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看见白布所盖之人的面容,但李淑婉与李慕白已猜出是那老妇无疑。
李淑婉眼中开始泛起泪花,她走近尸身准备蹲下掀开白布。
李慕白担心李淑婉见到老妇尸身控制不住自己,便伸手拉住她左臂:“公主,还是不要看了。”
李淑婉声音已经带了点哭声:“没事,我要亲眼确认一下。”
见李淑婉执意如此,李慕白松开了右手。
李淑婉蹲下身,左手缓缓掀开了白布,她被吓了一跳。
老妇面容已经发白,双眼睁得很大,似乎向世人诉说着她的不平。
老妇嘴角的血迹被烈日晒得凝固,她身下躺着的木板上也有不少渗出的血迹凝固在了上面,那鲜红色好似被油漆漆了一遍。
看到此景的李淑婉身体在抖动,虽然没有哭出声音,但可以看出她在抽泣。
李慕白也动容地眼中起了雾,他知道此时还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
他上前安慰道:“公主,不必伤心难过,老人家孤苦一人来京,还要背着满身冤屈对抗着不公,如今这样的结果对老人家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是啊,从江南至京都,千里跋涉,这是怎样的一身冤屈支撑着老妇走到如今?
李淑婉将眼中泪水抹去,调整了情绪,站起身望向站在台阶之上的李保,李保脸上表现出一脸无奈。
她又看了看李保身旁的沈启文,沈启文躬身施了一礼以表赔罪,眼神中满是愧疚。
李淑婉向李保走去,李慕白赶紧追了上去:“公主,莫要意气行事?具体情况还需详查。”
李淑婉没有回应,而是快步走到了李保面前,眼看快要撞上了李保。
李保向后连退了几步:“公主,你听老奴说。”
李淑婉这才停了下来,还未等李保说话,她一脚踹了上去,将李保踢翻在地。
李保躺在地上不敢爬起,也不敢有怨言。
周围负责守卫的禁军校尉立马冲了上来,拦在了李淑婉面前,抱拳施了一礼:“公主息怒,此事与内相无关,在公主刚离开没多久,老妇突然睁开双眼,口中喘着粗气,人就已经不行了。”
还未等校尉说完,李淑婉急切地打断:“为什么没有叫大夫?”
“淑婉,不要着急,听他说完。”李慕白也看出了李淑婉的心急,在旁劝慰道。
李淑婉看了看李慕白,点了点头。
“内相当时就命人去叫了大夫,沈大人也命人将监察司内仵作叫了出来对老妇施以急救,可是……”
说完可是,校尉咽了咽口水,不敢往下说。
“可是什么?你快说。”李淑婉催促道。
校尉应了声是:“可是因伤势过重,加上老妇长途跋涉、劳碌奔波、心力憔悴,不久老妇就咽气了。”
校尉一下子说出了他这辈子记住的为数不多的成语。
沈启文也走近李淑婉跟前施了一礼:“公主,此事不怨内相,臣也有错,没有妥善照顾老妇。”
“你当然有错,你的错,本宫自会找你算账。”李淑婉的愤怒丝毫没有因沈启文的主动认错而消减。
李慕白看见老妇死得如此凄惨,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怆然悲痛,可帮助死者完成心愿更为重要。
毕竟这是处理公事的场合,他也躬身施了一礼:“公主,既然人死灯灭,不如我们替老妇完成她未竟的心愿,让老人家走得安心。”
刚才光顾着对李保发怒,而忽略了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事,便是为老妇完成她一直想做的事——告御状。
李慕白这番话点醒了李淑婉,她向沈启文道:“老妇的状纸呢?”
“刚才一直想着老妇之死,一时竟将如此重要之事抛在脑后,臣该死。”沈启文又向李淑婉认了错,接着他向身边的红甲兵吩咐道:“去将老妇手上的状纸给公主取来。”
红甲兵应了声是,便走下台阶朝老妇尸身跑去。
片刻后,红甲兵朝台阶上的沈启文喊道:“沈大人,这状纸取不来。”
台阶上众人都被这句话惊呆了,老妇已死,状纸怎会取不来?
众人向老妇尸身走去。
红甲兵掀开白布一角,只将老妇手握状纸的那只手露了出来。
只见那老妇将状纸紧紧握在手中,老妇临死时都在刻意保护着状纸,她将状纸拿得离身体很远,以免鲜血沾染了状纸,污了字迹。
李淑婉蹲下身子,用着巧劲想将状纸取下,可是依旧无能为力,再使劲恐怕会将状纸扯破。
她起身望向沈启文:“沈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沈启文思虑片刻后道:“公主,臣有一想法,就是对死者有点不敬。”
“你说吧,但说无妨。”李淑婉道。
“不如让仵作用工具将这几根手指强行掰开,再将状纸取下。”沈启文直言道。
毕竟李保是父皇李景派来的,还是要给点颜面。
李淑婉望向李保:“李总管,你觉得呢?”
毕竟李淑婉是圣人最为宠爱的长公主,即使被李淑婉踢了一脚,李保也不好得罪她,便笑着道:“听凭公主吩咐。”
状纸是老妇最为看重之物,为完成老妇心愿,不得不这样做,李淑婉说:“那也只能按沈大人说的去办了,叫仵作来吧。”
沈启文将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仵作招呼过来。
仵作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将状纸取出,这一字有千钧之重的状纸中究竟写了什么?众人都很好奇。
李淑婉刚欲打开状纸,李慕白阻止道:“公主,按照《大晟律例》,为防有人先行知道状纸中的内容后挟私报复,状纸只能先给圣人看,告御状之人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也只能先让圣人知晓。”
李淑婉颔首,然后看了一眼沈启文,最后眼神落在李保身上,她说:“李总管,我们一起进宫面圣,正好你也将你办的差事好好给我父皇回禀一下。”
李保连声应是,他转身吩咐禁军校尉备好车驾,准备启程回宫。
他将车驾让给了李淑婉,自己与李慕白、沈启文一同骑马在旁护卫。
声势浩大的队伍朝北面皇宫大内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