚上之前就可以控制所有人,您放心,弟兄们用的是黑帮寻仇的理由出面,没有暴露身份。
您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那小子将几岁尿裤子都老实交待出来,对了,听说金陵来了新命令,要咱们去调查地下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了,你们做的很好。”
左重没有解释光头的试探之举,站在原地思考起来,三艘客轮至少有上千名旅客,想从人的角度打开突破口确实不现实。
说不定这些船就是日本人摆出的迷魂阵,用以混淆目标的行踪,根据纪云清的口供,那个叫山本的很喜欢用这招。
或许他们顺着查下去,会再一次遇到类似百货商店的陷阱,想到这,他抱着胳膊用手指关节摩挲着下巴,抬头看向宋明浩。
“你们抓人的时候,周围有没有可疑人员,要小心这是日本人留下的假线索,跟以往的日谍比起来,咱们的对手越来越难对付了。”
宋明浩微微低头,语气非常肯定:“绝对没有,您说过这可能是敌人的陷阱,抓捕现场方圆一公里内我都布置了警戒哨。”
“恩,在安全屋外围多派些人手吧,一旦发现敌人立刻疏散,老宋啊,小心无大错,我宁愿被人说胆子小,也不愿意给弟兄们发抚恤金。”
左重还是安排宋明浩做了些补救措施,危险都是在不经意间降临的,如今沪上可不是国府的地盘了,干什么都要做两手准备。
要不是徐恩增被日本人吓回了金陵,这种危险的工作交给特工总部倒是正好,即使分点功劳出去也值得,他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好了,你回去盯着吧。”
了解完情况,左重摆摆手让宋明浩先离开,随后走出云客来旅馆抬头看向夜空,暗想明天与班军的见面要好好谋划谋划。
人家地下党通报了伪钞专家的情报,已经给出了筹码,如果特务处不能提供相同价值的消息,那么行动时双方谁主谁从。
这是个严肃的政~治问题,国府是中央政府,地下党只是地方政权,要是让地下党占了上风,自己很可能会被金陵处置。
不对,
不是可能,是一定。
在某人看来,面子问题比起国家安危要重要的多,堂堂党国屈居于逆匪,他作为领袖不要面子的吗。
谁让他没面子,他就让谁没脑袋,别说一个小同乡,就算是亲儿子,为了博得一个大公无私的美名,不同样被被其扔在了红俄吗。
(本书默认还未回国,情节安排,此书为谍战,纯架空。)
左重琢磨了好一会,心中有了腹稿,在星光下慢慢走远。
第二天下午2点。
依然在外白渡桥桥南的公园之中,左重和班军见了面,两人不动声色的避开巡捕,于黄浦江岸边走边聊。
“老班,上峰同意了贵党的两条条件,具体的释放和拨付标准、流程,由贵党办事处与金陵方面协商解决。
你我就不用参与了,那是长官们的工作嘛,咱们只要尽快找到那个叫筱田三郎的伪钞专家,将工厂捣毁就够了。”
因为不知道班军有没有收到上级的消息,左重主动介绍了一遍情况,至于对方相不相信,那得看地下党的情报传递速度。
“我已经知道。”
那边班军淡然的点点头,瞥了他一眼:“组织上让我们全力配合你们完成任务,破坏日本人的图谋。
既然是合作,特务处有没有我们没有掌握情报,上次见面我问过你一遍,今天我还是要再问一次。”
果然如此,地下党真的想要争夺行动主导权。
早有准备的左重听完露出了笑容:“不着急,不着急的,老同学,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咱们再说其他的事,请~”
班军挑了挑眉毛,也不问去什么地方,抬手示意左重带路,他要是害怕今天就不会来接头。
而且,除非某人不在乎法币伪钞泛滥的影响,不然不会对他下手,他倒想看看国府会耍什么花招。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马路,这一走就是两个小时,期间穿街过巷在公共租界里兜起了圈子。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班军走着走着隐约察觉似乎有人在监视他们,并且越走感觉越强烈。
他刚想开口预警,左重就将手放在背后摇了摇,意思很明显,那些都是特务处的人,让他不必在意。
班军心里一松,接着审视起来来往往的行人,但是找了半天没有任何发现,这让他立刻提高了警惕。
当年还在潜伏时,他配合特务处执行过寻找日谍的任务,对特务处的人员素质算是比较了解。
情报技术上,己方和对方差不多,在作战上甚至要更甚一筹,毕竟地下党精锐情报人员大部分是职业军人出身。
没想到才几年没见,连自己都无法找到隐藏的果党特务,可见对方的行动能力有了相当大的进步。
今天他们和果党是合作,那要是为敌呢?
班军望着前方的背影,知道这一切都是左重的功劳,心里暗暗叹气,当时他该发展这个老同学的。
正想着,两人来到一间挂着德国国旗的仓库外,左重突然转身拐了进去,班军赶紧快步跟上。
“副处长。”
“您来了,宋副科长在里面。”
仓库大门外,一个正在搬运货物的工人见到他们赶紧上前小声问好,左重微微点头没说话,带着班军继续往里走。
班军悄悄打量着仓库内部,货物、粗重的支撑柱、埋头干活的工人,看上去与一般的仓库没什么不同。
穿过堆积如山的货箱,他们来到了仓库的最深处,望着坚固的洋灰墙壁,班军第一次露出了疑惑之色,不明白左重想干什么。
这里已经无路可走,墙壁和地面也不像有暗门的样子,难道走了这么远,就是为了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没等他询问,仓库上方的隔热层打开了一个洞口,一副钢梯从上面缓缓伸下来,落在了两人的面前。
班军恍然,原来特务处是把密室设在了空中,随即咂了咂嘴,改造这么大一个仓库花费定然不菲,果党就是财大气粗啊。
由于西北的财政困难,沪上市韦甚至连安全点都无钱建立,只能在住所里开会和接头。
这种行为非常危险,可没有办法,现在沪上市韦的运行全靠同志们外出工作赚钱以及变卖家产维持,否则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老班,上来吧。”
这时左重跳上梯子回首打了一声招呼,接着蹭蹭蹭爬了上去,很快消失在黑洞洞的入口。
班军没有犹豫,同样顺着梯子爬进了仓库的顶部,只见低矮的空间内放着几个老虎凳,有几个人满脸绝望的坐在上面。
“咚~”
沉重的暗门被关上,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光头将其中一个被刑讯者口中的布条取出,举起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坚韧的牛皮打在皮肤上迅速划开伤口,温热的血液喷到头顶的灯泡上,投射出一道道阴影。
“说不说!前几天有没有人开车去码头接过客人。”
“啪!”
“啊,爷爷您饶了我吧,我都说了十多遍了,每天都有人开车去码头接人,我真不知道您要找谁啊!”
“还嘴硬!日本人,我要找的是日本人,玛德,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弄盆火炭来,咱们请高先生烫个脚,帮他恢复恢复记忆。”
大光头冷笑着下令,一盆被烧得通红的碳火被端来,放在了被刑讯之人的脚下,吓得此人不停发出尖叫求饶。
对此特务们就像没听到一样,打开对方腿上的束缚带,两人一组摁着拼命挣扎的目标,缓慢的将双脚放进了火盆。
啊~~
一阵凄厉的叫声响起又立刻停止,被刑讯者的脚底瞬间碳化,蛋白质燃烧造成的刺激性气味与血腥味混在一起,闻之令人作呕。
由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巨大的疼痛让此人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可下一刻,一盆冰水就浇了上去将其唤醒。
一旁看戏的左重扬了扬下巴,笑眯眯的跟班军介绍道:
“老班,那个你见过,我的手下归有光,他现在审讯的是一个经常在码头活动的贼头高老三。
想必你们在来沪旅客中也没有找到技术专家的线索,我们也是一样,所以就找了对方来协助调查。
他和他的手下长期混迹于沪上码头,选择下手目标之前一定会观察过往的人,说不定就见过伪钞专家或者前来迎接的日本人。”
班军沉默不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协助调查的,苟特务果然心狠手辣,有心阻止却又立马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个小偷能在沪上混的风生水起,要说手上没人命,谁都不会相信,没必要节外生枝,这种时候不能妇人之仁。
另一边,高老三的眼睛里遍布血丝,大脑一片混乱,无意识发出嘶吼:
“小的真不知道谁是日本人,就是前两天有两辆轿车来码头,我手下一个兄弟失了手,直接被那帮人给抓了。
等我收到消息,带人赶到的时候人都走了,加上日本人和巡捕到处搜查,我就回了乡下,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归有光眼睛一亮,一把抓过高老三的衣领:“快说,轿车是什么牌子,什么颜色,对方有几个人,长相如何,最后往哪走了?”
“我……我不知道,你们问他。”
高老三有气无力的看向一个吓得尿裤子的手下。
所有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归有光一把拽走对方嘴里的破布,裤裆湿透的小偷嚎啕大哭。
“饶命,我说…………”
“两辆美国车,黑色别克,挂的是公共租界牌照,一共有八个人,其中一个是巡捕房的日籍巡捕。
我被那个小鬼子抓过,足足敲了我五块大洋,他就是变成灰我都认识,绝对不会认错。
这帮人凶得很,我亲眼看着一起干活的弟兄被他们抓到车上,等我将大佬叫来,车已经开走了。”
“小兄弟不要害怕。”
左重温和的安慰了一句,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问道:
“里面有没有这个人,看清楚了再说,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不仅不会杀你,还给你一笔钱。”
胆战心惊的小偷快速瞄了照片两眼,先是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苦着脸老实说道。
“其中有个人很像,但他有胡子,脸也要胖一点。”
左重听完看了看班军,语气凝重:“这是华北特务头子楠本实隆,本来该在北平负责伪政府的筹备仪式,却突然来了沪上。
老班,我们双方要一起发动在巡捕房的力量,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个日本巡捕找出来,顺藤摸瓜找到伪钞专家和印刷工厂。
鬼子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若是伪钞技术不成熟,需要长时间研发,他们不会将一个正在执行重要任务的情报人员调来。
这侧面证明了第二次见面时你的推测,日本人已经掌握了法币制作的全部技术,开始试印刷,随时会将伪钞投放到市场。”
“好!”
班军思考了几秒钟,表情严肃的点点头,要是国府经济真的被摧毁,国家、民族的未来堪忧。
对于抗日,地下党的态度一直都是明确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绝不做亲痛仇快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