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李景话锋突转至此,让殿内诸臣既摸不着头脑又人人自危。
据承旨司密查江南茶道专营司的暗账显示,四年一千二百万两的利银,有六百万两送到了吏部尚书陈延寿与户部尚书丁鹤年的手中。
而这二位尚书背后之人便是言氏父子。
言氏父子,父,言卫道,晟国丞相;子,言升,兵部尚书。
李景将殿内众臣都看了一遍,最后眼神定在了言卫道身上。
他继续道:
“昨日承旨司来报。
朝中有些大臣胆大包天!
不知死活!
胆敢将江南茶道专营司上缴户部及内廷司的一半利银弄进了自己腰包。
罪该万死!”
而言卫道内心却十分沉稳,面不改色,似乎对李景所指已提前知晓。
李景望向言卫道是故意做给朝中众臣看的。
众臣此时方才明白过来,或许今日临朝不单单是处理李慕白被害一案。
而看到李景似有所指的样子,殿内诸臣各自都打起了小算盘。
有胆战心惊的人,估计是和江南茶道专营司的利银有牵扯,言相不保,更何况自己?
有内心窃喜的人,今日朝局会有大变动,自己与江南茶道专营司毫无瓜葛,说不准仕途上能更近一步。
“来人啊,将那不知死活的江南茶道专营使贺迟明及江南茶道这四年的账册一并带上来。”
李景语气低沉而愤怒。
两名禁军拖着已经不成人样、戴着脚链的贺迟明进入殿内。
左右禁军用手叉着贺迟明的手臂,使其勉强站着,方便圣人李景问话。
另有几名禁军搬来了承旨司送来的账册放在贺迟明的旁边。
承旨司每每用过刑后,都会请御医来治疗,就是为了吊住受刑者最后几口气。
这才是承旨司让人胆寒的地方。
能立马被杀不可怕,可怕的是每每受重刑快死时又把你拉回来然后再来一遍。
所以有时有人宁愿马上死也不进承旨司的审讯房。
贺迟明却是个另类,宁愿受如此刑罚也不愿死。
贺迟明有着自己的使命!
受刑后贺迟明的样子将殿内文臣吓了一跳,甚至有些没见过世面的袭爵武将也被吓得不轻。
“贺迟明,今日你若在朝上如实招来,朕留你一条全尸,且不波及你家人,君无戏言,你可听清?”
贺迟明缓慢地点了点头,小声回答:
“罪臣听清了。”
此时殿内寂静地一点杂声也没有。
贺迟明如此小声的说话也都听得十分清楚。
殿内诸臣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贺迟明身上,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贺迟明,朕对你信任有加,才将江南茶道这一朝廷支柱交予你。
你却有负朕恩!
今日我晟国重臣皆在这奉天殿内,你给他们说一说你江南茶道专营司这几年为晟国赚了多少利银?”
贺迟明提了提心气,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道:
“自元成四十年设立江南茶道专营司以来,罪臣便担任专营使,至今已四年有余。
江南茶道专营司负责将收购的江南各州府茶叶卖到西域各国以及北境、南境诸国。
一年利银大约三百万两,四年利银共计一千二百万两。”
这利银惊呆了奉天殿内拿着微末俸禄的朝中众臣。
这四年江南茶道专营司所获利银相当于晟国半年的财政收入。
贺迟明停了一下,恢复点气力继续小声道:
“在罪臣任职江南茶道专营司四年间,将这一千二百万两分成了四份三百万两。
一份上缴给内廷司用于圣人用度。
一份上缴给了户部用于朝廷开支。
一份送给了当年举荐臣担任此职位的吏部尚书陈延寿大人。
还有一份用于打点户部尚书丁鹤年大人。”
结果出来了,早朝的压轴大戏已经有点明了了。
李景听完,怒声道:
“两个尚书贪墨成这样,将朕置于何处!
将天下臣民置于何处!
来人,将陈延寿、丁鹤年带上来。”
李淑婉听完贺迟明的供述,她惊呆了!
她想,晟国朝政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些没有良知之人是如何坐上这般高位?
她思考着、领悟着,这与她心中的国、心中的朝政大相径庭!或许这些朝中腌臜事也是李慕白间接的死因吧!
她想,自己不仅要查明李慕白被害真相,还要为这个国做点什么。
昨日李景与李忠国商议后,承旨司便抓了陈延寿与丁鹤年,并封了他们的府邸。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前往承旨司交接陈延寿与丁鹤年的禁军都尉跑进了奉天殿,至龙阶前跪下。
“启奏圣人,陈延寿及丁鹤年二人在承旨司大牢中被人投毒杀了。”
李景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木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素来只听命于天子的承旨司被人伸进了手。
他强忍住心中怒火问道:
“他们二人什么时辰死的?”
“禀圣人,仵作验尸说是卯时(凌晨五点)死的。
也就是承旨司审讯都尉讯问完将他们送回牢房后不久死的。”
“这二人可有招出什么?”
“昨日审讯口供全部不翼而飞,并且负责审讯的都尉及青衣卫在承旨司门口全部遇害。”
李景再也压抑不住怒气,将龙椅旁天子剑重重地扔了下去。
“李忠国,你的承旨司,你自己回去好好管管吧!
都说你公忠体国,朕将承旨司交与你,现在竟成了这般模样。
如若这件事弄不清楚,朕的天子剑就送给你自行了断吧!”
李忠国连忙跪在天子剑旁。
“臣这就回承旨司彻查此事,查不清此事,臣提头来见。”
李景及李忠国昨日的计划已付诸东流。
李景满腔愤怒地望向言卫道。
言卫道此时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稳稳地站在第一排。
今日的朝局已不是当年的朝局!
朝中百官及各地驻军都受着言氏父子的影响,没有铁一般证据便拿言卫道没有办法。
李忠国领旨出宫后急忙骑着快马赶回承旨司。
李景望向贺迟明道:
“贺迟明举报有功,赐他白绫一条自行了断,带下去吧。”
贺迟明闭上眼睛,仰天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至死,他是不甘心的。
按照李景的吩咐,贺迟明被身边左右两名禁军拖出了奉天殿。
这样的结果,谁也没有料到。
今日早朝是李景安排的一出大戏。
本想向朝臣们宣示,他还掌控者晟国的朝局,可现在这般情势将他脸面丢了个干净。
李景心想,既然动不了言卫道,那也要动动他的筋骨——巡卫衙。
“天子脚下闹出如此凶案。
那些凶徒对朝廷法度、朝廷威严毫无畏惧之心。
京都巡卫衙大将军胡仕成何在?”
李景点了胡仕成的名字,奉天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丞相言卫道眼神突然犀利起来,没想到李景会突然来此一招。
此时李忠国身后的武将瑟瑟发抖,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启奏圣人,罪臣在此。”